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汉语修辞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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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语音修辞(2)

3.数字谐音,可以增添语言的情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在山东潍坊做县令时,春节期间,看见一家门口贴着这么一副对联:上联是“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横批是“南北”,便马上派人送去粮食和衣服。别人问其缘由,郑板桥笑着回答,这户人家缺一(衣)少十(食),没有东西,怎么过年。这里,数字“一”和“十”在特定的语境中被谐为“衣”和“食”,谐得十分巧妙,它们既是人们面对贫困时所保持着的那种乐观精神的体现,也是对封建社会黑暗现实的一种强烈讽刺。从语言运用的角度来说,亦平添了三分乐趣!这种藏数式谐音“言外之意”的表达方法,比直抒胸臆给人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

(二)以颜色谐音取义

利用颜色词来谐和其语音相同、相近的词,也可表达某种思想。

冯骥才在他的小说《三寸金莲》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小姑娘香莲出嫁前,奶奶送给她三双小鞋,对她说:“呆会儿你先把这双紫面白底的鞋换上。紫和白,叫‘百子’,赶明儿抱群胖小子。”这里,奶奶希望香莲多子多福的传统思想通过“白”和“紫”(谐“百子”)两种颜色生动地体现了出来。

明清时期,扬州一带的商业经济已颇具规模,盐商们生意兴隆,他们凭着手中有钱到处寻欢作乐,其中有一首诗反映了这种情况:

“淡红衫子淡红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只缘浑身都是淡,因此嫁与卖盐人。”以颜色的“淡”谐咸淡的“淡”,一语双关,亦颇为有趣。

在一些外来词的译音上,也有以颜色来谐音取义的,如Firenze(佛罗伦萨),徐志摩曾把它译为“翡冷翠”。日本学者加藤阿幸女士在她的专着《徐志摩诗歌的浪漫性和音乐性》中,分析了徐志摩把它译为“翡冷翠”的原因:“可能想以翡翠的绿色光辉来赞美佛络伦。因为据传说,在古代的佛络伦的街道地摊或商店,到处可见用绿色的玻璃或瓷器制作的精细工艺品。用翡翠来描写佛络伦,似乎可令我们联想到意大利隆胜时代的气息。而把‘伦’改为‘冷’,则让人感到翡翠碧冷的光辉。‘伦’的概念是‘人伦’、‘道路’、‘同伴’的意思,语感生硬,和翡翠不合,改作‘冷’则给人一种透澈、绿水欲滴的水灵的感觉。”加藤女士的分析十分透彻、中肯。

(三)以意译谐音取义

汉语中有许多外来词,有的是纯音译的,如“沙发、扑克、咖啡、苏打”,这些汉字仅仅是模拟、记录外来词的语音,本身没有表义功能。

有的是纯意译的,如“激光、代沟、意识流、数据库、信用卡、继续教育”等,它们完全是用汉语本身的语素材料和构词方式来表达外民族概念、事物的意义,因而如同汉语本土词一样,汇入了汉语基本词语中。

还有一种则是把这二者融会贯通起来的半音半意型——谐音意译词,我们也称它为以意译谐音取义类。它运用谐音技巧,在翻译时尽量选择一些既接近原词的读音又具有某些意义并能引发人们联想的汉字,从而满足汉族人“具象造词”“望文生义”的文化心理。“汉族人在寻找一个语词形式固定概念时,不是诉诸事物的本质特征,而是习惯去寻找相应的具象使概念生动可感,有所依托。”“汉族人这种具象造词的心理,使汉族人即使在万般无奈而用音译时,也千方百计地使之汉化,在音译所用的汉字上下工夫。”因此,谐音意译词是汉人几经探索后的满意选择。通过它,人们可以达到某种修辞表达效果。

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迷你裙”、“可口可乐”了。“迷你裙”(miniskirt)的“迷你”是前一部分mini的谐音,“裙”是后一部分的意译。mini是小型的意思。这是一种小型的短裙,边缘一般在膝盖上方10至20厘米,以独特的裁剪方式突出了女性特有的线条美。

谐音译作“迷你裙”比纯意译的“超短裙”有着更为显着积极的修辞作用,既便于记忆,又能使人生出无限遐想,产生“迷人”的魅力,“使你迷恋、使你陶醉、使你看不清”,由此义又可引起种种联想,这无疑是谐音取义的产物。

