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督因爱情诗
以往时代的阿拉伯文学中并不缺乏情诗,但在伍麦叶时期,由于充分具备各种条件,情诗更加繁荣。这里指的情诗,是作为一个独立的门类,而不是作为人们熟知的为蒙昧时期诗歌主题服务的手段——从蒙昧时期以来,它习惯地成了诗人们赞颂诗或其他诗歌的开场白。在沙姆和伊拉克很少看到这种新的情诗,因为沙姆成了伍麦叶哈里发的所在地,伊拉克是反对派的据点,两地都是政治场所,不是恬静消闲之处。在这里,传统的情诗仍然是老风格。新的情诗只是产生在希贾兹和其他纯粹的阿拉伯地区。
这时期的情诗可以分为两类:贝督因爱情诗和哈达拉调情诗。贝督因爱情诗即歌颂柏拉图式纯洁爱情之诗。其著名诗人有:布赛娜的情人加米勒·本·穆阿迈尔,陶拜的情人莱依拉·艾赫里娅,莱依拉的情人梅季努·阿密里,利布娜的情人盖斯·本·惹利哈;哈达拉调情诗即放荡色情诗,诗人在其中描写调情和肉欲之欢,毫无羞耻地进行自然主义的描绘。其著名诗人有:欧默尔·本·艾比·拉比尔和艾哈沃绥,还有沃利德·本·叶齐德。
希贾兹曾是新阿拉伯帝国的心脏。穆罕默德曾把麦地那作为迁徙地,后来哈里发又把它作为国家的首府,无论在宗教还是在政治方面,它都是众目所瞩之地。阿拉伯军队从希贾兹出发进行扩张,大量金银财宝流人麦地那。同时,波斯、罗马、沙姆、埃及人中的麦瓦利人也大量拥进麦地那。所有这些,都是促使阿拉伯人和异族人民共同创造一种新文明的巨大因素。麦地那的阿拉伯人沉溺在新文明的挥霍享乐之中。当哈里发的权位转到伍麦叶人之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政治中心由希贾兹转到了沙姆。希贾兹人参加了反对伍麦叶人的行列,于是伍麦叶人抛弃了他们,不委任他们以国家要职,只有极少数例外。伍麦叶人为使麦地那人不过问政治,给予他们巨额钱财,同时还压制贝督因人,阻止他们侵袭。由于这一切,造成了消闲的环境。在纳季德和希贾兹的沙漠、旷野,由于被压制,再加上贫困,结果产生了苦行的倾向和追求崇高理想的倾向,这种倾向可以分为宗教和纯洁爱情两类。在都市.失望和财富结合在一起,而迁士们和辅士们的子弟又都散布在麦加和麦地那。失望和财富导致了游乐和奢靡,产生了游手好闲的青年阶层,他们的社会生活是疯狂而犯罪的。助长了他们这种倾向的是奴隶多、各种娱乐多,尤其是歌唱和音乐的流行——麦地那是它的中心。男女歌唱家中的麦瓦利人以其歌唱艺术牢牢地确定了自己的地位。随着歌唱的流行,诗歌也出现了巨大的繁荣,它随着乐器的演奏节拍而被歌唱。这种诗歌大多以爱情为内容,大部分是赤裸裸的调情。随着歌唱的流行,腐败更加严重。
这里所说的情诗,是从蒙昧时期情诗分离出来的。蒙昧时期的情诗放在诗歌开头,描述废舍、遗址,它不是目的本身,而只是作为过渡到诗人作诗意图的一种手段,它类似诗人为实现目的而谱写的一段前奏曲。而在这时,情诗已变成目的本身,诗人吟作自成一体的独立情诗。这类诗歌大多由两行至七行组成,因为它是为歌唱而作,歌唱家不可能演唱许多行诗,只能演唱两行、三行或数十行。
