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送花的说,麻烦你看清楚房间里有几个人,再请女的签一个名。送花的去了,我们跟在后面。送花的出来说,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的,四十多岁。长相打扮一说,我们说就是他了。送花的将签了名的回单给我们,这一来,地址、姓名都有了,缺少的就是证据。
私闯民宅是不可能的,只有守在楼下等机会了。这是2003年的夏天,守到八点多,男的和女的出来了。女的二十岁出头,条杆儿好,漂亮,小鸟依人,难怪男人要入“魔窟”了。他俩逛到新安江边,江岸上人来人往像个闹市,但江雾弥漫,凉风习习,绝对是纳凉的好地方。两个人挨了一起坐在江堤上,我赶紧用夜视镜相机拍了几张。
不过,这也说不上是男女苟且的证据。我说我们还得守,守到两人回了女孩子的家里,守到我眼皮都快张不开了,电灯才关掉。我赶紧给委托人打电话,我说你的要求我们都办到了,下一步,你自己看着办。这女的算厉害的,放下电话,深更半夜从杭州打的赶到了白沙镇。
她下了车子蛮激动,说话都在打颤。我说大姐,我们到此为止,不能再参与了。在这以前,道理在你一边;这以后,你要是处理不当,很容易“豁边”(超出应有的范围)的。她说要报警。我说你要是还想挽救夫妻关系,最好不要公安出手。
这女人肝火蛮旺,咚咚咚就上了楼。一会儿工夫,四楼的门板敲得一栋楼全听见了,一边敲,一边炸聋皇天地叫她男人的名字。夏天哎,新安江镇的人都是开了窗门困觉的,不晓得出了啥事情,都起来了,挤得那个楼道全是人。她老公没有办法,只好开了门。这女人进去,问男的,是叫你们领导?还是到派出所?男的吓坏了,恳求他老婆,说我们还是到派出所。为啥?他是公务员哎,领导一晓得,前途都没了。我看最倒霉的还是那个女孩,邻居脚边,还有啥脸孔走得出去?
全皮革城中“金利来”最多,我说我们是杭州四季青市场来的,想进一些“金利来”包儿。
做了一年,我看出了商机,从“猎鹰”出来,单独干了。我在西湖新村租了一间四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注册了一个黑森商务咨询公司,业务么,还是“猎鹰”那一点老套头。
也靠朋友介绍,小业务。按揭买车的信用了解啊,单位债务调查啊,靠的就是关系网,要没有社会关系,没办法吃这碗饭的。哪怕最平常的“个人行踪”,你去宾馆饭店查查看,某人啥时光同人家女的开过房间,没有关系,光凭一点小聪明,办不到的。
杭州还有一个优势,社会治安好。这不是吹捧,确确实实,不存在黑社会。
本地人绝对是不要有事情,外来的,形不成气候。哪怕有几个穷凶极恶的,也是小混混,称黑势力,勉勉强强;称黑社会,远远不够。初到杭州创业的生意人,怕的就是这些。
有一段时间,我在网上、报纸上做了广告。你要是有兴趣,现在点一点“中搜”,还看得到前几年的“黑森”信息。信息一出去,电话就不断了。有一个金利来杭州办事处,要我们协助打假。提供的信息是海宁皮革城发现假冒金利来,要求找到窝点,拍照取证。我说可以的,但这涉及人家的经济利益,又是制假者的家门口,有一定危险性,费用要高一点。对方也蛮爽气,10万块,马上签了协议。
第二天我就和助手去了海宁,皮革城走了一圈,什么名牌都有,还便宜。别的我不敢说,“金利来”的人告诉我,这皮革城里,绝对没有“金利来”经销点的。
我们找了一家店,是全皮革城中“金利来产品”最多的,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我说我们是杭州四季青市场来的,想进一些“金利来”包儿。胖女人一口带上海腔的海宁话,她说皮革城里她的店“金利来”款式最多,让我们挑吧。
我装模作样地看货,我说东西还是可以的,要的数量蛮大的哩,一万只,你这点货远远不够。她说你放心,要多少有多少,比你大的生意我都做过。我说要不签个协议,我先付订金,你按我要的品种配齐。
胖女人的道儿相当老,她说协议没有必要的,你点出品种,说好数字,定落日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说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嘞,有协议总比没协议好。她说你到“四季青”××号去打听,我们都有往来的,就是没有看见过你,生面孔一张,第一次来?我说是的,我们老板刚刚盘了一个铺位,想卖一点名牌货,进的价格又想低一点。
