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心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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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行路篇(3)

办公室(厅)生涯

在县、市办公室(厅)的时间几乎占了我工作历程的一半,计来共有17年之久,所以办公室的同仁们戏称我为“樊老”,我亦乐此“尊号”。

办公室工作历来重要,办公室工作难上加难。办公室工作平平常常,办公室工作事关重大。干办公室工作需诚实勤勉,干办公室工作需忍辱负重,干办公室工作需甘守清贫,干办公室工作需耐得寂寞。这就是我的切身体会。

1983年10月份,我被任命为山阴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正式开始了我的办公室生涯。刚开始很兴奋,这在当时是大家看好、羡慕的好岗位,好多公社书记调岗回县能当上党政两办副主任都算是重用了,自己还不是一步登天?我以十二分的热情投身其中,每天6点钟起床后,匆匆洗漱吃饭后就直奔机关。为了尽快熟悉业务,中午大多不回家,晚上一般是10点以后才结束工作。那时年轻,总觉得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同时刚到这么一个重要岗位,生怕做不好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和期望。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国家走上了改革开放的道路,标注着当代中国命运的重大改变。赶上整个社会重大变革的时期,作为领导参谋服务班子成员,首先是思想理论方面的提高和对政治路线方面的认识,这是必须要学习的主要课题。自己经受了“文革”“熏陶”,不免“沾染”了一些“灰色”的东西,对新形势下的许多东西理解不深、适应不够,在服务领导决策方面常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再则,极“左”年代的许多东西需要“拨乱反正”,许多谬误需要“正本清源”,“文革”痼疾的影子在人们的头脑中还没有彻底清除等等。为了尽快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自己铆足劲学习新理论、新政策,学习思考问题和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努力应对形势和任务的挑战。这期间,凡涉及改革开放方面的事情,自己都积极参与其中,从中获取第一手资料以为领导提供决策参考依据。与此同时和同事们在认真领会路线、方针、政策精神基础上,对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企业改制进行了一系列理论方面的探讨,虽说对县内的改革开放不敢说有贡献,但在一些创新性工作的总结及推进方面也确实付出了一番心血,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对全县的改革开放工作尽了责,出了力。

由于工作的需要,1986年我又进了县委办工作,同时兼任信访局长。除了服务县委的日常工作外,还得将大量精力投入落实政策的工作中。极“左”年代的冤假错案堆积如山,却又是一件政策性十分强的工作,搞好这项工作对拨乱反正、稳定社会、激发活力意义重大。信访局作为落实政策的窗口单位,每天要接待大量来信来访。我组织有关人员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依据相关政策对各类案件逐一进行摸底、排查、甄别,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及时准确地为县落实政策领导组提供了翔实的报告资料,大量冤假错案得到了纠正,保证了全县落实政策工作健康有序进行,受到了雁北地委的通报表彰。

20世纪80年代是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新旧思想的碰撞,各种思潮的涌现,凸显为社会矛盾激化、人的思想混乱。在此期间,自己没有迷失本性,固守本职工作,依照精神维护大局,虽显保守,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对的。

由于这段办公室经历,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又调任为市委办公厅副主任。我当时不想务虚,愿在基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为此心存不甘。但由于性格使然,最终还是没有向组织表达个人意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乡镇工作,开始了长达十多年之久的心力劳作。期间职务有微调:副主任、市委督察员、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等,岗位终不变,己心亦不变。

办公室工作实在没有值得可回忆的东西,可办公室的感受在我的人生旅途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这里边有辛劳,有喜悦,有收获,也有委屈……说辛劳,大家都理解;说喜悦,只有自己感受到,那就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一项项任务,心里如释重负自然喜悦;说收获,就是在市委综合部门工作,有压力,也有动力,能接触到和学习到方方面面的东西,对个人修养的提高、处置能力的提高、理论水平的提高都大有裨益,自觉受益匪浅。说到委屈,那更是自己的切身感受:有时遇到领导不理解、当事人不理解、还有莫名其妙的不理解等等,由于所处的工作环境与工作关系,只能是委曲求全,有口不辩。平心而论,我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可以负责任地讲,从未伤害过一人,能帮助的是竭尽全力,帮不了的也会尽量开释。在领导身边十几年的经历我敢说问心无愧。

