“这样好!”佛爷高兴的笑着,又忙让人去告诉齐文。
片刻到得歇息之地,一家馆子被占了一半,幸而冬日人少,临时将另一半也包下来也还顺利,也不防民。佛爷护着黛玉绕过众人,拐进雅室坐了,暂时遣齐文和赵尼蒋玉菡为礼官,前去问礼。才三五句过,不仅领路的商人吓一跳,双方人马都大大的吃了一惊!商人和对方自然是不曾意料到竟然能遇见归灵侯赴京,而且一看就还不是正主,可见此行是得遇贵人,前途有望了。连日来的愁烦一扫而光,众人都雀跃起来。
齐文等吃惊的则是,真腊国王子忽儿冉竟然还只是个小男孩,看样子也不到十五岁。但自古英雄出少年,小王子长得俊秀,大方文雅,进退有度,对答从容。唯有见到齐文侯印确认他身份的时候,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欣喜,才泄露了他的孩子气。还真难为真腊国,遣个这么小的王子大老远的来朝贡,也还真放心。
自从老臣死后,下来的就是一个叫吉郎的,似乎为副使,负责忽儿冉的大小事宜。难为真腊国上下皆信教,故而众人都有着一种和善,若能接受他们形容长相上的些微差异,则也可谓都是谦谦君子。这会儿齐文也拿出风度来,虽也是个少年,但也气度不凡。倒也对当。
齐文验看过他们的文牒信物,大致也能确认。又很是喜爱忽儿冉,虽然那商人翻译的着实有些蹩脚,但既然心意相通,不一会儿便熟络起来。见堂堂天朝侯爷竟然如此年轻而散漫,忽儿冉似乎也放开来,加上又是小孩子的心性,高兴的跳起来,拉着齐文就是一阵叽里咕噜。赵尼等听着就好笑。陈公公赶紧过来回给黛玉。
黛玉笑道:“既然他们投缘,这事儿就更好了。但体统事理也要紧,暂时还是先别见过我们,否则不好见礼。虽然他们是小国,但通常归附国卿是要享上礼的。而且……”黛玉使劲儿按着佛爷,教训道,“不许你出去,给我多事儿。”
话虽如此,可离得这么近,哪里真能躲的开?
但眼下顾不上,只说两路人马合到一处,愈发的热闹起来。忽儿冉整日拉着齐文,跟他学汉话,又连比带画的非要和他说东说西,犹如离家多年的游子,忽然见到家乡父老,悲喜交加,格外高兴。齐文可犯愁了,黛玉交给他这么个差事,还真给黏上了。心下却惦记着,只等入京,他就要尚公主,从今往后再要见黛玉就难了,偏这最后的时光还要被这么消耗。苦恼的好几回都要将忽儿冉甩了,可想想又不妥。而且既要将黛玉交代的事儿办好,又还有些喜欢忽儿冉,如此委委屈屈的,倒也挨了几日。
这日一早,天色尚好,看着再有几天就该入京了,众人都是一阵欢喜雀跃。忙着赶了半日的路,就遇见两宫来使。当下也不敢耽搁,就在路上见过。太上皇的旨意倒是简单,除了关心问候,还是关心问候。又有合昌公主托小太监送来书信,既有黛玉的,也有齐文的。又有许多日常用物及贡品等,皆与往常相仿,不再赘述。
只说大皇帝的来人,当下竟先见过黛玉和佛爷,将紧跟着的忽儿冉及吉郎都惊了一跳,不曾想宫中的人也对他们如此恭敬,只怕是遇到皇室中人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里来人赶紧回话道:“臣礼部郎中郑和拜见长乐公主,请公主金安!回公主,皇上口谕:公主的话递到日前的奏章才上去。皇上非常高兴,说公主处理得当,很该如此。既然使臣与公主一路,则依旧由公主领着走。又臣略通真腊国语言,故而皇上命臣来专门负责联络,一切听凭公主吩咐。另有礼书命臣呈给真腊使臣。臣恭请长乐公主示下。”
黛玉在辇内答礼道:“免礼,这路途中多有不便,就无须多礼了。既然皇兄旨意清楚,想来你也是往日接待过来使的,真腊使臣的事儿就你来负责吧。我也不大清楚,也不好多嘴。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来告诉我。”
郑和道:“回公主,能得效力公主麾下,臣之幸。公主深明大义又见多识广、通情达理,皇上倚重,臣但听从公主吩咐。这会儿既是途中,臣失礼之处,还请公主宽宥。臣这就先去传递国书,待到驿馆之后再随来使拜见公主。不知公主可有别的吩咐?”阴差阳错,竟然能与长乐公主扯上关系,不仅是郑和,大概都中多半朝官都非常乐意。
