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古诗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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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细似轻丝渺似波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吴融:《情》

以一种捉摸不定的、类似空灵的题材来写诗,吴融的咏《情》可说是少见。在文学上,有人说过爱情是永久的主题,在人生,情何尝不无往而不在?佛家称喜怒哀乐爱恶欲为七情,其实情的表现还有更多的形式,真是千形万态,难以描述的。

可是晚唐诗人吴融竟以情为题而写成七言绝句,仅是二十八字,是怎样落墨及怎样抒写的呢?

毫无疑问,吴融选择了爱情来刻画。因为从《诗经》开始,就有了对感情的形容,例如《诗·小雅·采薇》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于是依依就形容一缕思慕之意。

脉脉呢?在《古诗十九首》中也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则是形容一种含蓄未吐、动荡不定的情思的。把一缕思慕、含蓄未吐之情作为描写男女双方的精神状态,不是变成两情互恋、缱绻得难以形容吗?如果要问它像什么?诗人说它细微得像轻丝飘忽,它起伏得像碧波荡漾,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于是“依依脉脉”的抽象抒写就用轻丝碧波使之具体反映出来,于是“别梦依依到谢家”,“脉脉此情谁诉”就把情思传达出来了。

可是情之为物,却常常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如月不长圆,花不长好一样,“月有阴晴圆缺”,花也易开易落,所以人生就有恨事。“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描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就以这两句收场。而“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也是以恨、醒作为难得美满的例证。所以李贺唱出了“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为了能把“情”抒写出来,吴融仍得借助于客观事物作譬喻,所以他以月和花作为体现情的神秘感。赏月与爱花出于人的至情个性,当然愿月长圆愿花长好,正如愿美好的爱情能长相守一样。可是情虽有独钟,却也有变化,正如月缺花残之不可避免一样,因此人生就难免有悲哀与失意了。“一生惆怅为伊多”,也就多为情所困。

江淹写过《别赋》与《恨赋》,刻画感情,极为工致。但没有写《情赋》,也许感到难写吧?不过别、恨和情,在构成情绪的表现上都是有点空灵的,江淹写别,也仍然着意描写各种离情别绪以烘托出“黯然销魂”的感受,也写了“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以传达离别难堪的情绪。由此可见,任何主观的感受,包括情,要在诗文中表现出来,是需要通过客观事物以起兴、借喻、寄托的。《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早就阐明这条规律了。哪怕李商隐化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都难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