这时的情诗尽管没有完全摆脱物欲倾向和对具体事物的外在描绘,但与蒙昧时期相比,它对爱情本身的描写加强了,还增加了对爱情引起的内心感受和诸如相思、希望、期待等思想情感的表现和描写,因此,它比蒙昧时期的情诗更偏重精神方面(这并不意味着所有情诗都是纯洁的,精神和纯洁有区别)。诗人注重表现内心世界,他对外界事物的描写只是为了达到表现内心世界和感情的手段。这是新文明影响的结果,是诗人专心致志地创作、为它奉献出自己的艺术生命、并回归自身以解剖自己的感情和探寻其含义的结果。然而这种解剖并不深刻,它不能把握住全部细微之处和探索到所有深含的内容,而只停留在一般的平淡状态。
歌唱引起抒情诗音律的变革是很自然的,如果把这时期在麦地那演唱的抒情诗音律和蒙昧时期的古诗音律加以比较,就可以更清楚看到这一点。新诗音律比古诗更加清新,语言也更接近大众,因为它采自民间和外族歌唱家的口头语,这是新抒情诗成为民歌的一个重要原因。这时的诗人在歌唱影响下对旧诗律进行了改革,限制或扩大了诗歌的韵律形式。诗人比较多地使用轻快的诗律,如充律、轻律、增律、近律、接律等,并根据歌唱的需要,将长的复杂的诗律分解成短的简单的诗律。那时,由于新文明的影响,由于歌唱家加进了许多外来声调以及他们在这方面创立了一种新的阿拉伯理论,歌唱的音域变得宽广了。
除上所述,贝督因爱情诗还具有原始的特点,语言恬适庄重而不粗犷枯燥,内容朴质纯真而不鄙俗荒诞,抒写感情格外真切,因为它出自于善感觉、知痛苦、并能抒发这种感觉和痛苦的民族。但我们在诗中看不到作者的不同个性,因为他们都忘掉了自己,或把自己融于内容之中,这些诗人的事迹还和传诗人的事迹混在一起,以后他们的诗歌也彼此混淆,甚至张冠李戴。在这类诗歌中,诗人们还竞相采用相同的内容、相同的词汇和相同的表达方式。
这时的抒情诗变成了民歌,在阿拉伯世界各地广为流传,因为那时除诗歌外,阿拉伯人并无其他书刊可供阅读。此外,这种诗是可以歌唱的,它通过两种途径在人们中流传:一是在朝觐季节歌唱、流传,二是歌唱本身由麦地那、麦加流传到其他都市和邻近的希贾兹沙漠、旷野,然后流传到更远的伊拉克、沙姆都市。它之所以能广泛流传,主要是因为它的语言简明流畅,内容贴近大众。
加米勒·本·穆阿迈尔
生平加米勒·本·穆阿迈尔是欧曰拉部落人,生于希贾兹古拉山谷。他从小与堂妹布赛娜相爱,因此又被称为“布赛娜的加米勒”。他写了很多诗赞美她,不但引起她亲人的不满,而且遭到他们的强烈谴责。后来当他前来向布赛娜求婚时,她的亲人没有满足他的愿望,而是把她嫁给了另外一个人。之后,当他用诗嘲讽和攻击他们,并且不断前来找布赛娜时,他们嗾使穆阿威叶委任的麦地那总督穆尔汪·本·哈凯姆反对他,并得到允许可以将他杀死。他不得不流亡到也门,后来又流亡到沙姆,最后到埃及,约于701年死在那里。
关于加米勒,有不少互相矛盾的传说,围绕他的生平事迹编造了许多故事,他的诗中也掺进了许多伪作。在《诗歌集成》中有一些关于他的有价值的记载,但都是经过传诗人的想象而编写的,作者在书中不同地方提到他,是为了对他的诗歌进行解释,并引起人们的兴趣。
作品加米勒留下了一些诗歌,散见在文学典籍中。其中有对给他厚赠的母系部族朱兹姆人的颂扬,也有一些讽刺诗和夸耀诗,但最著名、也广为人知的是为布赛娜而写的情诗,这也是我们研究的题目。
