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光如梭。
秋天走得太慢,终于迎来冬天。这个冬天没有雪,阳光像安静的小猫一样散发着怡人的温度。
余雅昏睡了一上午,起床后洗了个澡,衣服都懒得穿,只穿了件四角裤便光脚下楼。今天是周末,冰箱里有一份早餐,估计是宛白早上做完后留给他的。
放进微波炉加热后,香气四溢。余雅打开一盒牛奶,就着美味的吐司慢慢吃起来。
呼朋唤友的日子已离他远去,多数时间他宅在家里玩玩游戏。偶尔有女生找上门来,赖着不走。他便笑眯眯地将其调戏一番,也不再急着赶人家离开。说起来也怪,这样的宅男生活他居然也慢慢适应了。
“宛白?”吃过早餐后他上楼喊,“你在吗?”
没有回应。
那丫头是越来越安静了。
以前在家还会听到她背单词或听音乐的动静,余欢若是在家,还会弹钢琴给她听,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整座房子像一座沦陷的城池。
“是出去了吗?”余雅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发梢,猜测着种种可能。
楼下似乎有什么动静传出来,他推开窗,朝下张望。
寒冷的空气袭向他赤的胸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小鬼,在干什么?”
宛白正蹲在后花园的一棵树下,背影单薄小巧,不知道在那里低头瞧着什么。
余欢既然不在家,看好小白妹妹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肩头——虽然那丫头乖得不像话,完全不像做出什么事的样子。
余雅敛了敛眉,决定还是下楼去瞧瞧。
穿好衣服后推门而入。抬头迎上和煦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木枝丫,阳光铺满了整座院落。
余雅打了个呵欠,转身走向后园。
“余宛白。”他连名带姓喊着,走过去。
她闻声一愣,起身望过来。
余雅视线停到她面前的空地,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似乎是什么东西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宛白摇摇头,“没什么。”
她转身去拿来清洁工具,把那些灰烬打扫干净,清理进垃圾筒里。余雅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多问,捏了捏她的衣服,啧啧叹气:“笨丫头,穿这么少,也不觉得冷么?”
宛白视线落到他身上,浅淡一笑,“你自己呢?”穿得可是更少。
“那不一样,我可是男人。”他揽过她的肩朝屋子里走去,“余欢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宛白停了停,摇头。
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她的脸色看上去仿似透明,平静得如同一潭风也吹不到的湖水。
“宛白,老实说……”余雅停下了脚步,侧侧头,“你还在怪着他吗?还是不肯原谅?”
她别开了脸,“没什么原不原谅的。”
“呵,话说得好宽容,其实心里一直是怨着他的吧……”
“我不怨。”她摇头,毫不犹豫地否认。
“真心话?”余雅神色存疑,“可明明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你还不肯和他说话。”确切说,是很少和他说话。余雅思忖,以前的宛白不是这样的,她骨子里虽有一股少见的执拗,独独对余欢却是例外。她对他是全然的顺从,毫无条件,毫无保留。
几时,小猫的温顺开始对余欢免疫了?
余雅记起不久前夏天临近结束时,发生的那些凌乱过往。
真狠得下心呢,那余欢。他竟联络警方,每天把宛白单独留在家里,终于成功地引许蔷上门。余雅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狠心到那种地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门前上演的母女重逢的戏码,毫不动容,任警方带走了宛白的亲生母亲。
“以前我常常妒忌你们两个的亲厚,总觉得自己难以靠近。可是现在我宁愿你们亲厚,像以前一样亲厚,而不是这样生疏。”余雅吁出一口气,叹道:“……那样干脆利落的手段我余雅做不出来。可扪心自问,也觉得那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她不说话,余雅迫她开口:“宛白,你可明白?”
宛白仍是沉默。
如果时间真是一条怒浪滔滔的河就好了,大浪拍过来,一切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悲伤,哪里还有嫌隙,哪里还有怨怼……
余雅揉乱她的头发,转移话题:“午饭想吃什么?”
她回过神,反问:“你呢?”
“我早餐才刚吃过……”他想了想,觉得找些事给宛白分散一下精力倒也不错,“烤蛋糕给我吃吧,好久没吃你亲手烤的蛋糕了,怀念呢。”
宛白笑笑,进厨房做准备。
泡打粉和奶粉掺在一起,加入到奶油和蛋液搅拌成的面糊里。细白的手指捏着小匙,慢慢搅动。
余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的背影。
她听到了脚步声,头也没回,轻声道:“稍等啦,马上就好。”
余欢伸手,从背后拢住她,两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浑身一僵。
整个身形都被他笼罩,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呼吸都变得难过起来。
宛白低头看着他的手,她甚至连挣脱都做不到。他的呼吸近在耳端,这让她热意直冲眼眶。这个男人啊,在他面前她不只是低到了尘埃里,她简直弱到了骨子里,毫无防备,不能拒绝。
维持着这半拥抱的姿势,他取走了她手里的碗,把纸模拿过来,蛋糊倒入,洒上葡萄干和果酱,打开烤箱放了进去。
有水滴落到了余欢的手背。
余欢手抖了一下,一时屏住呼吸。
他慢慢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任灼热流向掌心,张开双臂拥紧了她纤细的身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变冷,乔燕颖工作上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放在以前,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迎头而上,可是这半年以来,她却时常觉得倦怠,总有些力不从心。
也许是因为精力分散给余家了吧……
那几天她索性去搬去余家住,权当自己给自己放个小假。出事之后的几个月来,余家气氛一直像是无波无澜之下的暗涌。她每天早晨起床给三个孩子做早餐,早上送宛白去上学,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她竟有轻松而充实的感觉。
也许是觉得自己以前对三个孩子忽略太多,潜意识里想弥补。
余欢曾去微凉酒馆弹琴的事,是后来她从余雅嘴里听说的,余雅说的时候一脸嘲弄,充满颓败的嘲弄,不知是嘲弄自己还是嘲弄这世界。而她听后面色直如见鬼,去找余欢质问为什么连她都瞒着,却听他说:“我只是想知道,能不能独自一人解决。”
结果他是做到了,并且分外成功。
面对这小子,乔燕颖总是哑口无言。
这天清晨,车在圣和高中大门前缓缓停住。乔燕颖转过头,“宛白,需要送你进去吗?”
女孩摇了摇头,“多谢乔姨,再见。”
乔燕颖打量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余欢,你送宛白进去。”
坐在后座的余欢无可无不可,起身欲开车门。
“不用了。”
女孩没有抬眼,只是摇头,转身走了。
视线停在她的单薄的背影上,余欢面无表情,一时寂寂。
乔燕颖见状忍不住摇头,“这孩子,固执起来真像一头牛。余欢,她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
乔燕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事实上,这个少年的所作所为,连她这个大人都不敢妄加揣测。
在对余欢告知许蔷来到陌城时,乔燕颖不是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凝重。她想过,他也许会主动出击,去做些什么。
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的手段是那样干脆利落……
“你处事,和余先生……实在太像了。”乔燕颖声音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