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中下旬,17军南下部队打到福建南平地区,逼近福州,第一个三千里进军结束。二野把解放福州及福建全境的作战任务移交给第三野战军部队,二野五兵团的三个军移师到江西上饶一带整训。
9月,作战部队在江西结束了休整,开始了第二个三千里的西南追歼战。从上饶经萍乡、株洲,与四野南下两广的大军交叉而过,奔袭衡阳、邵阳、晃县,在玉屏歼敌49师后,于11月进入贵州东南地区。
就在南下部队在福建结束第一阶段行军作战任务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黄河南岸后方留守部队的母亲,在河南偃师县姚头村的一座窑洞里生下了我。母亲说为我接生的就是孙纳医生,她手很巧,我婴儿时的小衣裤、被褥都是她做的。三个月后,新中国成立,给我起名叫建中。11月留守部队接到命令向贵州挺进,与从江西西进到此的作战部队会合。母亲为能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动,想忍痛先把我寄养在当地老乡家,再捎信让老家亲属来人把我接走。可是首长听说后坚决反对,说:“这是我们团女军人生的第一个后代,是在编人员,必须带走,他爸爸还在前线等着见儿子呢!”命警卫员把我找回来,又配发了一只营以上首长才有的军用皮箱归我使用。从此,这只皮箱伴随着我们一家走南闯北几十年,承载见证了我们家庭的全部往事和历史。
11月初,留守部队奉命开拔,过洛河时敌机前来轰炸,把大桥炸断。敌机又向渡河部队扫射,母亲护着我躲在岸边草丛中,一位牵马的战士中弹牺牲,死时缰绳还缠在手上。过河后部队继续前行,五个月大的我,成为这支行军队伍中最小的一员。一路上,干部战士轮流背我,从队前传到队尾,从队尾又传到队前。我或在战士肩膀上撒欢,或在首长马背上酣睡,或在母亲背篓里玩耍,或在挑夫担筐里陶醉,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常常是部队到了宿营地,却不知孩子传到哪去了。一次背我的战士见我饿了,却一时又找不到我母亲在何处,休息时几个人便去老乡家讨了块豆腐喂我,结果拉了好几天肚子。
部队偶尔也能乘上一段火车或汽车,但主要还是徒步行军。经湖北、湖南、走到广西桂林登上一列军列坐到柳州。当时火车终点在柳州西北的金城江(河池县),从这里改公路北上入贵州,可是火车从柳州开到宜山时却奉命返回,前边的铁路有土匪阻挡。第二次到金城江又没让下车,因入黔的公路又被土匪封锁,列车退到一个紧靠大山的小站待命。这列火车还挂了几节装着军需物资和给养的敞篷车厢,接连几天这些车厢都发生了物品丢失情况,站岗的哨兵没发现有人进站。为弄清情况,夜里部队派兵潜藏在车厢附近,终于发现原来是山上的一群猴子干的。它们半夜下山,爬到车厢乱翻乱扒,把能带走的食品往山上搬。这样哨兵夜里多了一项任务:鸣枪驱猴。
平息了匪患后,部队才在金城江下了火车,改乘汽车继续北进。于1950年春节之前到达贵州都匀,与先期到达的南下作战部队会师了。许多干部也与离别的家属会面了,我父亲也见到了已分别一年的母亲和出生七个多月的儿子。又时值春节,部队上下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全团摆了会师宴,干部、战士、家属欢聚庆祝。此地是茅台酒的产地,喝茅台那是近水楼台,政委从大坛中淘了一碗茅台酒,举起致辞说:“我们完成了两个五千里(不再说三千里)歼敌任务,现在又和后方部队会师了。从今以后我们的家就搬到贵州了,要坐在这里不走了。要在这里剿匪、经营、建立革命政权,人人要有扎根安家的思想准备。”会师宴后,一帮战友还嚷嚷:“喜得贵子者也要请客。”团长说:“你们就嘴下留情吧,周助理那点津贴还不够孝敬他儿子的呢!”
这天,从毕节来了两名16军的干部,找到我父母亲,原来是舅舅所在部队要发展我舅舅入党,派人调查他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的。父母这时才知道了舅舅被抓壮丁又投奔解放军的经历,更没想到他们又在同一兵团,一起渡江南下,又一路西征贵州。现在毕节离都匀近在咫尺,他们还是没有机会见面,直到抗美援朝结束回国时,父母才在吉林长春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