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废都后院:道不尽的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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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堂闲话

2000年12月13日下午3点,我给平凹打电话是忙音,打手机关机,打家里无人接,打传呼也不回话。无奈,只好给郭梅打电话。

郭梅说:“老贾这两天在单位开会,很忙。”

我说:“有急事,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直到下午5点半,平凹才回电话。

我说:“好长时间不见你了。”

平凹说:“你也失踪了。”

我说:“你现在不爱钱了,打电话给你送钱也不回话。”

他说:“我不爱钱了。”

我说:“那你一定是爱美女了。”

平凹没有接话,在电话里听得到他在哧哧地笑。

我说:“很想见你,你闲了,我可忙了,家里来人,下午走不了咧。”

平凹说:“那明天再联系。”

第二天下午,我4点给平凹打手机,他说:“你咋还不来?”

我说:“怕打搅你午休。”

平凹说:“你快来。”

我到大堂时,已有几位女士。

平凹向她们介绍:“这是《军工报》鲁风,著名作家。”

我说:“不敢当,不敢当。人家贾老师才是著名作家,世界名人。咱也是‘名人’,是“有名字的人”,简称‘名人’。”

她们说:“鲁老师很幽默。”

我说:“这都是跟贾老师学的,在世界名人面前,咱也要不卑不亢么。”

有个叫嘉薇的说:“做人就该这样。”

我有点儿饿,就问:“贾老师有啥好吃的?也不拿出来,不能光叫人喝水么。”

平凹说:“麻花,丸子,方便面。”

嘉薇,还有个叫杨莉的说:“太简单了。”

我走到厨房,一看,咋就这几样。我问平凹:“最近没有人送德懋恭水晶饼?”

平凹说:“送来,都叫你们一伙人吃了。”

我说:“吃完了,让再送么。”我又对在座的女士开玩笑说,“送礼不送脑白金,贾老师爱吃德懋恭水晶饼,下次来不要忘了。”

几位女士建议:“贾老师应该请个保姆,贾老师太辛苦了。”

平凹说:“要是请了保姆,前三天她给我做饭,后四天就轮到我给她做饭了。”

我说:“这是贾老师怜香惜玉。”

平凹说:“咱看见那些女娃给人洗脚,我心想,是我,我就给女娃洗脚。让人家女娃给咱洗脚,咋都觉得别扭。”

我知道平凹是爱女人脚的,也是看重女人脚的,他曾说:“女人脚最重要,脚不好,该十分彩的,三分就没有了。”不过,我没有说。

话题说到腿有残疾的人,平凹很善意也很佩服地说:“我知道的几个人,像方建文,钱小焰,把事弄大咧,都把钱挣猛咧。还有个女的,嫁给了一个男的,腿有残疾,人可有钱得很。做安利的一个女老板,我给改了名字,人家发了。一般人挣了钱不说,她说,她还要跟我好好谈一谈,最后都忙得很,没有时间谈。”

杨莉说:“应该好好谈一谈,搜集一些素材。”

我们一起看平凹收藏的烟斗。我见他摆了一河滩,就提醒他说:“这要收起来,要是遇上也爱烟斗的,说不准就顺手牵羊拿走了。”

平凹说:“我这东西没人要,但是值钱得很!”

我说:“你不能说值钱。”

平凹一边摆弄,一边介绍:“这是从美国买回来的,这是从英国捎回来的。”

我问:“有没有斯大林用的那种烟斗?”

平凹说:“这上面有外文呢,我看不清,也不认得。”

我接过细看,有巴基斯坦的,有印度的,还有一个是英格兰的。

平凹又介绍他收集的外国烟丝,拿出一包,让在场的挨个闻,都说:“香!像巧克力味!”

平凹说:“外国朋友来了请他们吸,有时自己也吸,但是费水。”

嘉薇说:“弄个煤头,像吸水烟那样。”她又说,“贾老师给俺表演一下么。”

平凹说:“我平时都舍不得,我吸了烟,大家闻了香味,我都吃亏了。”

你看,他那个啬皮劲又来了,但是可爱!

大伙儿起哄:“表演一下么!有福同享么!”

