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甫若鸿的不安
抬脚,转身来到沈君言的对面,拂了拂长袍,安然坐下,指尖触了触檀木桌上的锦缎,挑着眉,笑道:“没有,只是在想到一些事,感觉好笑罢了。”
“感觉好笑?”挑了挑眉,沈君言不解的看着皇甫若鸿,表情有些诧异。
“是啊,”皇甫若鸿状似伤心的望了君言一眼,幽怨的说道:“君言,我是不是在玉麒国很不受待见?”
不受待见?这又什么跟什么?
沈君言古怪的看了皇甫若鸿一眼,手指轻轻地触了触他的额头,“这也没病啊,若鸿,你是不是也跟那云小王爷一样被驴踢了?”
要不说话一搭没一搭的。
被驴踢?
“咳咳,”低声轻咳了一声,皇甫若鸿正了正表情,无奈的说道:“哎,不闹了,只是刚进来,看到你和沈兄还有说有笑的,我一进来,沈兄就冷着脸,害的我担心怎么着这未来大舅子了?”
未来大舅子?
“咳咳……”这回倒换成君言在咳嗽,狠狠地瞪了皇甫若鸿一眼,君言的脸微微有些红,“什么大舅子?若鸿你说话越来越没着没调了。至于冷脸,那是大哥一贯的表情,只有对着沈家人,他才会好些,所以,不是针对你的。
好了,还是说说织锦的事情吧,因为一些原因,想必你也知道了,近千匹的织锦,要重新赶制,所以要耽误一些时间了。”
“无妨,离进贡的时间还充足。”正了正表情,皇甫若鸿也不再闹,轻蹙眉眼含笑的看着沈君言,接着说道:“这样一来,我正好可以趁机多呆几天,陪君儿。”
“是,你是可以多呆几天,但是,我们沈家可却要损失十万两银子……”斜睨了他一眼,君言抚着额际,颇有些无奈,最近这大家是不是都有些不正常,怎么一个顶一个的贫。
“要不我给垫上?”
“算了,这是沈家内部的事情,记个教训就好了。”摇了摇头,沈君言既而转头,看着皇甫若鸿,“最近一段时间,你一直和大哥打交道,你觉得大哥的能力如何?”
“能力?”略微沉思了一下,皇甫若鸿看着沈君言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君言曾经说过她私下培养沈樊忱许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低声却中肯的回答道:“遇事不乱,稳重可信,天赋异禀。”
眼神一亮,沈君言点了点头,这十二个字和她所想一样,她相信,假以时日,沈樊忱绝对可以胜任她的位置。
而且,完全不会比她做的差。
“君儿……”
轻声的低喃游离在耳畔,沈君言转头抬眼,看着表情突然沉静下来的皇甫若鸿,不解的用眼神询问。
“君儿,委屈你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君言的眉角,皇甫若鸿低声说道。
委屈?凤眸闪过疑惑,突然想到什么,沈君言淡淡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只是不能为爹娘养老,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他们。”
“不用担心,等事情平息了,我可以陪着君儿回来的,到时候君儿一样可以好好的照顾他们,或者,君儿把二老接到锦若国也行,我和君儿可以一起照顾他们。”
“嗯。”
点了点头,沈君言却依然有些迷茫的看着皇甫若鸿,到时候她真的可以用那个方法摆脱第一皇商的身份吗?
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有些不安?
转头,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一个方向,沈君言想要把心底的那份不安,甩掉,这样的她,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一点都不像她了。
像是看出了沈君言的犹豫,皇甫若鸿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闪过一抹轻柔,低沉的声音,有着深入骨髓的宠溺,“好了,不要想了,不是还有一年吗?君儿可以再好好地想象,无论君儿如何决定,我都会等君儿的。”
“若鸿,我……”
“嘘……”手指轻轻地放在君言的唇边,皇甫若鸿眼睛微微闪过一抹笑意,“君儿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的。”
“嗯。”
望着这样的皇甫若鸿,沈君言轻轻一笑,也不再说什么,有斯如此,她复何求?
