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我的家庭档案:悠悠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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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二木匠

据母亲讲,姥爷祖籍也是西北县大玳夷的,“大玳夷”只是同音,具体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可能在西北方向黄河一带。早年,西北县闹洪灾,有一个叫张二木匠的年轻人挑着做木工的工具只身一人逃荒来到鱼台,边流浪边给人做木工讨生。不久,这个年轻人被邵马庄一户朱姓的人家招为女婿,他就是我母亲的太爷爷。老太爷的木工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专门给有钱人家打家具,做顶子床。所谓顶子床就是晚清时期大户人家流行的三面有围栏上面有套顶的手工大木床,床栏上都雕龙刻凤或镂花凿鸟,涂上青漆活灵活现。一般家俱上也要绘上山水鱼虫,梅竹松荷之类的彩画。老太爷木工活都是铆工镶嵌,成品严丝合缝,从不用钉子水胶之类。他的画工也非常好,因此提起张二木匠在湖西一带几乎无人不晓,但他的大名却没人能说上来。

张二木匠给朱家贡献很大,可老丈人对这个女婿却很刻求,总想在他身上攫取更大价值,没有木工活的时候逼着他挑着担子外出卖香油。老丈人给他一个装油的葫芦,告诉他一葫芦是四两,二葫芦是半斤。而他走街串巷吆喝的却是:“一葫芦半斤,二葫芦四两!”那时的称八两是半斤,一斤是十六两,用掏空的葫芦来量油。张二木匠干木工活行,但做生意没文化根本算不过账。他这么吆喝着卖香油,大家都买二葫芦四两的,不买一葫芦半斤的。因此赚了吆喝蚀了老本。老丈人见女婿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只好作罢。

老岳父去世后,张二木匠得到了朱家分来的一点穷家业,并养了三个儿子,迎来三房儿媳。大儿媳贤惠老实,而另两个儿媳却刁蛮奸滑,进门后啥活都让大儿媳一人干。老婆婆看不下去,就让三房儿媳每人一个月轮流做饭,轮到大儿媳,那两妯娌谁都不伸手帮忙,轮到她俩时就互相帮忙,合伙偷吃东西。一次做饭时,每人拿一个鸡蛋冲了碗鸡蛋茶准备偷喝,当时鸡蛋是珍稀品,平时老少都难得吃上。张二木匠知道俩儿媳要搞鬼,故意拿着烟袋去厨房点烟。见老公公来了,俩儿媳做贼心虚,忙把两碗鸡蛋茶藏进灶坑里,张二木匠走到灶坑前用烧火棍子往灶坑里一顿乱捣,把两碗鸡蛋茶打翻。

不过最让张二木匠郁闷的还是自己的手艺要传不下去了。老大憨厚,干活只出蛮力没有悟性教不出来。老二从小不务正业,大了染上吸毒赌博恶习,对木工手艺不屑一顾。老三结婚没几年丢下两个幼女独自闯荡江湖去了,最后客死他乡。

可是,他的一个孙子却让张二木匠看到了希望。老大生有一女一男,男的起名叫张广孝,就是我母亲的父亲,我的姥爷。这个大孙子从小聪明伶俐学啥会啥。张二木匠晚年替人做工时叫他儿孙俩一起当帮手。让儿子干粗工,教孙子做细活,尽心地向孙子传授技艺。我姥爷也争气,十几岁时木工画工手艺已和他爷爷不相上下了。由于姥爷上边有个姐姐,平辈人称他二哥,别人叫他小张二木匠,他的爷爷这时就被称作老张二木匠了。就在“小张二木匠”即将独挑大梁时,他的爷爷和父亲却相继去世了。张家只剩下不务正业的老二(姥爷的二叔)当家。当时还没有分家,老二一手遮天成天赌博吸大烟,没钱了就向做木工的侄子要。每要一次必须用大碗盛给他,当时钱币都是铜板,零零碎碎不好数,就用碗量,给少了就打。把晚辈的血汗钱榨干后又卖长辈留下的几亩地,最后甚至打起了木工工具的主意。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活命家当,老嫂和侄子誓死不依。

后来我姥爷与母亲、姐姐搬到边河西岸的胡集村安了家。胡集的村民主要是张、王两姓和少数刘姓,而胡姓只有一家,也是外地来的。只因一次挖河挖出一个刻有“胡府”两字的大石碑,据考证这里曾是某朝一胡姓大官的府邸。此地也曾是一个大集镇,后被一次大洪水淹没消失了,于是便取名胡集。姥爷一家到此不久,姐姐嫁人,只剩母子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