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乱世风华爱成殇: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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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灿若烟花--苦难与热恋(1)

1.因为爱情

第二天晚上,萧军再次来到旅馆。

两颗灵魂的碰撞,才闪耀出了绚烂的火花的,在互相全然没有料想的情况之下,双双坠入爱河了。这对于彼此来说,都如同一种恩赐。

在一篇名为《烛心》的文章里,他如实记录了两人闪电般结合的过程:

……由相识相爱仅是两个夜间的过程罢了。竟电击风驰般,将他们经年累月,认为才能倾吐的,尝到的……那样划着进度的分划--某时期怎样攻,某时期怎样守,某时该吻,某时该拥抱,某时期该……怎样--天啦!他们吃饱了肚子。是太会分配他们那仅有的爱情了,我们不过是两夜十二个钟间,什么全有了。在他们那认为是爱之历程上不可缺的隆典--我们全有了。轻快而又敏捷,加倍地做过了,并且他们所不能做,不敢做,所不想做的,也全被我们做了……做了……

这突如其来的壮丽爱情,萧军称做“偶然姻缘”,而萧红则说是“初恋”。苦难的漩涡里挣扎太久,对萧红而言,爱太难得,而爱亦是能胜过一切。

能遇到一个给予自己爱,而自己又能够倾心的人,这是莫大幸福,古往今来无数人苦苦地追寻,而如今,她却偶然遇见,她必定是毫无顾忌了。

都说世间爱情甘如美酒,饱饮爱情美酒的人们会有幸福的眩晕,可是,萧红的幸福中却还是夹杂着阴晦的苦涩,因为她仍然得过牢笼般的日子。不要说投入到自然里去尽情书写诗篇,添饱肚子,已经是她的一大难题。一种极端的碰撞和冲突,在打磨着萧红。

风花雪月,是衣食无忧里才能赏得到的美景。此刻,她的心,正在饱受灵魂的折磨。

爱是爱,自由是自由。失去自由的爱是可怜的、卑贱的、没有活力的。而这也正是萧红的写照。自由的限制,疲惫的身躯,使得萧红不能够尽情啜饮爱的琼浆。

萧军看到萧红的状况,却只是越来越生出无力感。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眼看着爱人受尽困难,那种噬心的痛苦一次次直锥心底。

尽管寂寞和饥饿每天都啮噬着萧红,但只要看见萧军的笑容,她便会无比幸福和满足。食不果腹,但她却能享用着世上最奢华的奢侈品--诗人的爱情。她觉得,这是生命给她的厚赠。虽然在生活上她依然身陷困境。但是,在灵魂上,她被饱饱地填满,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喜悦。

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甜蜜,并不是爱的唯一味道。两人的感情中不仅仅有狂喜,也夹杂着痛苦和犹疑,也有猜忌。那是所有爱情里都会出现的紧张情绪。但那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甜美的。

当他们亲吻的时候,萧军对萧红说,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这样的爱,霸道而温柔。彼此渴望,对方是自己唯一所占有。

萧军的梦中曾会出现萧红同别人拥吻,他被气得醒来。甚至在清醒的时候心中还是暗暗地产生一种责怪。爱得热烈之时,已经分不清楚真实与假象。真心爱了的人,连梦中都是一片情深。

当时去探望萧红的青年人士有很多,萧军的猜忌便是有所指了。甚至,他曾想过要结束这种痛苦的感觉:“我们就这样结束吧!结束吧!这也是我意想种的事,畸娜你不要以为是个例外……”“你爱我的诗,也只请爱我的诗吧!我爱你的诗,也只唉你的诗吧!除诗开之外,再不要及到别的了……总之在诗的领域里,我们是曾相爱过来……”

因爱而生的失去的恐慌,便宁愿自己早早地抛弃,免受失去的伤害。多傻的情绪,又是多真的心。

爱,皆如此。因爱生忧患,因爱生怖畏。那种渴望获得又害怕失去的感觉,是爱情最美最动人的地方。

萧红始终还是被困再旅馆,一群朋友,想尽办法也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解救萧红。巨额的债务,就像一块擎天巨石一般压在了萧红身上。他们能做的,只是经常地探望安慰,缓解她心中的苦闷,以至于她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然而,所有困难终将只还由她一个人承担,无边的苦海,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遨游。她的内心在无声地哭喊,她渴望自由,渴望逃离这苦难的海洋。