胖女人说话干脆利落,她说朋友,你数量大,价格你也不要还了,给你最低的。我说多少?她说10块。我吓了一跳,我说“金利来”蛮贵的哩,国际名牌,10块?质量会不会有问题哦。
她说阿弟,一看你就是外行,我要是想调排(捉弄)你这种人,调排得你爹娘老子都不认识,你还要谢谢我嘞。你到别的摊位去看看,哪里有真货?质量,你放心好嘞,绝对保证的。
我说大姐,你说了半天,带我们去仓库看看货好不好。她一口回绝,说这不行的。我说我也是给老板打工,万一你包装打好,运回去质量出问题,我怎么交代。要是不行,我只有换一家了。胖女人看我说得一本正经,她说这种事情我也要回去商量商量的,要不,你留一个电话。她怕我们去找别的铺位,再三说你们不要去别家了,放心好嘞,都不会让你们看仓库的。
第二天,胖女人来电话了,她说你们来好了,我带你们去看仓库,货款带足,一看好,就发货装车。我们是真买,我和“金利来”说过的,做这种事情你们要掼本钱的,反正打赢了官司可以向对方全额索赔。
我赶紧叫了一部130货车,赶到海宁。胖女人带路,汽车在离皮革城十多分钟的路边,拐进一个居民住宅,到了一间房子前,门一打开,七八十平方米一个仓库,黑压压一片,前面丁零当啷挂了样品,后面的纸板箱一直堆到房顶。
我说拍张照片传给老板看看,她急得连挡带叫:拍不得的哦,拍不得的哦。
我说我们钞票都带来了,只要传过去给老板一认可,马上付款装车。她说不行的,不行的,要么你们今天各个品种先拿十箱去,明朝再来。我说你当我是开“货的”啊,跑的趟数越多钞票赚得越多。我问你买货哎,来回跑,吃不吃力?
我拿出手机,假装和老板汇报,说了一通不让照相的理由,又自演自说:哦,我们又做“白袍(跑)将军”了,那就算了。胖女人一听,有点泄气。她和看仓库的男人说,照道理是不好给你们拍照片的,今天我算胆子大一大,让他们拍,算了。
我用数码相机拍了照,附近找了一家网站,将照片发到公司。回来马上将一万只皮包装了车,当即和老板娘到银行,付了10万块钞票。
当天晚上,我将一万只包儿连同照片交给了“金利来”杭州办事处。“金利来”的人说,律师说的,最好要有电话录音。怎么办?我说办法还是有的。第二天,马上派人去买了一只有录音功能的电话机,装好,给海宁的胖女人打电话。
我说老板,你说这批货虽然不是真的“金利来”,质量还是可以“三包”的。我们老板不大相信,一定要我和你再敲实一下,省得以后说不清楚。胖女人说,我跟你说过的,牌子是假的,货是好的,要是质量有问题,你尽管来寻我。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她还说了我一通“搞不灵清”。
到此,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后来?“金利来”和工商局的人去了,拿了证据,按图索骥,端掉那个窝点了。
电视台为这件事做过一档专题,律师做正方,记者做反方。我和女客户、保镖都上了节目
我们的业务,多少还是有点社会意义的,无非大小而已。有一天,来了一个女的,四五十岁,瘦脸,像个文化人。一开口,不显山不露水。她说想雇个保镖,一天24小时,时间比较长一点。
我心里咯噔一记,第一次,心里没有底。我说你能不能介绍一下情况,我们也好有针对性地给你派保镖。她说,我和男人在办离婚,他变了法想害我。有一天早上,我一开门,就看见门口放了一个血淋淋的鱼头;有一天落班,厨房的纱窗被人拉开了,撒进来了不少不明粉末。
她说完,我总算心放落了,不是暴力倾向,也没有啥不良背景。话说多了,我也看出来了,她多少有一点思虑过度,轻微神经质,想寻求保护。我说好的,你对保镖有什么要求?她说最好年轻一点。
我找到了一个朋友,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原来是侦察兵,正闲着。我和他说,这事情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你还是要有一点心理准备,万一男方来闹事,你只有保护女方的责任,不允许有进攻的行为。你那套侦察兵的格斗本事,千万不要拿出来吓人。
这是我公司成立以来最轻松的一笔生意,每天一早,保镖开车从闸弄口接这女的,送到惠民路她的单位。落班从惠民路接到闸弄口,晚上保镖睡在她家里。