结果,平凹点燃了一袋烟。顿时,大堂弥漫着袅袅浓烟和香气。

但不是那种巧克力香味,平凹刚才换了另一种烟丝。

平凹兴致勃勃,又向朋友介绍他搜集的石头,瓦罐和请来的一尊尊佛像。平凹说:“有买的,有换的,有送的,有要的,也有赖的。”平凹指着一块佛像石说,“玛尼石难弄得很,到了乌鲁木齐还要走两天,到喀什后还要坐三天三夜汽车,到阿里后还要走几百里,翻几架山,再下一道沟,才能到古格王国旧址,那里有藏民看守着。是当地佛教徒朝拜,把佛像刻在石头上,然后下山。只有部队边防哨卡的战士,运输连的司机,有机会走那一条线路,把看守的藏民拿肉拿酒买通或是灌醉才能弄出来。”

我说:“你原来那块小的呢?”

平凹说:“还在里头。”

我说:“你不匀出来?”

平凹不接我的话,继续说:“这是尼泊尔,不丹,东南亚那一带的外国的佛,雕刻得细致得很,才爱么,从新疆就背了这一块玛尼石回来。”

嘉薇问:“贾老师,你大老远地背回来不觉得沉重?”

平凹说:“人爱么,就不觉得沉重。”

杨莉说:“贾老师的大老碗好看。”

平凹说:“耀县的一个啥沟,就做这碗,我用这碗还吃了一阵子饭呢。”

我问平凹:“你这一大老碗得吃几天?”

平凹说:“是一家人弄碗菜汤,大家一起喝。”

杨莉说:“我用过平底的碗,和面不粘。”她和嘉薇又说起同学郗选,专门开车到耀县弄了一车耀州瓷,结果上飞机运到佛山,没一个好的,都碰烂了。杨莉还说,“飞机上运东西乱摔乱碰,野蛮搬运一点儿也不安全。”

平凹说:“要用海绵,塑料泡沫,报纸垫好才行。”他指着一个像猪尿泡的玻璃灯,说,“这是丈八沟国宾馆的老式灯,也难弄得很,不小心就会碰碎。找人托人,费时劳神,还给人家写了两幅字。”他又指着“汉武帝”的大罐说,“大罐是没要钱,可我写信是费了心的,打牌还输给人家五六百。”

此间,来了两位男士,求平凹写个书名:《无言的世界》。

我问:“是小说,还是诗集?”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是小说。”

平凹毫不犹豫地当即挥毫,“无言的世界”五个字拙朴有力,众人一齐叫好喝彩。送走客人,平凹对我们说:“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是交大学生,害的是白血病,要换骨髓,可是不一定行。写了一本书,让我写个书名,怕赶不上出书。”

我说:“平凹心地善良,爱帮人,特别是爱帮有才气的年轻人。”

嘉薇说:“心善寿长。”

平凹说:“我帮了不少人,也资助了不少人,咱爱的是人才。”

后来,又说起保险。嘉薇趁此机会,请平凹给老总写一幅字,内容是:“比太阳还要炽热的温暖,比沙漠还要浩瀚的情爱。”

我和杨莉都建议改“沙漠”为“大海。”

平凹同意,圈去“沙漠”,写上“大海”二字。

嘉薇说:“可惜今天没带照相机。”

我说:“我带着呢。”趁平凹写字时,我连拍了几张。

平凹写得认真,字写得好,这么多字排列布局也好。我开玩笑说:“今天有两位美女在跟前就是不一样,越写越好咧!”

平凹也不客气,说:“我这字,写得越大越好看。”

嘉薇和杨莉说:“贾老师写的‘群贤庄’就好看,有气势,给房地产老板做了个好广告,好像去住的人都成了你的邻居,谁不愿意沾你的光呢?”

我说:“人家把你的照片都登上了,不知又给了你多少广告费。燕玲还怕你不知道,把买的报纸留下,给郭梅还看了。”我猛然间想起,前不久在成都看到一则消息,西北大学新闻学院一女生向后弯腰挺肚写字。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双手拿笔倒书。

我刚说完,平凹就说:“不管用啥姿势,关键是字要写得好,不然成了杂技表演。”平凹还风趣地说,“你看咱硬胳膊硬腿的,就弄不成事么。”

嘉薇说:“二十不浪三十浪,四十正在浪尖上,五十还要浪打浪。”

平凹问:“那六十呢?”

嘉薇说:“六十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平凹加了一句:“六十更是浪里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