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舞动的魅影,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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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指挥的素养(2)

能够想像得出,一个指挥进行指挥两小时的节目所需要的体力紧张强度吗?指挥,通常都被认为是一个充满灵感和诗意的人物,然而他却应当具有强韧的神经和筋肉。他在他演出的末尾应当仍像刚开始那样准确和富于表现力。这是指挥劳动的纯粹体力锻炼的一个特点,这使我确信体操在我们这一专业中起很大的作用。体操可以协助保持好的姿式,使动作轻捷,使手腕灵巧。体操可以训练人知道怎样能更好地保存精力和克服疲劳……管弦乐总谱这是多么叫人感到不安的东西呵!所有这些谱线重叠起来看一共有二十条或二十四条,甚至还多些,谱纸上布满了音符和无数的符号。而所有这些你都应当加以澄清分析和使它体现出来,使它变为有生命的东西……于是你坐在书桌前。你在一个星期内要研究三、四个总谱,这就很少有时间做别的事了。昨天晚上从音乐会回来时扔下的指挥棒,就在你的面前。别忘了把电话听筒摘掉。仔细钻研总谱是需要非常寂静、心情安定和时间的。把屋门锁上,然后打开总谱。你的下一次音乐会就是从它的第一页开始。当你在第一次排练的那一天出现在音乐会舞台上的时候,你应当已经对总谱完全熟悉了。音乐爱好者在研究自己心爱的作品时,是采用多次听赏的办法。一个指挥对于这些作品应当比他们熟知一千倍,而且指挥的研究方法是要靠阅读乐谱……常常有人问我,当我阅读乐谱时,我听得见音乐吗?当我看总谱的时候,在我的脑海里有乐队的声音吗?我想,所有专业指挥家在读古典音乐的总谱的时候,都会毫无困难地想像出声音。他们对于这种风格的作品已经看得和听得相当多了,所以用联想和记忆,他们就能深入到他们刚接触的总谱的本质里去。至于现代的作品问题便要复杂得多了,在这样的作品中,作曲家寻求不平凡的效果。其中配器起特别重要的作用,在那里可以遇到在音色上出乎意料之外的混合。当你把一个星期准备的总谱的最后的一页关上后,在你的脑海里应当已经有了新节目的全部音乐。你应当已经预料到哪些地方对于某些队员会有特别困难,而应该让他们特别注意。你应当早就知道哪些地方弦乐器或管乐器往往难免会出差错。最后,你还应当知道怎样可以避免这些差错。对于我们指挥来说,他自己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应该把你的劳动成果传达给乐队了。于是你站在台上自己的谱架前面。在你面前有一百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乐器,这些乐器能够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乐队——这不是任你摆布的机械的乐器。这首先是一个有自己的心理和反射的生命的集体。可以指挥他们,但不能得罪他们……排练的惟一目的是工作。而认为只是乐队在工作,指挥则没有工作,这是多么错误的想法呵!任何一个独奏家也不能设想,他对自己的乐器不预先仔细地做准备工作就可以公开表演的,而指挥的乐器就是乐队。我曾听某些著名的指挥家说,他们从来不出差错。要是表演上有不顺当的时候,这从来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真是幸运儿!我对这问题却有相反的看法。当然,如果法国号奏者或其他管乐器奏者吹错了音,是由于吹累了,那么指挥显然是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指挥也不值得由于这过错向犯错误的人大发雷霆,因为他已经由于自己的过错而难过了。但是,当然也有一些原则性的、很重要的问题,指挥是决不能放过去的,例如声部进入不准确、某种差错、某种疏忽。指挥应当让乐队停止演奏,然后让乐队一再重复奏得不好的地方,至于重复多少次,那要由他根据需要而定,虽然,这样通常会引起队员的不快……

一个指挥应该怎样对待音乐家们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呢?

