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崛起
1475年3月6日,米开朗琪罗出生于卡波热斯。父亲是当地的一名法官,脾气暴烈,但是惧怕上帝。母亲在米开朗琪罗六岁的时候就死了。米开朗基罗家有兄弟五人,他小时候被寄养在一个石匠妻子的家中,进入学校之后他只用功于素描。为此,他的父亲和叔父们很是瞧不起他,有时还打他,他们都憎恨艺术家这个职业,似乎在他们的家族中出一个艺术家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
可是,他还是犟过了父亲的固执,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允许他进入了佛罗伦萨最大的一个画室学习。他的成绩非常优异,可是不久他就开始厌恶起绘画来,他转入了一所由梅蒂希斯亲王主办的雕塑学校。这位亲王非常赏识他,让他住在自己的宫殿里,甚至还允许米开朗基罗和他的儿子们住在一起。这段特殊的经历使得年幼的米开朗琪罗有机会从小接触一些古代的书籍,他接触到了柏拉图,接触到了古希腊,接触到了整个文艺复兴的气息。年轻的米开朗琪罗深深地被这些古代的大师们、被他们深邃的思想所吸引、所折服。他因此有了一种强烈的崇古思想,他梦想着将来成为一个类似于古希腊雕塑家的人。
可是,米开朗琪罗所崇尚的这种思想和气息对当时的欧洲来说是万万要不得的,因为,当时的欧洲正处于基督教信仰的笼罩之下,教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宣称自己是上帝的代言人,他们是世人获得救赎的天梯,反对他们就是反对上帝,任何与他们不同的思想和人都是不允许存在的。但是,宗教的改革也正在悄悄地进行,人们开始认为自己应该直接面向上帝,而不是通过这些世俗社会中的传教士们。当时有一个叫萨弗纳罗尔的传教士在米开朗琪罗的故乡传播着一种类似的宗教观念,当地的人们开始动摇了他们以前对于上帝的信仰方式,有许多人,包括米开朗琪罗的哥哥都加入了他的教派。
1494年10月的一天,米开朗琪罗的一个朋友告诉他,说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在梦中见到了死去的老亲王,老亲王命令他去告诉他的儿子彼埃尔亲王,说他将要被逐出这个王国。米开朗琪罗相信了这个预示着灾难的噩梦,他开始惶恐不安,两天之后,他逃走了。一个月之后,彼埃尔亲王因为众叛亲离也逃跑了,在佛罗伦萨建立了一个平民政府。那个名叫萨弗纳罗尔的传教士预言,说在佛罗伦萨建立的这个平民政府将会改变整个世界,那是一个共和的世界,在这个共和国中,人们只承认一个国王,那就是耶稣——基督。那一年,米开朗琪罗在勃隆尼一个富有的朋友家中度过了整个冬天。他已经忘了那个可怕的梦和那个可怕的预言,他又开始阅读文艺复兴先驱者们的作品了。
1495年春天,米开朗琪罗又重新回到了佛罗伦萨,这次他只住了几个月就又离开了。当地正举行狂欢节的宗教仪式,但是各种派别的争论无休无止。这一年的5月23日,那个名叫萨弗纳罗尔的传教士被烧死了。米开朗琪罗并没有设法营救他,他一声不响。可是,米开朗琪罗雕成了《耶稣死像》,死了的耶稣静静地躺在母亲的膝盖上,好像熟睡了一样。
让人有一种肃穆的、悲凉的感觉,那也是米开朗基罗心中的感觉。
此时的米开朗琪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仅仅是因为对于社会的深深的忧患和悲哀,还有那个令他感到光荣的家族。米开朗琪罗一直为着他家族的荣耀而感到无比的骄傲,他的家庭也把全部的负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们只向他要钱,他即使没有钱也要想法不让他们失望,即使是把自己卖掉了也在所不惜。为此,他的健康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营养不良,常常要忍受风寒以及工作过度的劳累,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却这样说道:“我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你们,因为我深深地爱着这个家族,爱着它的一切。”
1501年春天,他又回到了佛罗伦萨。这一次,人们交给米开朗琪罗一个艰巨的任务。大约在四十年之前,当地的宗教委员会曾委托一位著名的雕塑家雕一个先知者的塑像,可是这项工作开始不久就停止了。因为这项工作以及这位雕塑家的名望,许多人都不敢再接手这件事,尽管他们所要面对的只是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而已。这次他们找到了米开朗琪罗,大主教和他签了一份合同,硕大无朋的大卫像就源出于此。1504年,《大卫像》终于从工作棚里出来了,当地的艺术委员会决定把它安置在诸侯宫殿的前面,但是,它却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欢迎。因为大卫像是裸体的,尽管在米开朗琪罗看来他是那样的圣洁,可是,无奈的是佛罗伦萨的居民们却认为这是有伤风化的,他们为此而感到不安和惶恐,竟然向大卫像投掷石块以示抗议。