我们阅读加米勒的诗,会看到他有一颗朴质自尊的挚爱的心。他作诗时带着某种矜持,但像孩童般纯真无邪、恬静而有决心。诗中还洋溢着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温柔真挚,透过它可以洞悉他那清澈透明的心地。他真挚的感情还表现在不管面临多大困难、也不管布赛娜如何回避他,他对她的爱始终坚贞不渝,就是死后也一样:
还表现在他的相思之痛上:
还表现在除自己的尊严外,不惜为情人牺牲一切:
尽管加米勒强烈地爱着,但他的爱、他的爱的对话是纯洁的,不为欢欲出卖尊严。
加米勒的诗是最优美最细腻的阿拉伯古诗之一。他的诗是他生命的咏叹,是他灵魂的反映。他诗中的艺术是他沸腾的生活的艺术、洋溢的感情的艺术,具有独特的语言和风格,反映了一个内心完全被情人占有的恋人的感情。布赛娜的倩影始终呈现在他眼前,他跟它窃窃私语、责怨它、向它倾述相思,这一切都带着一种朴质的矜持。这是一种演说、陈述式的风格,充满感伤、渴求、怨诉,通过感叹、呼唤、疑问及其他流行的方式表现出来:
诗人还在诗中复活了许多激动人心的场景,并重复情人的对话:
诗人的语言明白流畅,自然和谐,由于节奏感强,适于歌唱。
莱依拉·艾赫里娅
莱依拉是阿密尔部落艾赫里部族人,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极有口才,通晓各种语言艺术,善于吟诗,谙熟阿拉伯人的谱系。阿密尔部落阿基勒部族的陶拜·本·哈梅叶尔热恋着她,写诗赞美她,并向她父亲求婚。他对她的爱已经尽人皆知,她也被他写进诗中,可是她父亲断然拒绝了他的求婚,并把她嫁给了艾德勒部落的一个人。她的丈夫对她十分猜忌,不许任何人来拜访她,也不愿为她接待任何宾客。然而陶拜对她的探望却从未中断,这引起她丈夫的部落的愤怒,设计要暗害他,莱依拉知道了这一情况。一天,陶拜来探望她时,她揭下面纱,紧蹙双眉向他走来,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返身上马而逃。
陶拜是个经常参加战斗的人,在一次战役中阵亡身死,莱依拉知道后放声痛悼他。莱依拉曾晋见过哈扎兹,并写诗赞颂他,获得过他的赏赐。据说有一天她乘驼轿和丈夫一起从陶拜坟前经过,她想向陶拜致意,被丈夫阻止。她一再坚持后,便乘着驼轿走上陶拜葬身的山丘,说道:“你好啊,陶拜!”然后转身对随行的人说道:“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陶拜说过谎。”人们问。“此话怎讲?”她说道:“他不是在诗中说过:
他为什么不像所说那样向我回礼呢?”
话音未落,墓旁一只猫头鹰被驼轿惊飞而起,骆驼受惊奔跑,莱依拉摔落在地,头破身死。于是人们将她和陶拜合葬在一起。
作品莱依拉留下了一些诗句,散见在文学书籍中,主要内容是赞颂、讽喻、悲悼。每当提到陶拜,她的诗就写得优美。她崇仰他的美德、颂扬他的勇敢和大度,在这发自纯洁爱情的诗中,她的感情比其他时候更加细腻、真挚。陶拜死后,她悲悼他,只要她一息尚存,便哭泣不止,并用最优美温婉的诗来祭奠他,其中有几行诗是她发誓不忘情人的:
简言之,莱依拉的诗是纯粹的女性诗,感情细腻,语言流畅,结构严谨。她是韩莎以后的阿拉伯大女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