在处置事情的过程中遇到个别同志一时解不开的心结,我相信雨过总有天晴时,误会自有澄清日,我会以换位思考的理解去诠释同志们的心情,用诚心换真情。我的态度是:多反省自己,心不存芥蒂,宁静致远,海阔天空,潜心向善,决不负人。

我在办公室(厅)工作时,心中从来没有琐琐戚戚,我和大家冰心相映。在这里我也特别感谢大家在我的办公厅(室)生涯中给予的包容和关爱,是你们成就了我。

在很大程度上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浮躁,我自认是长期以来学习贤能和潜心修养的最大收获,不与人争高低,不刻意奢求,自己满足,活得自在。我不承认自己清高,但总归我有我的活法。

前面说了办公室(厅)工作,平淡无奇,做的寻常事,回忆少起伏,很难讲出自己的东西。可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经历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磨砺。诸如在惊动中央总书记的“假酒事件”和在企业转型期间出现的群访过激行为及一些突发性事件的处置上,我参与了情况报告、协调上下、沟通左右等事宜,身心俱累,生怕不当出错。

由于工作关系,我还得经常置身于第一线接待上访群众,遇到冲击机关、哄抢乱砸等群访偏激行为,我常常是苦口婆心,独当一面,不回避矛盾,不敷衍群众,持平和态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互释惑,增理解,多次平息了风波,受到领导和群众的好评。

由此我也从中深深体会到:解决社会变革时期出现的问题,我们必须慎对。现在回想起来,民生问题,干系重大,唯有此为,才是上策。

至于轰轰烈烈的阳光大事,基本与己无缘。对我来说,能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最大幸事,就能心中无事。

我在县、市服务过的领导,如今大都离岗颐养天年,有的已经离开人世,使我备感世事沧桑,人生苦短,但他们对时代和社会的贡献,对自己的教诲和关爱我将永铭在怀。我感谢他们,我想时代会感谢他们,社会也会感谢他们。

在办公室工作过的人都有一种情结,就是默默奉献。大家固守在本职岗位上,兢兢业业,奋发努力,虽然身心俱累,都能恪尽职守。我在办公厅期间,大家和睦共处,基本没有失误,领导评价是:“无杂音,好团队。”我很陶醉,我感谢我的领导和同仁们。记得中央一位领导同志曾经说过,对办公室的同志要以“事业留人,感情留人,适当的待遇留人”。我想,这是对办公室工作的最恰当诠释。当今时代,社会繁纷,人心浮躁,没有一份定心,很难做到始终。我还要特别提到我的同仁们,由于环境的影响、磨炼和互帮互学氛围的熏染,大家的才干得到了锻炼,事业上各有所成,这种无形的凝聚力与向心力成就了我们“办公人”永远的传承。

我感谢我的办公室生涯。

乡镇历练

回过头来,我还想回顾一下难忘的乡镇工作经历。上世纪80年代末,我被组织任命为山阴县岱岳乡党委书记,此地为县城所在地,当属要地,也当属重用。另外还有一层意思,我被列为县处级后备干部,几次考察未果,据说是缺乏基层经历,如此安排,意为“补课”,对我来说,机会难得。

上世纪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新旧体制碰撞交锋。当时虽然已经走上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道路,人的思维定势一定程度上还停留在计划经济的模式上,“双轨制”式的二元经济体制的内在矛盾决定了两者之间的摩擦。人心思变,也引得人心躁动。作为农村改革前沿阵地的乡镇,正在面临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农村改革引向深入。

我到乡镇初始,觉得首先应该是深入基层了解民情。于是怀着极大的热情深入田间地头,与农民进行面对面的交流,倾听他们的意见和呼声,通过调查研究,在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提出了就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需要解决的诸多问题,特别就土地承包年限问题、土地投入问题、生产服务问题、农民收入问题等等,撰写了一篇《当前农村改革急需解决的问题》与农民群众一同探讨,提出的一系列就有关问题的解决办法和意见建议,得到广大农民的赞许,引起了市、县领导的重视,许多方面被列入决策程序。这篇文章在当时产生了一定影响,还被全国数家刊物转载。

