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部关于法国著名乐队指挥查理·蒙士的书《我是个指挥家》。这本书虽带有自传性质,但包含有内容非常丰富的关于指挥艺术的见解。这里摘选的是这部有趣的书中的若干段落:……
一个指挥家认真而仔细地分析了自己所要演奏的总谱的主题、和声和配器。耐心地、孜孜不倦地把每一个节目都排练了四五次。他的理智和感情都永远献给了艺术。但结果他还是今天为听众所欢迎,明天就被听众忘记了。是什么缘故呢?这应该怪谁呢?是指挥家、乐队,还是听众呢?汉斯·冯·彪洛夫曾说过,没有不好的乐队,只有不好的指挥。我只想补充一点,即:没有不好的听众,全部责任都在于指挥。谁也不像指挥家那样容易挨批评了。听众可以甘心乐意称赞一个在技术的机械作用方面臻于完善的小提琴家,但是品评一个指挥家,则只能从他所起的艺术作用出发,只能根据他所唤起的情绪来加以考虑。有一部分听众,他们可以很欣赏指挥家的潇洒的侧影或指挥在和长号决斗时的大胆精神;还有些到音乐会场上来的人,他们会很欣赏缝制的很好的燕尾服,对于这些人,我们不去管他。一个指挥家不应该像在演戏。好的听众是来听他所喜爱的或者至少也是他感到兴趣的音乐的;他们是来听的,而不是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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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百位音乐家的集体意识,这对于一个指挥家说来,担子可真不轻。你只要设想一下,假如出现了一个奇迹,钢琴的每一个键忽然都变成活的生命了,这时候钢琴家可怎么办?我的一位朋友,他是“瑞土罗曼乐队”的队员,他有一次对我说:“当乐队里的每一个队员都觉得你是只指挥他的,这就说明你指挥得很好了。”他这话引起我很多的感想。一个指挥假如不能在某种程度上依靠他个人的魅力,那他的感染力是很有限的。有些指挥,只要他们一出现在台上他的感染力就已经得到发挥。在他们还没有预先挥动指挥棒表示准备的时候,整个气氛已经变了。只要他们一出场把音乐的世界从睡梦中惊醒,立即就会引起人们的激动、兴奋的热潮。你会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平凡的事就要来临。可是有一些指挥,他们出场丝毫不引起什么变化,不论是在音乐会开始前或正在进行的时候,甚至于在音乐会以后,都是如此。想到这一点,我打算探索一下关于“指挥者”作用的精确的概念。他使自己所指挥的全体队员互相协调,这是否是他的第一个作用呢?还是更重要的在于:使气质上互相对立或彼此抵销的乐队队员们有一个共同的审美概念或者指挥家应当像一个很繁琐的音乐家那样,要重新揭示早已确定的在该奏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上的传统方法、速度和力度变化之类的东西?或者是当他在构思自己的布局时,他应当对每一个总谱都一连几小时地埋头钻研,苦心孤诣地探索艺术宝藏、发掘美和寻找可能出差错的地方?所有这些,一个指挥家都应当兼而有之。假如他有足够的毅力和忍耐性在安静的书房内克服一切技术上的困难,并且做到在音乐会上谁也觉察不出来,那么到底哪一个作用对他最重要就会没有多大意义……要想指挥得好,必须做到使人家服从你。这正像所有古老的谚语一样,包含有不少真理。有很多在音乐学院学习的演奏钢琴、小提琴和其他乐器的学生都用一个想法来安慰自己,即:假如我在这个乐器上不能成为演奏名家的话,我去做指挥。说实话,有时候他们也真这样做了。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在不是天生的才能很杰出的条件下,一个指挥也还是必须掌握技术的,而技术不是自己凭空就会来的。在所有各种音乐表演中,从旁看来,再没有比指挥更容易的了。我们甚至于还有神童指挥家,并且其中有些神童获得名声和承认正是由于他们不懂乐谱。这是不是说:做一个指挥家真的不需要会读总谱呢?有一点可以相信,即,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乐队,他的队员们甚至是在指挥跟着他们跑的情况下,也能够在演奏贝多芬的交响乐的时候,同时结束。当然,像这样的演奏不能认为是好的演奏,听众也不会欢迎。但是请设想一下另一种情况:新作品的第一次演出。假如没有一位熟练的向导的话,乐队队员们怎么能从复杂的节奏和和声的错杂纷纭的迷宫中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呢?任何一个无愧于自己的称号的音乐家都能够敢于指挥。但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洞察这一音乐行业的奥秘,它从外表看来好像很容易,而实际上却最难。所以人们可以明白,一个像理查·斯特劳斯这样的人说下面这句话的意思:“指挥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你要想完全领会这专业,非要等到你已经活到70岁不可……”
假如你在名片上已经印上“指挥家”,还不等于说你已经成了指挥家。应当不愧于指挥家这个称号,而只有当你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的时候才能达到。在说明指挥家专业的复杂性的原因中,有一个原因是:这专业需要积累许多理论知识和实际技能。因为你是指挥所有的乐器,你对于所有这些乐器都必须了解,你得指挥不熟悉的音乐(即使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你也曾经有过是你第一次指挥演出的时候),你就应当做到彻底理解作曲家的构思,推想出他的思想的发展,意境——感受,你还应当切实地钻研指挥与乐队之间交往的所有手段。特别是由于新音乐逐日地变得复杂起来,所以音乐学院课程中所涉及的一点一滴的知识你都不能放过。
切实深入地掌握一件乐队的乐器有很大意义。年青的指挥最好能掌握一种弦乐器。弦乐器是乐队的基础,而指挥对于弦乐器的全部性能应该了若指掌。大家都知道,在从前,指挥常常就是小提琴家。根据传统,第一小提琴的首席在必要的情况下就担当指挥的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