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玉
我怀揣想念的种子,准备随时播撒到沃土里,让其在阳光里疯长,也就是想念疯长的时候。我泪流满面,看着时间的香柱一寸寸地缩短,我的祈祷与祝愿是否已应验已兑现,我想念的人与我恍如隔世,我对他的思念在我生命中若即若离,有时在我信息的库存中突然闪现而又远逝,我找不到空气中任何一点他留给我的气息,就连那些只言片语,都那么模糊不清。
我怀揣一块洁白的羊脂玉,温软而质地清洁,像是他的关爱一直就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一样,羊脂玉细腻而无语,我手的温度慢慢地和它融和在一起,我的体温就是它的温度,我们融合在一起了,像是他的关爱已走进了我的内心。时光让这块羊脂玉陪伴在我身边,我的成长历程,在我断断续续的记忆中。
羊脂玉是阿拉善的圣物。我干爹通过父亲的手,送给少年的我,我那时还很顽皮,疯狂地玩着,我跟着父亲穿越贺兰山到达阿拉善,这块水草肥美的土地,羊群毡房和白云,雪白地占据着我的视野,而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茵绿茵绿地铺开,父亲和干爹是贺兰山前与山后最好的朋友,父亲将农耕的粮食、油料与山后游牧的毛皮、药材进行直接交换,各取所需,实现最原始的物物交换,每次去办这些事情时,他俩就在草原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万分地豪爽,这种豪爽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我至今不忘。羊脂玉是干爹酒后送给我的,第二天酒醒后,父亲执意要还给他,说是传了好几代,怎么能随便送与人呢?干爹说,在草原上一诺千金,做了的事决不反悔,并且孩子是这块羊脂玉的真正主人,这孩子像玉。这块鹅卵大小的羊脂玉从那时起就跟在我的身边,这也是我对羊脂玉最后的记忆,它传了多少代,经历了多少手心的把握,内心的温度,如何被视为圣物,这一切的细节我不知道,父亲告诉我这羊脂玉十分珍贵。
父亲在山前耕耘和收获,经年累月,落的一身的苦痛,拖着一条不太利落的腿,穿行在贺兰山东西,维系着家庭的生计。山那边的干爹也一直念叨着我的成长,我在南方上大学期间干爹去了,我印象中的豪饮是唯存的记忆,而父亲继续维持着我在大学期间的供给,千方百计地将土地上的收获兑换成纸币,输送给我。毕业后父亲告诉我,干爹一直惦记着我的大学与成长,生活的方方面面,提供仅可能的帮助与支持。我的大学是父亲与干爹双手托着,全家人在身后推着完成的,我在暑寒假期没有去看他,这是我至今的遗憾,羊脂玉在我的掌心中放着,“羊脂玉是阿拉善的圣物”,干爹的话语在风中飘来飘去。
我想念的白云、毡房、羊群,深陷在我的记忆里,我现在有时间在草原上游荡了,还是那片年少时去过的草原,再也寻不到那时的景象了,父亲与干爹都已永远地逝去了。这块土地已失去昔日的光泽,草地渐渐地稀疏了,像是快要秃顶的垂暮之人,我的草原、我的亲人、我的绿原,均已不见了,一切似是而非。我活灵活现的草原,我一双父亲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的思念中动弹,活生生地走进我的梦中,我手中的羊脂玉是唯一的遗物和联系。偶尔看见一块好的草地被风律动,草梢风过,乳白的草尖摇动像是快捷移动的绸缎,远远离去,像是两个爹结伴又去喝酒了,留下了他们的背影与潇洒。我独自浇愁,想着他们大碗举起。
我的羊脂玉里端坐着我的这对爹,干爹是蒙古人,我现在一听蒙古人的酒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干爹,有时不自觉中我也举起海碗,敬着他们,我的血液有一种他们的成分,醉着乐着也痛着。
羊脂玉要经我的手一直往下传的,我在寻找它的主人,把这些故事的碎片连缀而起,洁白、滑腻、温软,不偏不倚、和衷共济。想念起他们时,我就轻轻抚摸我这块掌心一样大小的羊脂玉,像是走进了他们的生活。
静待佛缘
佛缘之人遇尘世万千劫。
红尘足以淹没时间,淹没时间之内的生命,而佛缘之人的内心端坐着一尊佛。可活在尘世间,可飘移在五行外。我在生活中,遇到文字圈内的人,与佛若即若离地存在着。朱世忠先生说在拉卜楞寺,他被活佛摸过顶,并把这一事件作为一生中的一个挺重要的事件来记忆,在他的内心里,一种肃穆的纯圣的东西正生根发芽。佛性中的神秘无边,绝对的宽容,慈爱无语以及佛不动不声,佛不会出手相助的一切特性,能在我们内心形成一种莫名而强大的力量。