乡镇工作千头万绪,就像人们常形容的“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岱岳乡由于地域关系,除了抓好农业生产这块大任务而外,乡镇企业、教育卫生、商供贸易、城市建设、社会治安、计划生育、植树修路、国防训练等等,都得带头,一班人从晨到黑,没有闲暇,没有周日,忙得晕头转向。我特别感念的是大家没有一点怨言,人人爱岗敬业,实在是难能可贵。几十年过去了,每逢故旧聚在一起,回忆当年“战天斗地”的情景,心中仍有一股热流涌过。

因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历届班子打下的扎实基础,我们乡镇的大多工作都走在了前头,成了省、市树立的先进典型。有了光环,上下满意,这段经历,终身受益。现在想写点值得回忆的事情反而觉得无从下笔,思之再三,觉得平铺直叙没有意思,翻出几件与大家解析,作为茶余饭后话题。

一曰“拓荒大战”。岱岳乡地处县城,非农业占地多,耕地渐少,失土农民的生产生活问题是首要解决的民生问题,除了兴办乡镇企业安排一部分农民就业外,另一个出路就是修田造地,补充农业用地,于是有了拓荒大战。

适逢国家出台了农业综合开发政策,我们抓住机遇,拓荒造田。经过缜密规划,广泛征求意见,作出了西治黄土坡、东治东大滩、千军万马齐上阵、三年任务一年完(指农业综合开发任务三年工程)的治理蓝图。在提交各村村民大会讨论审定后,全面展开了施工建设。为了避免过去“大锅饭”“一平二调”的弊端,采取了谁出工谁受益的基本原则,需要大会战统筹劳力时,由乡财政出资补偿。在土地分配上适当调控,照顾失地农民,从而极大地调动了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多少个日日夜夜,全乡干部群众摽在一起大干苦干,这是责任制以来广大干部群众焕发出的最大热情,与过去出工不出力的情形大相径庭,我也深切地感受到农村改革以来生产力的极度迸发。

经过艰苦的努力,终于收到了丰硕成果。近万亩荒坡、荒滩、盐碱地,辟成了渠林网格化、井电全配套的可利用耕地,这对土地奇缺的县城近郊农民来说是一件非常实在的事情。我和我的战友们为渗透了满腔心血的工程圆满竣工豪情满怀。多少次,我一个人来到工地,站在高灌防渗渠沿,瞭望一眼看不到边的方格林网,喜悦之情、感慨之情往往不能自持。我曾无数次抚摸过栽植的树木,看见它们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切快意在胸中涌动,这是我事业的春天。这项工作被省、市、县列为示范工程,当时的朔州市委书记刘泽民同志亲临抓点,省委书记李立功同志亲自到工地视察指导。岱岳乡相继被省、市、县评为明星乡镇。这给了我们很大荣誉,也给了我们很大压力。工作是阶段性的,而事业是无止境的,每每一件事情顺利完结,我们就又开始了下一步的谋划,这里印证着我们岱岳乡的团队精神。

二曰“狠抓教育”。岱岳乡教育资源占到全县的一半以上,抓好教育事关重大。随着拨乱反正的深入人心,全社会重新认识到教育的重要地位,摆在城关镇的又一项大任务是抓好教育。记得上任后不久,在一次近千人的教师大会上,主持人让我讲点什么,自己木讷半天,只挤出一句话,希望老师们做好本职工作,把教育搞上去。事后自己后悔不已,底下坐着的老师们刚刚从极“左”思潮的禁锢中解放出来,他们甘受清贫,教书育人,他们的冷暖,最需要体念,作为一方负责人,一句官话岂能抓出成效。为此,我们专门作出了一项规定,凡包村干部一定要把学校工作作为中心工作来抓,为老师们排忧解难。我们除拿出一部分资金改善学校的办学条件外,我狠下决心优先为乡办中学的老师们解决了住房问题,这在当时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因为多少年来积淀下的住房供需矛盾十分尖锐,稍一触动,碰撞用地红线不说,还得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宅基地申请压力,这是最惹人怨恨和容易违背国家土地政策的事。自己三令五申告诫乡村干部不准乱批乱占土地,这样一做,无异开了先河。踌躇之后,自己照章批办,没有引起风波,还得到社会的理解和好评。这中间发生的一件事使我铭心感念,我的妻兄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老教师,一直没有住房,老岳母提出让我给一套房宅地,被我婉拒。看着老人家幽怨的眼神,想到妻子无言的神情,我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时至今日,仍有不宁。通过这件事我真切地感悟到,人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只有你行得正,走得端,才能感受到心底无私天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