一个多月,直到法院开庭,保镖陪她出庭,平平安安,一颗痱子都没有生。
杭州电视台为这件事还做过一档专题,当然不是正面宣传,是以正反方的形式辩论所涉及的法律问题。万马律师事务所的律师、《e 时代周报》的记者、我和这个女客户、保镖都上了节目。女客户和保镖的脸用“马赛克”处理过的。
律师做正方,记者做反方。譬如说,你们的调查是否涉及法律的禁区。律师说我们绝对保护个人的隐私与权利,有些事,政府部门是不管的,这是空隙,有需要,就有市场,这也是“黑森”能存在的理由。《e时代周报》的记者提出偷拍和窃听的问题。我说,你说的偷拍,我理解只是指私人住宅内的拍照,公开场合,我个人认为不应该属于偷拍范围。我们搞的录音,也是和窃听有所区别的。我说,凡是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的,我认为还是可以做的,主要是看我们怎么把握。我们的宗旨是帮助弱势群体,有一些要求,譬如短时间地寻求保护、搜寻证据,要是求助人确实有经济困难,可以减免费用。
这个节目一做,“黑森”的名气大了不少,情人节一到,要求行踪定位的,推都推不开。电话上说不清的,找上门来,五花八门都有。
我们有原则的,有的业务,超出了法律范畴,你钞票付得再多,也不做的。有一个朋友,托过来说,他有一个女友,和他分手了。为啥?据说找了一个比他强的男人,有权有势、有房有车。这个朋友痛苦了一段时间,想想自己除了年轻是一大优势外,其余的都不如人家,只要女朋友幸福也就算了,毕竟这个社会太讲现实了。
哪里晓得他一打听,心里翻上翻落,不平了。为啥?因为那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过”手的女人有不少啦,有可能就是玩玩的。他气不过,托朋友到我这里来了,他说这个有权势的男人现在是信誓旦旦,只爱他女友一个。他就想戳穿这男人的鬼话,他要求黑森公司找一个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去搭那个有权势的男人。
他说,我就想要女朋友晓得,那个男人早晚会攉掉她的。她太单纯了,要让她晓得,这个社会“险恶”的一面。
那个有权势的男人,是个公务员,有背景。不是我动不动就说公务员,我这周围,托去托来,都是这圈中的人。我说朋友,帮帮忙了,这个事情我做不来的,不是我不会做,挖陷阱设套儿,公安破案都不允许用的。做我这个行当,就是你借了我一百颗苦胆,我也只有说一声“谢谢”。我说朋友,这碗饭我还想吃下去,再退一步说,人家说他没有结过婚,是正当找对象,道理就不在你一边了。你啊,门牙打落,痰唾水拌拌,咽进肚皮里算了。
2005年的“三八”妇女节,公司在武林广场搞了一个免费咨询活动,是经过“市容”批过的。牌子打的是为妇女维权,当然,目的还是商业广告。主要是房产、婚姻两块咨询。房产一块,请的是相关律师;婚姻这块,是我们公司的人,咨询的内容主要就是调查和行踪定位。
来这一块咨询的妇女绝对比房产咨询多,好像现在银行门口买基金。穿戴体面,问这问那,有备无患,公司的几个人都应付不过来。到了下午,几家报社的记者也来了,进行了现场采访,第二天,都进行了报道。
一报道就出祸水,工商找上门来了,说我们是违法经营。为啥?营业执照上我们没有“调查”这一业务啊,不允许的。我晓得这是我们的错,哑巴子打官司,嘴巴张张,说不上话语。工商拿走了我们不少调查方面的资料,我也只好等着处理。
后来,工商调整了我们的业务范围,将其扩大到了贸易,但“调查”是无论如何不允许的。我还搞什么啊?只有关门了。说实话,我做这个公司,就是想名正言顺地做一个福尔摩斯式的私家侦探。哎,关门快两年了,我还是不死心。我说,只要有需要,就是市场,这私家侦探,我做梦都还是想做的。
涉外导游
徐昕(Kjiell)
有时候客人问我一个问题,恰好是我刚刚学会的新知识,感觉就会很“爽”。
比如有客人问:“街上的电动自行车多少钱一辆?”这个问题,我一分钟前刚刚问过地陪,于是立马告诉他:“大约三四千元。”他接着问:“电瓶很贵吗?”“大约500元。”“电瓶的寿命多长?”“基本上一年要换一台。”“充一次电能跑多久?”“大概能跑一整天。”“一天能跑多少公里?”……得得,就算知识再丰富的导游,也招架不住您这么刨根问底啊!我只好老实交代:其实,我从来都没骑过电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