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神色淡淡，“我不是他，宛白也不是她的母亲。我不会软禁宛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走。哪怕有一丁点对她不利的因素，我也会伺机铲除。即使不择手段。”
乔燕颖语气微微发颤，“余欢，你太强势，你当时——难道，难道就不怕伤了宛白的心？”
“一次伤心，总比日日活在惊惶不安中要好一些。”
乔燕颖怔怔，一时无语。
几乎可称之为坚毅的神色从余欢脸上滑过，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阻挡的锐气。乔燕颖不得不承认，宛白的弱小和余欢的强硬正如同天造地设。
这一瞬间乔燕颖毫无理由地相信，只要有余欢在，宛白不会有任何问题。她会重新绽开笑颜，她会拥有被爱的幸福。
即使是现在，背负着母亲牢狱之灾，她也终归会坚定地成长起来。
几个月前许蔷的审判结果出来，是过失致人死亡。从她的供词和法医验出的结果来看，并没有多大漏洞。
隐藏在案件背后的一些往事，却只有余家人知晓。
说起来，那不过是一个简单得毫无悬念的故事——
刚升入大学不久的年轻女孩，有一位尊敬爱戴的师长，殊不知，这名师长却早就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女孩被自己所尊敬的师长引诱。
事后，女孩又怕又恨，师长却动用自己的手段，在无形之中制造了许多的压力，迫使女孩服从于他。
师生维持不伦的关系直到女孩大学毕业。
毕业后不久，这位学识过人风度极佳的教授来到了女孩家里，向她的家人坦白了两人交往多年的事，并当着家人的面向她求婚。得到过他许多帮助的女孩的家长自然是大力支持，处处受制于他的女孩几近绝望。终于顺从了家人的意愿，和他订婚。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她认识了几名他所教的学生，都是一群性格明朗天分颇高的少年。其实她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直到临近嫁为人妇，她才发现，原来她根本没有那样快乐地享受过自己的青春。
那个面容清秀气质温雅的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姓韶，是余易安手下天分最高的学生，这个少年有一双温润聪颖的眸子。每当她的身影出现，这双眼眸总是会追随而去，良久良久，都难以移开。
像是在重复一个历史，也或许，最初只是为了报复——
她引诱了这个年轻的男孩。
暗地里来往许久，年龄相近的两个年轻人渐生情愫。于是他不再做老师的学生，从此师生间不再来往，于是她想要离开自己的未婚夫，谁知道恰恰就在这时，她怀上了身孕。
教授在这时自然而然地、不动声色地施以手段，顺其自然地成为了她的合法丈夫。
在孩子出生后，家庭看上去平和而幸福。可是她和她的情人从未断过来往，而那个手段强势的丈夫，他对此事焉有不知，婚姻早已亮起红灯。
纠葛十几年，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死。
天人永隔，相忘江湖。
昔日恩怨一笔勾销。
透过车窗玻璃，余欢望着不远处的树木。
树叶全都掉光了，那枝干还是耸立着，保持着向上的姿势。
那姿势不可摧毁，来年春天自会发出新芽，向世人召告着它们充满韧性的生命力。
忽然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乔燕颖望向他，表情打了一个问号。余欢停了停，道：“……我今天上午没有课。”
答非所问。乔燕颖忍不住笑弯了眼，“我说余欢啊，既然关心，就要学会表达。你不说，别人又怎会知道？”
余欢不由得微微一笑。
“对了余欢，你先别走，事实上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哦？”
乔燕颖的神色看上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停了好一会儿，才道：“前段时间……前段时间我见过韶疏清了。”
余欢看上去并不意外，“他去找你？”
“是的。他……想知道宛白的近况。”
默然片刻，余欢摇头，“我想宛白不会乐于见到他。”
“他说他去过学校，在宛白放学的时候看到她，却不敢上前打招呼。
余欢微哂，神色冷淡。
“不知道宛白有没有见过他。”乔燕颖摇摇头，可能即使是见过面，她也不会说的吧，“余欢，你一向细心，要多了解宛白的想法，她还小，有很多事是自己无法解决的。”
余欢摇头，“这种事，我帮不上忙。宛白需要自己想清楚。”
怎么理得清楚呢？那样纷乱的关系……
乔燕颖叹了一口气，“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她结束了对话。
两人道了再见，车如水银泻地般驶了出去。
那丫头……又瞒着他……
余欢站在圣和大门前，定定思忖。果然是疏远了么……
今天阳光黯淡，摆明了是一个黑煞日。
真该死，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想心事，今天终于迟到了。
姜美美匆匆跑向圣和高中大门。远远的，看到有人站在马路对面，身影十分眼熟。
愣了愣，她定睛凝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也望了过来。一迎上那双清冷墨黑的眸子，姜美美吃了一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算是打招呼。
像是心怀鬼胎，她不敢再抬头，心跳奇快，连书包里的东西撒到地上都没察觉，举步匆匆朝着校门口跑去。
“喂，”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姜美美愣了愣，旋身望过去。
却见余欢向她走了过来，“你掉东西了。”他表情淡淡，手里拿着什么递了过来。
那是一本杂志——专门针对女性读者的杂志，封面是一个赤着上身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男模，整体风格可见一斑。
现在小女生都是不得了的……余欢只装作没瞧见。
果然姜美美一瞧之下面色却变了，忙不迭地夺过了那本杂志，她藏到背后，“谢……”她讷讷的，神色看上去不像是害羞，倒是出奇紧张，“……谢谢你。”
余欢不觉有异，摆摆手便走了。
姜美美抱紧了手里的杂志，一时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汗湿，大口吁气。话说自从昨晚上翻开新买的杂志，姜美美就没有好过，心惊肉跳的。
还好……还好没有被余欢发现……
她灰溜溜地跑远了。
余欢低头看时间，正是他们自习课开始的时间。
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明明这样想着，余欢却发现身不由己，朝着大门处走去。
想看到她，这个念头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无法控制。这几个月以来，她总是对他淡淡的。在和警方联络之前，余欢并没有过犹豫。每当看到那段时间宛白惊惶的眼神，他觉得一切不能再拖下去，该有一个了结。即使现在被她疏远，余欢想，如果重新来一次的，他一定还是会那样做。
进了校门，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二号教学楼某教室的后窗处。
宛白座位靠窗，那位置，余欢即便闭上眼睛也不会弄错。确定树木遮住了自己，他停步。
“嗳，余宛白，你怎么了？”窗口处传来低低问话声，“脸色看上去很苍白呢。”
“没什么……”
“肚子痛吗？姜美美，要不你陪余宛白去医务室看看吧。”
“……唔？什么？”
“啧啧，你在发什么呆？平时不是跟宛白最要好吗？关键时刻掉链子！”
“啊？宛白生病了？”
“姜美美，你个白痴，今天很不对劲哎！”
“……”
“哦哦哦！”传出姜美美的低呼，“宛白，原来你是痛经啊！”
女生们失声尖叫：“要死了！”
“姜美美，你讲话注意点！这里还有男生。”
“呃，肚子痛，身体发冷，明明是那个痛嘛……”
宛白那丫头，到底是和他生疏了，她早上脸色不对劲，原来是……她什么都不说……
余欢待不下去了。
连头也没抬，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