织锦斋事件过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规,织锦的事情没有再出现什么差错。
君言为了好好的锻炼沈樊忱,把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与了他打理,沈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沈君言的意图,到也没说什么。
如今老了,当所有的壮志踌躇都化为颐养天年的安逸,他开始后悔了,当初他的一个决定,让自己的女儿费劲了心思,才能摆脱这个枷锁。
如今,他心难安,只要她可以好好的,一切都随她去吧。
铺子里有沈樊忱,君言倒也乐得自在,平日里陪穆宛凝以及皇甫若鸿在霓裳城内随意的逛逛。
唯一感到麻烦的,就是身后时常尾随的两个人,云清逸和穆若轩,实在是让她费解。
穆若轩跟着倒是有情可原,他是为了接近凝儿,但是那云清逸,他难道是太闲?或者,太无聊?
杨柳依依,风和日丽,正是出游的好日子,摇着折扇,沈君言望着眼前水天一色的美景,压抑了许久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起来,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斜睨了一旁,笑容却顿时僵在了脸上。
眸子望着身旁多出来的云清逸,纤细的手指微微轻摇了摇折扇,幽幽的说道:“云小王爷,你、很闲吗?”
“啊,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眨着漂亮的眸子,云清逸一边看着眼前不知到底入没入眼的景色,一边使劲地点着头。
“那你也不用时时跟着我的,闲的话,相信你自有别的去处。”眯了一下眼,沈君言抿着唇说道。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身后总感觉有个尾巴一样,让她很不自在,相当的不自在。
“是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云清逸转过头,瞄了一眼沈君言,又瞄了一眼也淡笑着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皇甫若鸿,猛地拍了拍胸脯,大声的说道:“但是,小爷有义务保护你,你救了小爷,小爷理应报答,所以必须跟着。”
保护?她没有听错吧……
再说,报答也不用时时刻刻的跟着吧?
眉额轻蹙,沈君言上下打量了云清逸一眼,凤眸慢慢的对上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抚了抚额际,“云小王爷,不用这么麻烦,我自认为我有自保能力,不需要你保护。”
“君儿说的是,在下也自认为有这个能力可以护君儿安全。”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若鸿,看着沈君言微蹙的眉头,也随即淡笑出声。
好不容易碰到穆小公主有事不在,而穆若轩也赶去陪她,如今,原本只剩下他与君儿两人,这时候又突然冒出个云小王爷,皇甫若鸿心里不觉苦笑了一下,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小王爷是来捣乱的呢?
“不麻烦,不麻烦,虽说你们都是练武之人,但是,万一,歹人也想陷害小爷一样用迷香,或者别的什么的,你们一定不能招架,小爷还是跟着的好。”
挑了挑眉,君言看着他,然后很中肯的问了一句,“那云小王爷就能躲得过?再说,”微微顿了顿,沈君言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柳儿不是歹人,只是小王爷无意间做了替罪羊罢了。”
“陷害小爷是事实,无意或者有意,也只有她知道了。要不是你非让刑部留她一命,恐怕她这会儿都在投胎了。”晃着脑袋,云清逸睁着眸子,懒洋洋的说着。
“而且,一辈子呆在暗无天日的牢狱,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折磨她?”
凤眸一闪,沈君言并没有吭声,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神情有着一丝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在流转,薄唇淡淡地抿了抿,低沉的声音,缓而坚定的说道:“活着就有希望,我并不认为如此有何不对。”
只要柳儿肯等,等到大赦天下的那天,一定有机会走出那里。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还有多久,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更久,但是,就像她说的,活着就有希望,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唯一能为柳儿做的,只能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真的全靠她自己了。
“活着就有希望……”低喃了一句,云清逸望着沈君言有些深邃的眸子,心底却渐渐地涌起一抹戏谑,沈君言啊,沈君言,真的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如何?
如果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话,又有谁可以坚持下去呢?
