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那份绝命书,我的心再一次绞动起来。“还有我们,你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呢?”我泣痛着。“咱们都会爱你,为什么要那么不珍惜自己!”友薰一边流着泪,一边将那遗书叠好,重又放进她的衣兜里。梦儿也在一旁抹着泪,不住地叹息。
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柳莎都还是没有醒来。“你们都休息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医生叹了口气,“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走开。就在我们伤痛至极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柳莎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喜来,喜来……”她在呼唤着。我惊喜地伏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我激动地说。“你……你怎么也来了,”柳莎微微地睁开了眼,“不是要你……好好活着的吗?”“柳莎,我们都还活着,”我说,“我们一直都在等你醒来。”柳莎吃力地向四处看了看,似乎明白了许多,“为什么要让我……”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泪水如泉流一般地涌了出来。“柳莎,我们都还好好的……”我不安地想要拭去她的泪水。“你们暂且都出去吧,她需要安静!”医生走了过来,“她现在太虚弱,不能有太多打扰。”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伤心地走出了房门,友薰和梦儿也紧跟着出了来。
“暂且不要对她提孩子的事情,免得她更加伤心。”回到学校,梦儿对我们说,“那孩子还没有名字,我们就叫她莎儿吧。”友薰见赵孜妍劳累了一夜不忍,便对她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一夜没有睡觉,现在你就去躺一会儿吧。”“不要紧的,大家都一样,”赵孜妍说,“她母亲怎么样了?”“已经醒了过来,”我说,“是不是去把韩夏也叫来?”梦儿想了想,“不用了,一来经常都见不着她,二来这事也不宜太过张扬。”她说,“妍儿,这事你就不要对别人讲,包括江寒。”赵孜妍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会保密的。”她抱紧了孩子,“只要你们用得着,我一定会帮你们把孩子照料好的。”
中午时候,我们又去了医院,但那护士却说柳莎不希望见任何人,叫我们赶快回去。万般无奈,我只得带了友薰和梦儿回到学校。晚上,我们本没有心思吃饭,但还是勉强地炒了两个小菜。“喜来哥,柳莎不希望见到我们,但还是想见你的,你就一个人去看看吧。”梦儿找来以前用过的那个小塑料饭盒,“她虽然吃不了什么东西,但这也代表咱们的一点心意。”梦儿盛了些饭菜,将饭盒递给我,“你就去吧!”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我买了一束百合。带着百合,我走进了医院。
“不是说过吗,病人不希望见到任何人。”护士拦住我,对我说。
“别人可以不见,但不能不见我!”我说。
“她说过包括你!”护士道,“你就不要来打扰人家了。”
“你就去对她说一声,说我必须要见到她!”我焦急地央求道。
“说了也没有用,”护士叹了口气,“你走吧,她需要清静。”
“我,”我深怨护士的不通情理,“不让我进去,我就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会影响人家的,”护士愣了我一眼,“看着你晃来晃去的头,人家会清静得了吗?”
“那我,那我就蹲下好了!”我说着便蹲了下来。护士长叹了一声,无奈地回到了护士台。
我静静地等着,等待着那紧闭着的房门奇迹般地打开,然而奇迹总是没有出现。
我蹲坐在门前,想起了许多许多。要不是那紧促的呼救声响,我一定不会从记忆回到现实中来。
“你还没有走啊!”护士匆忙地跑来病室,见到我,狠瞪了一眼。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想要趁机溜进去,但被护士锁在了门外。
“有什么事吗?”护士并没有理我,而是快步地走到了柳莎的跟前。
“没、没什么!”透过门窗口,我看得清楚,柳莎在不断地向这边望来,“我只想塞住我的耳朵,蒙上我的眼睛,让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哎,”护士叹了口气,“心里想开一点,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柳莎哭泣着问道。
“好好地养病吧,”护士道,“别天天就想着出院。”
“那,那,”柳莎的声音很小,“那就没事了。”
护士无奈地笑了笑,慢慢地转过身……“护士——”柳莎突然又叫了出来,“你叫他进来!”护士点了点头,开了门,“你进去吧!”她对我说。我欣喜若狂,飞快地伏到了柳莎的床边。
“你为什么不愿见我们?”我问她道。她只流着泪,什么也没有说。“高中的时候,你总会把门敞开着,说我一定会来,可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总要紧闭着呢?”
她沉默着。
“柳莎,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就要一起来受!”我说,“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一起的。”
柳莎咽着泪,“我已经没有了双腿,我不可能和你们在一起了。”过了好久,柳莎才痛苦地道,“我有我的世界,我有我的天堂;我有我的宁静,我有我的梦想。我只想一个人平平静静,安安心心,永远没有世人的纷扰,永远没有世人的欺骗。”
“柳莎,”我该说什么好呢,“我们曾经不是说过,我们愿意带自己的好朋友去他所感到快乐的地方吗?”我说,“那时候你总说,如果我在沙漠中也迷失了方向,就请呼唤你的名字,你什么时候都能听得见。现在,我正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去寻找快乐,寻找欢欣,可怎么就千呼而不应了呢?”
“你会有你的家,我也会有我的归宿,我们谁都没有相干!”柳莎紧咬着嘴唇,“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谁也没有必要做出那些没有必要的牺牲。”
“柳莎,你忘了吗,我们还有梦,我们的梦还没有实现,你为什么……”
“那只是谎言!”柳莎道,“那时候我有我的选择,现在即使我已经肢体不全,也还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让一个我所并不喜欢的人来为我操劳一辈子!”
“你为什么要说谎!”我说,“你明明就爱过我,并且一直都爱着我!”
“以前为了不使你的才能被埋没,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现在你出名了,还跟我有什么关系!”柳莎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即使我残废了,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接受这份我所不应该得到的施舍!”
“柳莎,一切我都知道,”我说,“为什么还要故意伪装?”
柳莎沉默了,她在沉默中流着泪。
“一切都会变好的!”我突然想起了饭菜,“青菜代表亲近,红椒代表热情!”我打开饭盒,“这是我们一起给你准备的。”
柳莎轻轻地扫了一眼,“我不能吃辣椒,”她说,“我根本不饿!”
“柳莎,”我又急又伤,“你已经……”
“你就回去吧,代我感谢她们,”柳莎还在流泪,“我已经很累了?!”
“能不能……”
“你走吧!”柳莎按了按呼救,“今后不要再来!”
“柳莎你……”
“快走吧,已扰她很久了!”护士听到呼救声,快步地走了过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医院,后来我也来过多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柳莎又不愿意见我们,我们能为她做些什么呢?”长时间见不着柳莎,大家心里都很纳闷,本就不知所措的友薰更是经常发出这样的感叹。“想照料她都没有机会!”梦儿很无奈,“既然她家里那样,咱们不妨回去劝说劝说。”大家都没有异议,便在第二天就乘车回到了县城。县城的那间花店紧闭着,我们不得不去了她的家里。
“那样不争气的女人,竟有这么多朋友,可惜又有什么用呢!”她那继母(也就是那个尖鼻子)见了我们,不屑地挖苦道。
“无论怎样,她还是这家里的一员啊!”友薰说。
“一员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分给她财产!”尖鼻子道,“城里那家花店,地方也好,生意也棒,你说分给她亏待了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