仿佛是命运聆听到她无助的呼救,又如同那孟姜女哭倒长城,白娘子水漫金山,传奇重演。八月。松花江水位暴涨,堤坝溃决,哈尔滨市区一片汪洋。

或许这一朝江水泄,只为成全一个红颜故事。

洪水决堤后,随即倾泻,东兴旅馆所在的街道地势低,第一天楼下已被江水淹没,旅客纷纷逃去,或者拥到二楼,等待雇船离开。

哭号、寻呼、叫嚷……世界混乱成了一片,远处天水相接,仿佛一切要回到亘古洪荒。

痛苦、恐慌、渴盼……所有情绪交杂在了一切,世界苦痛瞬间都隐退,他们想要的,只是逃离这汪洋的洪水。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账房仍然上来催交房费,好在主人自顾不暇,和客人一道纷扰地提着箱子,拉着小孩走了。

洪水蔓延,世界混乱交杂。

满楼的窗子散乱地开闭,地板上落满尘泥,各处都散着悲伤和荒凉。

潮水一波一浪,席卷着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萧红完全被突然而至的水患所震骇,一连三天,从窗口到床前,从床前到窗口,她用手摸抚着突出的肚子,拖着沉重的双腿,彷徨无计。双眼里透着哀凉。

没有家,没有朋友,走向哪里去?

只有一个新认识的人,然而他也是无家可归的!

外面的水这样大,他如何可以进来?

她慌张失神地想着,焦虑着,满眼映着荒芜的水城,一幅着实凄凉的景。

一个老查房提醒萧红,叫她趁着没有人的时候赶快逃走吧。

慌乱之际,萧红恍然。恰好有一艘柴火船从楼前经过,萧红赶忙招手呼救,终于乘船逃离了旅馆,一场大水,像是一场洪荒祭礼。使她告别了被囚困的生活。

萧军深为懊恼和痛苦所折磨。他本来打算在决堤第二天就把萧红接到裴家来,可是衣袋里连一毛钱也没有。

再三思量,决计把最好的一件制服从床板底下拿出来当掉,能当一元钱的,五角钱给她买吃的送去,剩下五角给她做船费出来,自己学过几招游泳,便不必坐船了。当他腋挟了一件旧制服,在大街上奔跑着寻找当铺,而终于见到了那金字招牌时,当是何等地雀跃!不料当铺关门了,人们嚷着正阳河开口了。

他只得回到住处,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想起昨天去萧红那里竟把裤带子弄丢了,要用掉五角钱买一条新皮带时,悔恨不已:为什么要用掉那五角钱呢?

关于五角钱的深深自责,在今时今日看来,就像是一个玩笑。可这却是那个疾苦的年代最真实的写照。

物质匮乏,却往往都是情比金坚的爱情。

当物欲横流,溜走的也同样是最真的爱,最诚的心。

当背叛和辜负上演,或许,我们现如今这样的年代才是最荒凉,最贫瘠。

最美的光年,都用作来学习悲伤。

2.喜悦重生

萧红带着满心逃离的喜悦,去找萧军,虽然身体尽是疲惫,但是却如获新生。在苦难里太久,幸福感也会膨胀。奔向萧军的路途中,她心中涨满了幸福。

萧红按萧军在前些天写下的地址找到了裴馨园的家。坎坎坷坷,她总算是找对了地方。裴家的门被敲开了,萧红第一个见到的是裴太太,而不是

萧红穿着一件破旧的咖啡色旗袍,脸色苍白,光着脚,穿一双半旧的棉鞋。裴太太一脸犹疑地打量着萧红。萧红在陌生视线的直射之下,明显的有一种压迫感。

交谈的时候,萧红格外紧张,她的话很少,却是显得很紧张,她甚至暗暗责骂自己为什么不迟来一些,这时不但见不到三郎,还得连累他到处寻找……

萧红尴尬地等候萧军。等待里的分分秒秒,都充满了尴尬和不安。短短的一段时间,对她来说却像是等了几生几世。

三郎的出现,使一颗悬宕着的心顿时安放下来。裴家相遇,两人更是百感交集。

对于萧红来说,萧军,是她是世界。而此刻,她心底有一种重生的喜悦。她所有的目光,都集合在了她身上。

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能够感受到宁静和安稳。他有一副厚实的肩膀,可以阻挡风雨。这个冷酷的世界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可爱,从而使另一个人在绝望中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爱是一个亘古的谜题,它能毁了千秋社稷,亦能创造人间奇迹。爱,让萧红重新燃烧起了生命之火。

