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去潮来洲渚春,山花如绣草如茵。
严陵台下桐江水,解钓鲈鱼能几人。
——许浑:《寄桐江隐者》
富春江上的严子陵钓台,是东汉以来隐者向往的古迹。严光号子陵,曾与汉光武帝年少同游,同席而卧。可是他淡于名利,坚辞光武帝给他的高官厚禄,退隐于富春江上,因此传为千古美谈。
晚唐诗人许浑也性耽林泉之乐,虽然一度中过进士,历任县令、司马、刺史,以至监察御史等官职,但却有思归之想,终于买田筑室,抱病退居,但还不是隐者。正因为他具有隐退的思想感情,所以写下了这首《寄桐江隐者》的绝句。
桐江,就是浙江的桐庐县,位于富春江流域。这一带山明水秀,岩壑幽深,风景佳绝,严子陵隐栖耕钓于此,后人为他修建了子陵钓台以作纪念。从钓台俯视,富春江江流浩荡,沙洲之上,不知经历了多少春潮冲刷,富春山上的山花如锦,绿草如茵,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花开花落、草枯草长的季节。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世上当然也有了无数的变迁。有人醉心仕途,有人急流勇退,也有人标榜高蹈之志,想步严子陵的后尘而隐居,可是能够理解严子陵当年甘愿在桐江垂钓终老的真正心境的能有几人呢?他们不过是借以沽名钓誉,自诩清高而已。因此许浑寄语想去桐江过严子陵隐居生活的人,首先要真有严子陵那种摆脱名缰利锁羁绊的胸襟、风格,才谈得上做隐士。
许浑这首诗,并不写明寄谁,揣其意是借题以抒发自己对隐退的态度与感受,因为他曾严肃考虑过辞官归隐的问题,也曾在另一首诗中流露过这种感情:“晓入瑶台露气清,座中唯有许飞琼。尘心未断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见孟棨《本事诗》)他是自知尘心未断而不能做严子陵式的隐者的。唐代的诗僧灵澈,也因为听厌了官场中那些借隐退以鸣高的高调曾写了这样的讽刺诗:“相逢尽道辞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这与许浑的“解钓鲈鱼能几人”可说是同一机杼。
说到归隐,明代的陈继儒,号眉公,也曾隐居松江之小昆山,但是他常常周旋于官绅之间,想既充隐士,又跻身名流,从而企图双收名利。后来清代的蒋士铨在传奇剧本《临川梦·隐奸》中就狠狠地讽刺他:“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可说讽刺得入木三分。
回过头来看看许浑的《寄桐江隐者》,是与前人题咏隐士的诗有所不同,其特点在于寄寓了一种含蓄不露的讽意,却又不似贯休、蒋士铨的直率与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