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恻恻掩重门,金鸭香残火尚温。
燕子不来花又落,一庭风雨自黄昏。
——赵孟頫:《绝句》
历代有人评议过,说唐以后无诗。这是把唐诗放在高不可攀的地位。宋诗为了突破,以哲理入诗,并转而重词,都取得了自有风格的成就。到了金元,诗词式微,只好向曲发展了,于是在文学史上形成唐诗、宋词、元曲的丰碑。
其实,诗的创作,代有佳篇,不应忽视,否则会有沧海遗珠之憾。
这里引赵孟頫的七言绝句,就可证明不失为佳篇。
赵孟頫是元代著名的书画家及诗人,出生于江南灵秀之乡的湖州,书法渊源于晋、唐,却自成一家,后世称为“赵体”。他的画,也脱去南宋“院体”,具有清腴华润的风格,曾开一代风气。
赵孟頫堪称诗书画三绝的大家。
这首《绝句》,虽然不点题,一看就知道是抒写暮春时节的情与景的。
诗以时序开头,显示着春光已逝,令人有凄然的情绪,于百无聊赖中掩门枯坐,形如金鸭的香炉点燃的香火,已剩下灰烬了,但尚有余温,给室内留下一些暖气。也许燕子怯寒,在梁间虽已筑巢,但是却不见飞来,因此庭院更冷寂了。只有落红片片,点缀着风雨中的黄昏。此景此情,也就更令人难免有“落花风雨更伤春”的难堪了。
就诗看,可能是赵孟頫的题画诗,因而无题,而画意诗情,都呈现出一种闲情逸致的情调。诗里没有人物,只有落花、风雨、残香,构成了寂寞庭院的画面。但是诗的意境是充满静美的,诗的语言是婉约的,与唐人绝句中“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刘方平《春怨》)、“雨打梨花深闭门”(李重元《忆王孙》)同一情调。如以婉约的情致比较,赵诗又可与杜牧的《舒云亭偶占》相似:“芳草青青送马蹄,垂杨深处画楼西。流莺自惜春将去,衔住飞花不忍啼。”
赵孟頫是画家,懂得用笔传神。他这首诗,就艺术的表现说,意趣和感觉都注重静穆、雅素之美,有如别人评论他的画风:
“有唐人之致而去其纤。”而情致似于无情中透露出来的。所以“燕子不来花又落,一庭风雨自黄昏”,也有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