“可口可乐”(Coca Cola),《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对它的解释是“流行的非酒类充碳气的饮料”,进入中国后谐音译作“可口可乐”,使它产生了“味道好,能使人快乐”的“别义”,使一个纯粹的记音词在书写形式上具有了美化饮料本身特点的作用。其他诸如此类的还有“托福(ToefL)、香波(Shampoo)、作秀(Show)、味美思(Ver mouth)、爱华(Aiwa)、奔驰(Benz)、四通(Ston)”等,我国早期的一些外来意译词,如“奥林匹克”译为“我能比呀”,“世界语”译作“爱斯不难读”,“原子弹”译成“挨他妈一棒子”亦属此类谐音意译词。这类谐音意译词不但让人迅速地望文生义,了解其本质内容,还克服了音译词名实相离的矛盾,起到了使外来词民族化、通俗化的作用。

(四)以方言谐音取义

在汉语中,借方言的读音来谐音取义的,也有不少。

报纸上经常把每天围着锅台转、买菜烧饭的妇女称为“马大嫂”,马大嫂长,马大嫂短,其实,这马大嫂就是吴方言中“买、汰、烧”的谐音,它们在普通话中虽无一字同音,但在江浙话中却非常相近。将“买菜、汰衣(洗衣)、烧菜”中的前一字连缀谐音为“马大嫂”,风趣幽默之情顿跃纸端。某报的一篇文章题为《不跳“龙门”跳“农门”》则是借某些地区方言n、l不分的现象,使“龙门”与“农门”音近相谐,从而巧妙地反映出当今社会、当今时代中人们的一种有悖于传统观念的崭新观念:甘愿进农门,而不去跳龙门。这种观念的改变是十年前人们连想也不敢想的,它反映了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正是通过方言谐音取义,才使这区区几个字,传达出如此丰富深厚的信息内涵。

在汉民族的民间风俗习惯中,方言的谐音运用则更普遍,尤其是用在避讳谐音上。明·陆容《菽园杂记(之一)》说:“民间俗讳,各处有之,而吴中为甚。如舟行讳翻,以箸为快(筷)儿,蟠布为抹布;讳离散,以梨为圆果,伞为竖笠……”这段话如实记载了当地民间为了忌讳同音字的不吉利而改用他字的民俗。在吴语中,吃饭用的“箸”与“住”谐音,“住”是停住抛锚之意,这对行船来说是不吉利的,因此人们把“箸”改称为“筷子”,而“筷”又谐“快”音,取其“快行”、“一帆风顺”之意。在广州、北京、天津等地,人们还喜欢把“猪舌”称为“猪月利”或“口条”,这也是为了避讳。因为广东话中“舌”与“蚀”同音,北方话中“舌”与“折(Shé)”同音,经商者忌讳“蚀本”、“折本”,故改称其他,“猪月利”含有“月月盈利”的意思,是人们美好愿望的寄托。这一类的以方言谐音取义,大都反映了汉族人强烈的趋吉避凶的社会心态。

(五)以实物谐音取义

考察一下汉民族的民风、民俗,就会发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很多实物,都与谐音有关系。

过去农村结婚时,人们常要在新人的床上放些桂圆、核桃、红枣、栗子、花生之类的干果。桂圆,谐“圆”的音,象征夫妻圆圆满满。核桃,谐“和”的音,意味夫妇和美。枣谐“早”,栗子谐“立子”,为的是“早立子”。“花生”谐的是“花着生”,既要有儿子,又要有女儿。安徽合肥地区的民俗,结婚时新娘入洞房前必须脱掉自己的鞋子,穿上新郎的鞋子,叫做“夫妻同鞋”,取“夫妻同偕”的意思。天津地区结婚时,要新婚夫妇同吃一个猪心做的菜,取其“同心偕老”的意思。

节日习俗中,也可以找出大量这样谐音的例子。江浙一带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要做上很多年糕,这就是因“糕”与“高”谐音,人们认为吃年糕预示着年年生活提高,因而把年糕视为吉祥如意之物。

逢年过节,饭桌上总有一盆鱼,也是谐“吉庆有余”之意。

这种以实物谐音入诗入文入画的,为数也不少。

例如,我国自古就有折杨柳表示惜别之情的风俗。这主要就是因为“柳”字与“留”谐音,折柳赠别,便是表达“杨柳依依”(语出于《诗经》)的挽留之意。因而古往今来,杨柳便成了文人墨客笔下伤感别离的象征。如柳永的《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李白的《忆秦娥》:“年年柳色,霸陵伤别。”郑谷的《柳》:“会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在诗人们的眼中,柳的确和离人们一样,思(丝)绪(絮)万千,能够充分理解人们的离愁别绪,因而都喜欢以杨柳来谐音托物传情。