吃过晚饭后,萧军就呆着萧红去了他们向往已久的道里公园。晚霞渐退,光影蒙蒙,路途中,一团团蚊虫在飞鸣,空气里散着温热的植物气息。他们两手相牵,漫步在光粼粼的水池旁。又走过小桥,穿过树林,一直走到了凉亭才停了下来。他们依偎在栏杆上,轻声谈笑着。

那一刻的轻松,萧红已久阔别已久了。那天,那景,那人,如此静好,世界定格在了那样甜美的瞬间。好景、良人,恍如梦中仙境,那曾经诸多苦难,仿佛是一场酒醉噩梦。成了浮尘烟影。就这样,一直流连到深夜,他们才回去。

萧红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三郎有点憔悴的面孔和翘起的唇,听他讲述昨夜失眠的故事,无端地想起祖父,她的眼睛不觉润湿起来了。

泪,是温热的,你是她心的温度。呼兰旧事,童年的温暖,忽而在心中绵绵浮起。让她在这无边的暗夜里,终于有了片刻的温暖。萧萧童年往事,仿佛是一个前尘梦境,那么飘远,又深深地扎根在记忆里,不灭,不减。

传说有一种荆棘鸟,是自然界一种奇特的动物,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巢开始,便不停执著地寻找荆棘树。当它如愿以偿时,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泪放声歌唱--那凄美动人、婉转如霞的歌声使人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一曲终了,荆棘鸟终于气竭命陨,以身殉歌--以一种惨烈的悲壮塑造了美丽的永恒,给人们留下一段悲怆的绝唱。而萧红,正像是一只心怀渴望的荆棘鸟。

流浪,是一种宿命,萧红一生艰难跋涉地流浪来寻找一种宁静的安稳。她飞跃了凄风苦雨,飞跃了命运怆然,当生命归于永寂,她才发现,她曾经踏至的一处处,都只不过是辗转的落脚点。

就这样,萧红暂时住在了裴家,萧军经常看望萧红,两个人经常一谈疾苦是几个小时,每当萧军离开,萧红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捧着一本书看,很少去和别人打招呼。

这使得主任黄淑英非常不快,原本家务繁重,现在又多了一个大肚子萧红这就更加重了她的负担。偏偏萧红又是一幅冷冰冰的态度,这让黄淑英更得是气恼。

那一段日子,她终于身有所栖,然而心却是在流浪。寄人篱下无论如何是不愉快的,何况屋子里总是漂移着主人的怪异的目光。白天,萧红总是和她的三郎一起,在大街上浪游。两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相互依偎着漫步。萧红认为,他们就像两条被主人收留的野狗一样,只是吃饭和睡觉才回到主人家里。但这总要比被囚困要好得多。起码,她拥有了自由。

他们就这样,一直在外面跑了十多天,有一天,两人遇到了裴馨园,他们赶上前去打招呼,裴馨园却很迅速地走了。他们在接上率真的感情,引起了裴馨园夫妇的不满。

一天晚上,当房间里只剩下黄淑英和萧红的时候,黄淑英做出一了一幅温和的表情。

她委婉地说道:“你们不要在大街上走路,在家里可以随便,街上人多,很不好看呢!人家讲究着很不好呢。你们不知道吗?在这条街上我们而认识许多朋友,谁都知道你们是住在我家的,假设你们不在我家,好看与不好看,我都是不管的。”

萧红没有说什么,心中却翻江倒海,苦涩难言。这样悲伤的情节,仿佛是电影里的剧情,然而却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生命里。

老天看见了萧红悲苦的命运,哭成了泪人儿,外面的大水还在涨。连那美丽的道里公园也被淹没了。汪洋的公园里,只剩下一盏红色的灯。在黑夜里,如同一个美艳的幽魂,在漆黑浩瀚的冷夜里独舞。

青春是一首喧闹的歌,在苦涩与困窘的日子里,他们放声歌唱。炫如夏花,在这落叶潇潇的初秋里绽放。

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萧红的产期近了,没走一步,都会带来身体上的剧痛,当萧红她上别人家的楼梯时,连着心也会格外地疼。

裴馨园对他们的态度也明显改变了,不久,裴馨园全家就搬到了另外的一处房子,连被褥也全都拿走了。萧红只躺在土炕上,仅仅两天,萧红的肚子就疼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