黛玉也不多计较,应道:“你去吧。这几日忽儿冉王子和归灵侯倒是交好,齐文,你与他一同去宣旨。好生让忽儿冉等着些,一会儿到了驿馆再行见礼。”等齐文和郑和去后,黛玉又吩咐道,“咱们赶紧走,免得啰嗦。再让人去知会一声,后面大概就只能摆驾大张旗鼓了,而且也得住驿馆,否则来使不好处置。”
想到这里就有些烦闷,好容易清净了一路,大概事儿就会越来越多起来。这一摆驾,大概驿馆也不用自己去收拾,沿途地方官吏哪里敢坐视?就算没有闻喜的事儿,公主大驾经过,也该恭恭敬敬的接驾。一想到那些官吏,还有无数的礼节应酬,黛玉更烦。
幸而只是路过,只要天气好,路好走,众人不过住一宿,次日一早便出发,宁愿路途在长亭中歇息,也省事儿的多。见黛玉逃难似的赶紧跑,蒋玉菡忍不住大笑道:“公主,他们又不是老虎,怕什么?就算是老虎,公主可是皇子凤女,他们也不敢张口。”
长亭外,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干净的让人羞惭。黛玉只觉得坐在亭子里憋闷,非要出来透透气,佛爷只好小心的扶着她。被蒋玉菡这一笑,黛玉气恼的恨道:“就要入京了你还不赶紧走?若是王爷想你了怎么办?此前还不想还我扯上干系,这么走着一处,也不怕被人瞧见?他们是虎狼,我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惹不起我躲得起。”似乎觉得话有些过,黛玉又赶紧解释几句,心下却依旧有些愤恨。
蒋玉菡倒是不恼,在一旁很快的就堆了个雪人,还用吃剩的柚子皮给它做了顶帽子,抬头看着黛玉笑道:“我不要紧,过两天再说,天高皇帝远,还怕什么王爷?公主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可想将本事都摆出来让公主看看。”说着话忽然想起来,跟前就有个王爷,蒋玉菡又笑道,“公主,只有你跟前这个王爷我有些怕,别的都不怕。”
“公居……”众人正说笑,却见忽儿冉小心的凑过来,好奇的看着黛玉,胆怯的叫道。
“公居……”蒋玉菡学了一句,看着黛玉更笑。如今日夜相伴,忽儿冉与众人也熟悉起来,除了黛玉和佛爷他不敢轻易接近,至于别人玩笑,则丝毫不用在意了。蒋玉菡笑过后才赶紧纠正道,“是公主,不是公居,都快成‘工具’了。”
“你敢笑我?”黛玉正一肚子气恼,现在竟然连蒋玉菡也敢取笑他,恨得蹲下去捏了两个大雪球,趁佛爷和忽儿冉说话的功夫,冲上去就要打蒋玉菡。
蒋玉菡忙抱着头蹲在那里,等着黛玉上前打。要不然怎么办?雪地里通常都滑,谁还敢四处跑着让黛玉去追?若是一不留神摔了怎么办?更可怜的是,不论谁惹恼了黛玉,只能蹲在那里等着挨打,而且,众人都会冲着这一个靶子占便宜乱打。今儿是蒋玉菡一下子得意忘形,忘了规矩,惨了!
黛玉还没赶上去,九儿陆儿的雪球可是先到了,恨得蒋玉菡还不能动。看着黛玉摇摇晃晃踩着雪就要跑过来,吓得赶紧叫道:“爷,看着公主!”
“还敢拉人助阵,你们都该打!”黛玉嘟着嘴儿也不怕,管他什么爷,这会儿就她最大。脚下的雪松,黛玉穿着靴子,一脚下去,半只靴子都陷在里头,因此走起来都很是费劲,更别说跑。偏这会儿和蒋玉菡仇大恨深,非要过去打他。俏脸儿憋得通红,罥烟眉也翘起来,恨不能扑上去将蒋玉菡撕烂。
这一问答不要紧,佛爷还真给回过神来,丢下忽儿冉的半句话也不管,三两步抢上来抓着还想躲的黛玉,狠狠的教训道:“让你不要乱跑,又调皮!”看着她在雪地里行动不自如,也不管人多,打横抱起来就回到亭子里,一边儿求道,“我的好公主,你能不能乖着点儿?跟那没见识的小子计较什么?若是想打他,告诉驸马爷一声,我这就去将他打成肉饼,蒸熟了给玉儿下酒,好不好?”
黛玉手舞足蹈的恨道:“你总这样说,就是不打他,我不依。”怎奈黛玉身单力弱,拼上全身的力气也不够佛爷一只手拎着她,更别提是有心抱她回来。一种极其无助的憋着劲儿,嘟着嘴儿不依,皱着眉头一脸苦相,委屈道,“他们现在都会欺负我了,我不依。过两天回去告诉父皇,还有姐姐。”看着蒋玉菡随后躲进来,一身都是雪迹,黛玉有些得意的泄愤道,“该!谁让你欺负我,回去还要告诉姐姐,让她惩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