又如,金圣叹在被判死刑时,曾给前来同他诀别的儿子口念一联:“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这里的实物“莲子”、“梨儿”实际上是指“怜子”、“离儿”,他通过谐音手段,使语句具有双重意义,言在此而意在彼,婉转含蓄地表达出金圣叹父子生离死别时的无限悲恸。其他的还有像井冈山民歌《会师井冈第一仗》中的“打败江西两只羊”,解放前山西民歌中的“打破盐钵子,捣烂酱罐子,才能过好日子”,皆是此类以实物谐音入诗入文的。

以实物谐音入画的,则更多。吕叔湘先生曾说,汉民族喜欢“画两条鱼,表示‘吉庆有鱼’,画两个喜鹊立在梅树枝头,表示‘喜上眉梢’,画五个蝙蝠表示‘五福临门’,画三只羊表示‘三阳开泰’,等等”。某地民俗中,嫁女时,嫁妆中要有一个梳妆盒子,上面画一对鸳鸯在荷花旁戏水,谐百年和(荷)合(盒)之意。在祝寿中堂上,画有蝙蝠、鹿、老寿星,谐福(蝠)、禄(鹿)、寿皆全。类似的画儿在民间有很多,如苏州吴县东山雕花楼的大厅里,刻满了蝙蝠、鹿等图案,便是典型一例。总之,以实物谐音取义是民间艺术中的一种重要表现手法,时至今日,它依然责无旁贷地担负着人们表情达意的重任。

上面我们从五个方面谈了谐音取义取材的几种表达方式,实际上,谐音取义取材关涉的面很广,远远不止这些。概括起来,用来谐音取义的可以是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也可以是各类短语,其中尤以名词为多。这样广泛的取材,使谐音取义所描述的对象显得生动活泼、变化多端,能适应多方面的表达需要。

二、谐字和本字之间的关系

就谐音取义中谐字与本字的关系来看,它们又有以下四种情况:

(一)本字出现,谐字不出现

这是一种隐指谐音取义法。它借助原有语音,用表层语义字隐指实际所要表达的深层语义。如李商隐《无题》中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里以“丝”谐“思”,用表面的“蚕丝”语义来关涉“相思”的“思”。一语双关,言指表面义,义指隐含义,言在此而意在彼。

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竹枝词》描写的是一个沉浸在初恋中的少女的复杂心情,少女暗恋一人,但不明了对方的心迹,“东边日出西边雨”,阴晴不定,让她喜忧参半,听到所爱之人在江上唱歌,心中便萌生“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感叹。“晴”谐“情”,辞表义指的是眼前景,辞里义道的却是心中情,切景合情,把初恋少女微妙复杂、迷恋羞涩的内心活动刻画得生动传神。

(二)谐字出现,本字不出现

与前一种相反,这是一种直言谐音取义法。它凭借原有语音用表示新义的同音或近音字直接替换原词语中的某些字,使这些谐音所在的地方成为强调的重点,让人一目了然,清楚明白,收到言简意明的表达效果。

这种手法常用于文学作品,古典诗词中。如:陈亚的《生查子·药名闺情》:“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成。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

分明记得约当归,远至樱桃熟。何事菊花时,犹未回乡曲?”则是异字谐音双关,其中的“相思”、“苦参”、“当归”、“樱桃”、“菊花”都是药名,在本词中属语义双关,而“意已”、“白纸”、“郎读”、“远至”、“回乡”,分别谐“薏苡”、“白芷”、“狼毒”、“远志”、“茴香”五种药名的音,是谐音双关。本词妙用了十个药名,表现了闺中人对客居在外的丈夫的浓情蜜意和深深的思念之情。

使用频率最高的,还是在人们的日常交际,尤其是近些年流行的成语广告中。如《中国剪报》的广告词:“‘剪’多识广,‘报’罗万象”,它直接用谐字“剪、报”换本字“见、包”,将报名极其巧妙地镶嵌在上下两句话中,同时又点出了这份报纸的特色。类似的还有“默默无‘蚊’”(某电蚊器广告),“‘闲’妻良母”(某洗衣机广告),“随心所‘浴’”(某热水器广告)等一些恰到好处地运用谐音成语制作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