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通贵绝相过,门外真堪置雀罗。
我已幽慵僮更懒,雨来春草一番多。
——司马光:《闲居》
古之官僚有所谓致仕,归老旧庐,立身行素,以求其安。
《汉书·疏广传》描写疏广、疏受父子相随出关归老故乡传为美谈,就是一例。
但是更为常见的是政见不合,倾轧失意,被迫退出政治漩涡而归守家园,司马光之归洛阳闲住就是典型的事件。
司马光是陕西夏县涑水乡人,在宋神宗时以举进士而官至端明学士,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受到贬抑,左迁西京御史台而回到洛阳,闭门从事《资治通鉴》的著述。直到宋哲宗即位,他被召返都,即相位,遂一反王安石在政治、经济各方面的改革措施,代表了官僚保守集团的利益,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政。
《闲居》这首诗,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写了洛阳赋闲时的情绪。他在倾诉牢骚,说退居以来,故人、显贵之辈已很少登门过访了,他的门外车马绝迹,访客却步,真是有门可罗雀之象。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也一天比一天在幽居生涯中慵倦懒散起来,由于闲着无事可做,所雇用的僮仆无所事事,比过去也懒惰起来了,对打扫庭院的功夫也松懈了,以致雨季一来,那庭园中的春草萌发的越来越多了。
司马光就是这样,以《闲居》为题,以慵懒二字为诗眼,反映了他表面上似乎旷达、实际上是讽嘲与不满,充分显露了一种失意落寞的情怀。
通过这种抒写,可以看到一个相通的世俗规律,就是在朝与在野之身大有不同,在朝时有人奔走于权门,冀求引进,所以门庭若市。在野时就没有人再找上门来了,大有“门前冷落车马稀”之慨,因此凡热衷于仕宦的人绝不轻言引退,而是要盘踞要津,能做到如《老子》中说的“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而归于淡朴者殊不多见。
其实,司马光写《闲居》以反映牢骚不满的情绪,是来自唐代李适之的启发。李适之在天宝初年,代牛仙客为左相。当他当权之日,常邀宾客谈笑赋诗,曾写过“朱门长不闭,亲友恣相过。
年今将半百,不乐复如何”(《朝退》),一副得意忘形之相可掬。后来为李林甫谗害,被唐玄宗罢相,失了权势,这时候,一反“朱门长不闭,亲友恣相过”的情景了,他写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很显然,李适之的“避贤”、“乐圣”都是装饰的假象,实则愤慨于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所以才藉诗以讽问:“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司马光的诗,怨而不太露,李适之的诗。颇有怒形于色之慨。
名缰利锁,古今皆然。能像张良那样“以三寸舌为帝王师,封万户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的旷达为怀,云游去了,殊不容易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