心安处便是故乡。香港回归那年,在北武当庙,众僧做法事为国祈福,我采访拍摄,在正午简单的斋饭过后,我能在众声喧杂和僧侣的梵音声中安然而眠,佛就在我的内心端坐,宁静、纯净、一尘不挂。若干年后,我想起此事,内心依然是一片净洁,并且时时记起,心无杂念,向善而单纯,拒绝了任何的诱惑与好奇,那一刻,我心即我佛。仿佛我能洞悉若干年后的行程与方向,并且对熟悉的人,未来是啥模样,依据何能而生存,操持着什么信念而行走都能清晰地知晓,对善与恶的人,我都能感觉他们的结果,并且还能如我预想而言中。我把偶得的半米高大肚佛送给一位六十多岁信佛的居士,惹得其他认识我的信众也向我来请一尊。随缘吧,内心的佛时时刻刻都在,不请都能自到。
在贺兰山的南寺和北寺,藏传佛教的一些真迹,令我顶礼膜拜。我心敬佛,我得知一位高僧在崖顶目送大漠日落,这等修行是一种境界。并且高僧端坐的位置是那样地奇绝,他所面对的竟是那万里尘沙,这与面壁都有异曲同工之妙,看风尘起落,看万物如尘埃,梵歌了了,无韵无律,大漠中游动的是一幕幕化成青烟的往事,端坐峰巅圆寂的那位高僧,我参悟他的内心。还有情僧仓央嘉措,绝世版本的情僧———六世达赖,他的肉身就在南寺,去了七八次,我潜意识中不知不觉地在膜拜一个僧,竟然是仓央嘉措。他那么久地占据了我的内心。佛缘那么多,行走中,路遇芳香,也时时遇佛随佛,心中向善向美向真。
赤脚亲近泥土
赤脚和泥土直接的体悟,感受儿时泥土那种无所不在的包裹,我们与泥土割裂的时间太久了。那天,夏日已逼近门槛,我在种苗市场购得百棵番茄,黄瓜苗,返回老家去,巧的是母亲已把门前的这块地刚刚淌完水,大水漫灌之后,明潋的水环绕在我的家门,清澈澈的,秧苗在水里幸福地挺起笑容,风沙肆虐的季节即将过去,我迎来一个绿叶,阳光灿烂的塞上夏季。本打算把这些种苗一颗颗栽下去,培土浇水的,看到此景致,只好像插秧一样,把这百棵蔬菜苗一一插进泥水里,赤脚下田,从未有过的爽意从脚底生起,淌着泥水,在水田里劳作,小儿将蔬菜苗一颗颗从田埂上递过来,我像对待孩子一样,一颗颗把它们插进泥水里,扶正,调整好间距,很快我完成了这篇作业,挽起裤管,深陷泥里,不好自拔,慢慢地将身子移开,沾满了泥巴的腿和脚,是我的真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近泥土了,我对自己有些许感动。从记事起一直到结婚生子,我跟泥土总是密不可分的,每年假期我都在土地里劳作,收麦、打麦、翻耕茬地,种植蔬菜或是米谷,收拾麦秸秆,起土积粪肥田,农家杂活重活一一尝遍,苦中作乐,励志追求,方能在城镇的空间里谋得一歇身之地,能为这个社会尽点绵薄之力,养活家小。
母亲上了年纪,孙儿辈时常探望,母亲离不开这古老的村庄,饮食的口味,生活的习性、节奏、饮食起居,自己成一套,根深蒂固,就像门前那棵树,你无法将它移离原地在城里栽活一样,一生与泥土相伴,最后还得还回土里,生命的轮回,总以泥土为背景,逃离不得,这次短暂地与泥土相伴,相依相融,让我体察生命本真的存在。这似乎与陶渊明有关联,但我们达不到那种大境界,升腾起大智慧,他能“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果真也做到了真水无色的境界,他寻得了一个好去处是安静。
噪杂无序的社会,让许许多多的人心灵浮躁,追求与丢失同时存在,呐喊与窒息相依相伴,哪里才是心灵的故乡?何处才能安妥好一颗明净的心?
安静中植下几株苗,亲近泥土中知晓有一天我们也进入泥土。好在阳光灿烂,妻儿母亲的笑脸也灿烂,停息了纷争和心乱,在农妇山泉有点田的状态里,幸福或卑微的幸福中,活得无疾无忧,衣食无挂,何尝不是一种道,一种无形的宽广和坦然。
心态就是方向
心态就是前行的方向。
其实不知所措是没有心灵导向的一种窘态,在此之前没有预测和预演,刹那间来临,失去了自我。心态是日常的常态,表现为外在的行为动作中。
我们选择一种心态,就选择了一种人生,激流勇进者,总以积极昂扬向上的态度,面对挑战和机遇;平淡安然者,我行我素小心应对日常的伪实,呵护好内心的火苗,内心的操守,不事张扬,不声张,在玲珑剔透的内心世界悟着和暖着自己的梦,以求一个安妥稳实。当然,世界种种色相,绝非真实。好高骛远者逃不开无根漂浮的困扰,脚踏实地者也有向往高高而上翱翔于天际的渴望。
大凡悟出生命真谛的人,最后知晓了生命的真实,散淡的自由,闲适中的冷暖衣食无忧。斟酒迎月上,泡茶等花开,不失为人生的一种境界。还如陶渊明那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心灵的生态是一片葱茏,翠绿,勃勃生机,生命本真师法于自然,成就一种宽而广的胸怀。
我有一书友,身在官场,总却逃离,“逃离政治人物的视野,就可活得轻松了,修身于我的书法,”其他事物空耗着时间和生命,倦鸟与缰林,何时知返。吃穿用度已是足够,再求更多,为无用而耗生命之膏脂,太不划算,成本价太高。此样心态,必然是升迁太慢,他说,没有两头甜的甘蔗,兼得的事太难了。
心态决定前行的方向。人各有志,有志者,事都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