就在同一年,当地的行政长官要米开朗基罗和当时另外一位很有名望的艺术家赖沃纳共同负责完成诸侯宫殿会议厅的装饰画。这对于米开朗基罗来说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他和赖沃纳的艺术风格非常的不同,他瞧不起赖沃纳,甚至厌恶和憎恨他。赖沃纳负责《安哈瑞战役》的绘制,而米开朗琪罗负责制作《卡斯纳战役》。这是文艺复兴时期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的争鸣,可惜的是这两件作品都没有保留下来。米开朗琪罗的那幅画毁于战火,赖沃纳的那幅画因为使用的油膏的缘故也没有长时间地保存下来。
1505年3月,教皇于勒二世把米开朗琪罗召到了罗马,教皇要他为自己建造一座陵墓,和古罗马城相媲美的。这将会是一个多么宏伟的工程计划呀!米开朗基罗为此而热血沸腾起来,他激动不已,他要建造一座山一般的建筑,上面要安放四十余座巨大的雕像。教皇听了这个美妙的计划之后也兴奋不已,给他权力去开采任何想要的石头。米开朗琪罗整日被这美妙的计划所激动着,他甚至想把整座山雕刻成一座巨大的雕像,即使航海家们也可以远远地看到。他利用八个月的时间采集了大量的精美的石头,他把这些石头运到了圣彼埃尔广场上,这些石头堆积得就像一座山一样高。民众们为此惊讶不已;教皇为此狂喜;米开朗基罗为此骄傲无比。他要把他的天才全部体现到这些白色的石头中去。因为他的天才和勤奋工作,教皇对他嘉赏有加,甚至经常去拜访他。
可是,米开朗琪罗的敌人们却想打倒他,他们利用教皇的迷信和无知,说生前建造陵墓是非常不吉祥的事,他们向教皇建议,如果能重修圣彼埃尔大教堂的话,那将会使教皇名垂千秋。教皇变化无常的性格倾向了米开朗琪罗敌人的一边,他开始冷落米开朗琪罗的计划,决定重建圣彼埃尔大教堂。陵墓建造的事情一经搁置,米开朗琪罗就不得不自己掏腰包支付那些正在进行中的工作的费用,为此,他欠了不少债,生活处于极大的困窘之中。当他要求去见教皇的时候,于勒二世却叫人无情地将他赶出了梵蒂冈。在米开朗琪罗离开的第二天,他的敌人们就举行了重建圣彼埃尔大教堂的奠基典礼。他们让人把米开朗琪罗辛辛苦苦采集来的石头抢劫一空。他们想把米开朗基罗永远地踩在脚下,让他永远不得翻身。
米开朗琪罗的出走却触怒了教皇,教皇下令给佛罗伦萨的诸侯,要米开朗琪罗去见他。要知道在当时的欧洲,教皇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王都要经过他的认可才能真正成为国王,因为他是上帝的代言人,而这些国王们只不过是凡间的国王而已。米开朗琪罗固执着没有去,并且还向教皇提出了条件,要求教皇让他继续建造陵墓。于是,教皇的命令越来越强硬,米开朗琪罗不得不作出让步,他前往勃隆尼,那是在1506年11月,教皇正好攻陷了勃隆尼之时。后来由于一位主教向教皇求情,教皇这才宽恕了米开朗基罗。但是,教皇却要他在勃隆尼为自己铸一尊铜像。米开朗琪罗不得不依从教皇,由于,他并不懂得如何铸造铜像,他必须从头学起。更为糟糕的是他的两个助手的品行让他大为窝火,他把他们两个赶了出去。这两个家伙竟然到处散播谣言攻击米开朗琪罗,甚至还到米开朗基罗父亲那里索要钱财,理由是米开朗琪罗偷了他们两个人的钱。这真是无耻之极的行为。除了这两个助手之外,米开朗琪罗还有一个铸铜匠帮忙。但这个家伙并不比那两个助手好到哪里去,他既不会生火,更不会铸铜。一直到1508年2月,米开朗琪罗整整花了15个月的时间铸造这个铜像。在这期间,米开朗琪罗一直过着痛苦的生活,物质条件非常地恶劣,精神上的不悦更是让他感到苦恼。为了满足那个专横的教皇,天才的自由被紧紧地束缚住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感到苦恼和愤慨的了。可是,这个铜像也没有逃脱战争的毁坏。
