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问候语中的文化因素
“吃了吗?”“上街呀?”“买菜啦?”“干啥去?”“忙什么呢?”这是几句中国人再也熟悉不过的问候语了,可外国人听了,往往觉得大惑不解:为什么中国人对他人的生活如此关心、好奇,就连吃饭、上街、买菜这样的小事也要过问?他可能会一本正经地站下来回答你的问题,结果却发现你根本就没有继续深谈下去的意思;也可能首先就引起了不快,认为你在打听其私事,侵犯他therightofprivacy(隐私权)。“隐私”二字,在中国含有贬义色彩,意为“不愿告人或不可公开的事”,而在西方却是褒义的,英美国家的人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所以他对这些问题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你管得着吗?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但出于礼貌又不得不回答。这些问候语与英美国家的人见面总爱寒暄在我们听来是毫无意义的话诸如天气、社会公共问题等有很大差异。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简单的问候语其实也反映了不同民族的观念和价值,以及与此相联系的语言表达方式和行为方式。
对于汉民族来说,几千年来,衣食住行一直都困扰着人们,因而成为人们最为关心的事情,这种关心很自然地体现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人们见面首先问问吃的、住的。久而久之,询问衣食住行的这些语言就变成了一种客套话、一种话引子。这时候,人们其实已经不注重对方的真实情况了,问一问只是表示友好,表示关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它表现出的是一种切身体贴的关怀和一种更为密切的人际关系。而对于英语民族来说,衣食住行虽说也是值得注意的问题,但已不是大问题,因此他们更注重个人权利及个人隐私,认为这纯属个人私事,不宜打听询问,他们赞赏“privacy”。
这样,关于衣食住行的语言也就不会当作问候语来运用了。
正是社会文化的差别导致了两种语言中问候语的语言差别。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教师应有针对性地介绍产生这些差异的文化因素,使学生能够正确地进行汉语表达,避免与中国人交往时出现误会。
三、称谓词中的文化因素
称谓是言语交际的第一关,如果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称呼不得体或称呼错了,那么,被称呼的人就会感到别扭、尴尬,致使交际无法进行。因而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如何使学生理解、掌握汉语纷繁复杂的称谓词,也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汉语中有众多的称谓词,从它们的交际功能来看,可以分为九种类型:亲属称谓、社交称谓、代词称谓、关系称谓、职衔称谓、谦敬称谓、姓名称谓、亲呢称谓和戏谑称谓。每一种称谓形式都有自己的交际功能和适用范围,它们在使用上受到各种各样的制约。说话者要选择一个恰当的称谓词,除了应该了解每一类称谓的交际功能,还应该了解隐藏在这些称谓词后面的文化因素,以便能够迅速地根据彼此之间的关系,当时说话的场合,以及各自不同的人文背景和心态确定一个合适的称谓。
就拿姓名称谓来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取名字就是为了让人称呼指别的。在西方(尤其在美国),不论男女老幼,在绝大多数非正式场合都可以以名字相称,学生可以直呼老师名字,三四岁的孩子可以直呼祖父大名,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并不为怪,相反还认为这样更显亲切,无拘束感。但在汉语中,姓名称谓是不能随便乱用的,对长辈、祖先的名字更是不能直呼不讳,这有着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封建历史的国家,农业为主的生活方式,使它形成了以家族宗法为核心的封建伦理关系。儒家的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这一套纲常名教,“忠”“孝”道德观念以及与“忠”、“孝”观念相应的中国传统宗教迷信的两个基本观念,即给帝王配德的“天”,与祖宗崇拜相联系的“鬼神”就成为维护封建统治秩序的重要道德规范和宗教迷信观念,成为自殷周以来最牢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思想。
儒家规定了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项基本道德规则。这一切使得汉民族形成了严格的尊卑有序、上下、长幼有别的等级观念制度,因此,下对上、卑对尊使用全名称呼是不礼貌、不允许的。在封建社会中,避“国讳”“家讳”是天经地义的事,连以“不虚美,不隐恶”而闻名于世的大作家司马迁在写作“邯郸传舍吏李谈说平原君”时,也要避父讳“谈”字,将“李谈”改作“李同”。这种传统文化沿袭到今天,中国的子女仍然忌讳直呼长辈的名字。不但晚辈忌呼长辈名字,即使是同辈之间,也要看双方关系的远近来确定是否直呼其名。如果是师生关系,那么,无论这老师比自己小多少,都不能直呼大名。这种观念是西方文化中所没有的。另外,在熟人、朋友之间使用姓名称谓时,中国人还喜欢在对方的姓前冠一“老”字:老李、老刘、老王,对有名望有地位者则称其为:董老、郭老、徐老,以示尊敬。妇女也愿把自己并不太老,甚至根本未老的丈夫称为“我老头”“我老公”“我老伴”,以示亲昵。
这一点也是外国留学生所难以理解的,因为在西方文化中,人们忌讳“老”字,认为老是无用的标志,“人老珠黄不值钱”,要被人鄙视或抛弃,所以都喜欢把自己说得年轻些,甚至还将自己六七十岁的未婚男友(或女友)称为boyfriend(或girlfriend)。这里,两种文化的观念差异表现得非常明显,在对外汉语教学中不能不提及。
在职衔称谓上,外国留学生往往只知道汉语中可以根据某人的职业或职称加上姓来进行称呼:白大夫、陈教授、朱工程师、刘会计、张老师、王律师等等,但并不了解并非所有的职业都可以用来进行称呼这一点,如厨师、理发师、钳工、环卫工,人们就不会用它们来称呼人。这说明汉语的职衔称谓具有选择性,它一般选择那些在大众心目中有地位的职业名称,以表示自己的尊敬和礼貌,而不会选择另一些。这样的心态同样也反映在敬谦语的使用上。对他人之妻称“佳配”、“令妻”、“令室”、“令阁”,而自己之妻则为“内子”、“拙荆”、“山妻”、“贱内”、“糟糠”;他人之子是“郎君”、“令爱”、“贤子”、“争子”、“不凡子”,自己之子为“小儿”、“犬子”、“豚儿”、“贱息”、“无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