最好他不要长篇大套地讲道理教训人。队员们是来演奏的,不是来听报告的。必要的话尽可能讲得简短些。有经验的专业队员最讨厌人家教训他们。应该让他们自己有责任感。千万别使他们垂头丧气。相反地,还要给那些感到困难的人打气。不要因为枝节的小差错而引起轩然大波,可以去纠正它,但不要使队员在同事面前处于难堪的地位。你对于队员们的判断感到怀疑吗?可是要知道,他们很快地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指挥本领到底怎么样。理查·斯特劳斯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法国号吹奏家,他有一次说道:“指挥家,你要记住。我们睁着眼瞧着你怎样站在谱架前,怎样打开总谱。你还没有举起指挥棒,可我们已经看出,在这儿谁是主人,是你还是我们。”还有一个故事:有一次有人问一个队员,一位外来的著名指挥将指挥什么节目。这位队员回答道:“我不知道他怎样指挥,可是我们是演奏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的确,在这问题上是没有二话可说的。乐队的艺术家们的确能够很快而又很准确地确定一位指挥的艺术威信,确定他是不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威信是决定于艺术家的个性的力量。瓦格纳在他的一本著名的著作《论指挥》中写道:“只有乐队的队员能够有权威判定你指挥的好还是坏。”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关于速度,能够谈什么呢?格鲁克说道:“稍微快点或稍微慢点——就会面目全非了”。急板显然不是行板,不是柔板,也不是快板。每一部作品都有它内在的速度,它是和这部作品血肉相连的,正像树枝和树干一样。企图改变这种速度,换另一种速度——那简直是罪行。我常常玩味一位伟大的艺术家的话。有人问:某一部著名的古典作品应当用什么速度演奏他回答道:“假如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速度,那您最好还是……”在音乐会上还应该期待指挥做什么呢?他的作用基本上已经很简单了。他一直到最微末的细节都已经全部仔细地准备好了。他该做的事已经全都做完了,按理说现在他应该是作为一个配角了。但是我们之所以在交战的时候要指挥员率领自己的军队,这并不是由于一种陈旧的传统。我觉得在我们现代,没有指挥的乐队是不可能存在的。现代的乐队结合了一百多人,他们的行动是需要相互配合的,特别是新音乐愈来愈变得复杂,更需要如此。这也就必须要有指挥,他应当启发队员,使他们具有音乐所产生的感情。指挥有两种和队员交往的方法,即:面部表情和手势。他的眼光常常会比指挥棒的挥动或手的部位能表现更多的意思。他甚至于可以采取哑剧的办法,但运用这办法时要小心,因为指挥不是丑角,也不是体育家。当然在指挥快活的、有趣的、开心的音乐的时候决不可以哭丧着脸,可是我常常看到有这种情形……通常人们都说:乐谱上写的是什么便应该演奏什么。但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音符要表达的内涵意义才是最重要的。两种说法都正确,而且绝不彼此矛盾。决不能不演奏乐谱上明写的东西,而只演奏“乐谱上音符之间”的东西。有人说,音乐是通过感觉浓谈度来表达情感的艺术。音乐会上可不是发现新情感的地方。在音乐会上应该使感觉的浓度达到极限。指挥的主要使命就在于此。否则的话,他不过是一个交通岗警,指点着音响的交通及督促以前下的命令是否执行……在准备音乐会中最重要的时刻是你第一次和乐队接触的时刻,这时你对乐队还不熟悉,或者你好久没有指挥它了。但是这时候,你不是把它看作乐队,而是看作一百个人,其中每个人你都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在表示和他们共同演出很感到荣幸(通常我都是这样做)之前,我向来是先看看这转向我的一百张脸孔。我仔细地端详他们的眼神,努力想看出它们是在放射着幸福的光芒,可是有时候却看出了眼光里蕴藏着苦痛!我想了解其中每一个人在人间喜剧中充当什么角色。这短短的几秒钟无言的交往,它直入到心灵深处,造成一种了解、同情、信赖的气氛。彼此仇视的人,是不能让他们在一块演奏的。我在这里想谈一谈默默无闻的乐队队员们的命运,他们有时候比许多同这乐队一同演出的著名的独奏家要有才华得多。需要给他们应得的荣誉,因为如果没有他们,指挥还成什么指挥呢?演奏的人既不是指挥也不是经理,归根结蒂还是他们……指挥家的一天应该像严格对位一样严格地安排。他应该给自己定出铁的纪律,才能担负起这种生活中的一切重担和有效地实现它们。我的方法,我每天的时间表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它对我很合用,它帮助我在紧张的劳动中得到最高的出活率,并且不时地捡拾一些休息的时刻。早晨我的脑子很清醒,所以一切事情都觉得轻而易举,而且进行得很迅速。这时最好用来排练。下午应该是自由时间。这时可用来接见寻求你的支持的年青作家,招待来向你征求意见的独奏家。这时候也可以看看新的总谱和编定节目。至于仔细地研究总谱,我宁可选安静的深夜,这时便有运动家们所谓的次潮来临,而音乐也容易印在脑海里。这是由于白天的一切事物使得神经变得敏感,好像强弩之末了,尤其是由于(这是非常重要的)这时什么东西也不会妨碍我的安宁、寂静,而这在我们现代是这样珍贵……归根到底,我们的历史还是由听众写,由听众来审定艺术杰作和它的演奏者,而听众是严格的。只有一个赢得他们友谊的切实可靠的办法,即:衷心而愉快地为艺术服务,爱音乐甚于爱世界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