战争之后,他和教皇一起回到了罗马。看到米开朗琪罗重新回到罗马,而且好像又重新得到了教皇的赏识,这让他的敌人们再一次感到痛恨。他的敌人中有一个名叫拉菲尔的壁画家,他在梵蒂冈已经做好了一组壁画,而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说服教皇要让米开朗琪罗做另一件令他感到非常为难的事情——为西斯廷教堂画天顶画。虽然米开朗琪罗对于壁画技术一窍不通,但面对敌人的杰作和巨大的挑战,米开朗琪罗想尽办法推辞这件事,可是,教皇却不依不饶,坚持一定要他来做这件事情。他的敌人们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为他搭设了一个工作用的架台,还为他召来了几个壁画家帮助他。他们这样做可不是出于什么好意,他们只是想让米开朗琪罗尽快地开始工作,他们也好尽快地看到他出洋相的样子。这些可恶的敌人们在私下里窃喜着,米开朗琪罗为此苦恼不已,他一看到那个架台和那帮所谓的助手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把架台拆了重新建了一个,把壁画家们都赶了回去,只留了几个工人在身边。
如果面对这样的困难就畏缩不前的话,米开朗琪罗绝对称不上什么天才或者不朽的艺术家。面对困难,面对对手们的挑战和侮辱,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把原来的计划扩大了,他不仅要画教堂天顶上的壁画,还要画四周的壁画。1508年5月,米开朗琪罗开始了这项宏伟的工程。
可是,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他从教皇那里没有拿到过一分钱,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因为米开朗琪罗并不在行壁画艺术。而且,在他画完其中一部分的时候,作品已经开始发霉了。他想放弃,可是教皇不允许。工作的辛劳在侵蚀着米开朗琪罗的躯体;精神的郁闷在折磨着他自由的思想。除此之外,令他感到自豪的家族也在损耗着他的生命,米开朗琪罗的父亲不停地为了钱来烦扰他,他在疲惫的工作之余还不忘在信中安慰他的老父亲:只要我还有什么东西,我就绝不会让你缺少什么,我宁愿自己贫穷也不愿看到你受苦。
他的三个兄弟们也都依赖他,他们渴望着他的钱,渴望着他能为他们谋得一个显要的地位,他们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米开朗琪罗在佛罗伦萨积聚起来的财产。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到罗马来找他,要他为他们购买商业资产,或者是什么田产。当这些薄性的兄弟们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者不安,他们似乎认为这些都是米开朗琪罗应该做的事情,是米开朗琪罗欠他们的债。米开朗琪罗知道他的兄弟们是在剥削自己,但是,他不愿显示出自己的无能,因为,在人们看来一个得到教皇赏识的天才艺术家是不会为了钱财而发愁的。
直到米开朗琪罗得知他的兄弟们在家中虐待父亲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写信给他的兄弟们,在信中他痛斥这帮无耻的家伙,决意要他们知道他们是靠了什么才会有今天的舒适生活的,并且威胁说如果他们再敢虐待父亲的话,他就会收回属于自己的而被他的兄弟们占据着的财产。米开朗琪罗用极其愤慨的言语鞭笞着这帮忘恩负义的兄弟。
忘恩负义的家庭在死命地压榨着米开朗琪罗的血汗,无情的敌人在不停地中伤着米开朗基罗,而我们可怜的米开朗琪罗就在这种两难的处境中痛苦地挣扎着。可是,艰难困苦,玉汝以成。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期内,米开朗琪罗完成了他那英雄般的西斯廷作品。
教皇因为米开朗琪罗迟迟不让他看作品而发怒了,最后,教皇甚至用拐杖打他。遭受了羞辱的米开朗琪罗准备离开罗马,教皇马上派人给他送了500金币,并向他道了歉。最后,米开朗琪罗终于撤掉了工作架台,把他的作品展示给教皇看。那天正好是一个祭祀亡灵的节日,而米开朗琪罗的作品中充满着主宰一切生死的神的精灵,那些神,如急风暴雨一般,气势横扫一切!
梅蒂希斯家族神庙
西斯廷的工程完工了,教皇于勒二世死了,米开朗琪罗光荣着,又痛苦着。光荣是因为他完成了如此伟大的作品,痛苦是因为这件作品付出的劳累已经让他的身体成了病态。由于长年累月地仰着头画西斯廷的天顶,致使他以后看东西时都不得不把它们放在头顶上才能看清楚。他嘲弄着自己的病态:“画笔上的颜料滴在我的脸上,画出了美丽的图案。我的胡子向着天,我的头向着背,我的腰部向前顶,我的臀部变成了全身的支点,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我前身的肌肉拉长了,后身的肌肉蜷缩了,整个身体就像一张弯弓一样。我再也看不清楚了,甚至连走路都要像瞎子一样摸索着前进。”米开朗琪罗是一个艺术家,他深爱着身体的美,他痛恨这病态的躯体。这病态的躯体让他变得很丑,而对于米开朗琪罗而言,丑是一种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