轻嗤一声,云清逸脑袋转向一旁,没有再说话。
微风拂过,水面又起波澜,浅而低缓,云清逸静静地望着水面,手指微微轻蜷,漂亮的眸子依然清澈,不甚在意的消磨着时间。
此时的三人,谁都没有在意刚才那段话,然而,世事难料,云清逸至少想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活着比死了更痛苦,那么的确很少有人会坚持下去,正如柳儿。
但是,这时的他,却又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过,此时沈君言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以后的他,甘愿忍受所有的比死更深的痛,只因为那一句: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就有可能看到希望。
活着,一切都会有可能。
“云清逸,要如何你才能不跟着我们?”淡淡的皱了皱眉,沈君言抚着额际,望了一眼依然悠闲自得的某人,冷着声音问道。
“哎呀,”低叹一声,云清逸漂亮的脑袋凑近沈君言,晃着手指,摇了摇,“不是说了吗?小爷这是在保护你们?清楚不?保护哦。”
“保护?你有这个能力吗?就像你说的,我们遇到使迷香的,难道……你就可以躲得过?云小王爷可记清楚,不日前,某人还大晕特晕的被扔进了宗人府。”低哼一声,沈君言幽幽的说着。
“那是一个意外,这次小爷可是有备而来,嘿嘿。”傻笑了一声,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迷香递到沈君言的面前,扬了扬漂亮的脑袋,得意的说道:“瞅瞅,瞅瞅,都瞅瞅,看到没,这可是最厉害的迷香,要是遇到使迷香的坏人,小爷就用这迷他们,也让他们尝尝被迷的滋味。”
呆愣了有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沈君言猛地把扇面拍向脑门,转身,拉起一旁闷笑不止的皇甫若鸿大步向前走去。
老天,这云小王爷一定某天被驴踢了,要不这智商,绝对属于低能儿。
都被迷晕了,他上哪儿再迷别人去……
向前走着,皇甫若鸿反手轻轻地握住了沈君言拉着他的手,低低的笑出声:“君儿,这小王爷还蛮有趣。”
“有趣?我看是有罪,惹人想犯罪。”忍住不的,就想暴打他一顿。
“不过,君儿你有没有发现,”微微垂首,皇甫若鸿轻轻地靠近君言的耳旁,低声的说道:“他看你的眼神,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迷茫、挣扎,偶尔也会出现一闪而过的迷恋。反而,他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某种敌意。”
呆愣在原地,君言抬眉,定定地瞅着皇甫若鸿噙着笑的眸子,问道:“若鸿,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喜欢你。而且,超出了寻常范围的喜欢……”
皇甫若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这些天,他观察所得出的结论。随后,静静地望着君言有片刻失神的凤眸,摇了摇头,等着她消化这个信息。
不是他多想,凭直觉,他可以感觉得到云清逸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同时,他看君儿的表情,太不正常,已经让他不能忽视,在心底低叹一声,如今的君儿是男子,到底是君儿魅力太大,还是那云小王爷太不正常?
“呵呵,”反应过来,君言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眼神在皇甫若鸿认真的俊脸上游离,随即拂开被他紧握的手,转身,向前走去,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地传进皇甫若鸿的耳畔。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再开了。”
快走几步,皇甫若鸿猛地抓住沈君言的手臂,有些紧,以至于君言感到有些生疼,转头,赫然望进了皇甫若鸿有些游离不定的眸子,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手指微微抬了抬,又硬生生的放下。
“若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沈君言有些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一阵风过,沈君言只感觉阵阵凉风袭过,耳旁也有呼啸着的风声,回过神,沈君言斜睨了一眼带着她在屋顶飞着的皇甫若鸿,愣愣的盯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紧抿的薄唇,在心里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身后,静静地站在水边,一个恍惚的身影默默地伫立着,身旁湖光潋滟,波光粼粼,他的影子倒影在水中,微微晃着涟漪,一阵风过,柳絮漫天飞舞,拂过他的脸,拂过他不甚明了,看不清的眸子。
任风袭过衣袂,翻飞如云,只余那苍凉的一抹剪影。
等脚下踩到松软的土地,皇甫若鸿才放开沈君言,背对着她站着,背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