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床榻艺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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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雕花匠作见雕床精雕三年千工床(1)

9.1.1蓝笋象床

《千字文》是昔日幼儿必读的启蒙读物,得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高度评价。《千字文》中关于睡眠与床帐的文字有“昼眠夕寐,蓝笋象床”和“侍巾帷房”十二字。白天午睡称为眠,夜晚睡觉称为寝,蓝青布的竹轿是白天出行的坐具,而以象牙装饰的大床是夜晚安寝的地方。有钱人家的太太老爷,出行必定要乘轿子,安寝必定睡牙床,这牙床未必是象牙雕饰的大床,往往泛指雕工精细的床,尤其是宁波床,床上嵌牛骨山水人物于柏木、花梨、红木之上,真是一派牙床的气概。大家人家婢仆成群,主人晨起,未出床帐,先有婢仆伺候,递洗脸毛巾在卧房的帷帐之中,这帷房二字,虽不直接写床,但完全是挂了帷帐的拔步床和雕花大床的形状。古代的床帐形同一座用帷帐构成的房屋,所以有帷房之称。

古代的轿子很讲究,是出行的工具,更显示出主人的身份。一般人家妇女都坐竹轿,因为裹了小脚出行不便,必须坐轿。而轿行里的轿子最讲究排场的是新娘出嫁时乘的花轿。花轿是雕花木制的轿子,装饰华丽,凤凰牡丹,狮子绣球的图案上髹以金漆朱彩,这种轿子的制作费工耗时,称为万工轿,也就是一顶轿子制作时要费大约上万个工时来制作。但是万工轿虽然费工,但还比不上千工床,千工床往往是用硬木,一张雕花大床制作时可费一千个工日。千工床形似宫殿,犹如月宫一般,其飞檐、滴水、雀替、金匾、围栏、踏步、花窗、槅扇、裙板、束腰,凡建筑形制所有之物皆有之,而且是遍饰雕花,金璧辉映,极尽人间富贵之能事。旧时江浙地区称雕花大床是“三两黄金一两硃”。这三两黄金尽为金箔,贴在雕花床之上,一两硃砂掺入大漆,以红妆髹饰,朱红色与金黄色相辉映,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9.1.2床头藏金

千工婚床是富贵的象征。千工床上还有条案、抽屉、枕柜、卧柜。既是生活起居之所,更是藏金藏银的地方。旧时人家,无论是女主人的私房钱、首饰、细软,还是男主人的钱袋,最方便最放心的存放处就是在床上。晚间睡在床上,枕头底下,床柜里面是最靠近主人的地方,所以床上枕柜是藏钱财之处。唐代诗人张籍《行路难》诗曰:“君不见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床头黄金散尽,家中无钱,壮士面上无光,真是一钱逼死英雄汉。晋人阮孚,游会稽时,带一布囊,囊中仅有一钱,被称为阮囊羞涩。床底藏金,在床板下内侧设暗柜,外侧为床板,内侧可藏金银、放棉被的暗柜,日防其盗,夜卧其上,才能安然无虞地酣然入睡。所以说,床既是安卧之具,又是藏金之所。

古代的制床木工长于雕花。著名画家齐白石年轻时,在湖南湘潭老家随师学艺,做过雕花木匠,也打过雕花大床和洗脸架。中国古代工匠的木雕手艺精湛过人,巧夺天工。他们不象文人画家那么有名,也不擅长于扬名,今天的雕花大床都是无名氏的作品,我们不知道这些艺术品的作者是谁,但是我们深深地为这些艺术品而赞叹,因为她们是中华民族艺术宝库中瑰宝。

二、雕花匠作

9.2.1梓人问答

古代工匠削制木器的雕刻艺术水平是巧夺天工的。《庄子·达生》有一段鲁侯与工匠梓人庆的问答,颇能说明古代工匠的鬼斧神工。文章大意是:梓人庆削木制作古代悬挂钟鼓的架子,雕刻完成后,见到的人都十分惊讶,以为真是鬼斧神工所为。鲁侯见到了以后就问梓人庆:“你是以什么法术雕刻出来的呢?”梓人庆说:“我是个工人,有什么法术呢!如果说有什么方法的话,有这么一条:臣将要开工时,不敢散神耗气,必斋戒静心多日,三日不敢想奖赏与爵禄,五日不敢想毁誉与巧拙,斋戒到第七天,连自己有四肢身体也忘了。到了这个时候,已目无王公大臣,技艺专一而形体消瘦,然后再遁入山林之中以观天象,与宇宙合一,于是身躯形体又回来了,此时心目中已看到了雕刻完成后的钟鼓架,然后再开工用手雕琢,不雕则已,一雕既合天成,于是器物上凝聚了神功,巧夺天工的钟鼓架就是这样雕琢而成的。”古代的工匠在技艺上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那么雕琢钟鼓架的梓人庆如此,雕琢雕花大床的木工匠师必定也是如此,正如孔子所赞叹的“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由于雕花床是民间婚嫁时的用床,其制作者是民间工匠,所以尽管有大量精美的雕花大床传世,但有关雕花大床的文字记载却很少,在文人笔记中以为雕花大床不够高雅,《本经》认为木雕装饰过于华美是违反了木材本质的:

木巧之饰,盘纤刻俨;赢镂雕琢,诡文回波,淌游翼或菱杼珍艳,芒繁乱泽,巧伪纷挐,以相摧错,此遁于木也。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奇特的现象,民间雕花床愈作愈工,其工艺的精美绝伦令人叹为观止,而文字的记录却只有只言片语,或者语焉不详,以至于百年以后,昔口雕花大床的主人都已经老去,床腿己朽,床棚洞穿,而金漆雕花的床板,也已零落于地摊与古玩市场之上,成了人们收藏和装饰新居的雕花木板。

9.2.2雕饰著录

雕花床有严格的工艺尺寸和用工计工标准。例如,《新刻京版工师雕镂·正式鲁班经·匠家镜》有“雕花面架式”,对雕花的尺寸、位置均有具体的要求:

内中下镜架七寸,九寸高,若雕花者雕双凤朝阳,中雕中钱,两边睡草花,下佐莲花托,此大小依此。雕花面架式。后两脚五尺三寸高,四脚二尺零八分高,每落墨前三寸七分大方能役转,雕刻花草。此用楠木或南木,中心四脚折进用阴阳隼,共阔一尺五寸二分。

由于存世民间文字较少,还可以从宫廷匠作则例文献中,了解一些关于宝座托床的制作工艺以及计工用料情况。清宫《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成活计清档》载:

雍正三年十月十四月,做得花梨包镶樟木高丽木宝座托床一张。

宝座是皇宫中御用之物,以名贵木材制作,取材厚重,雕饰极为精巧。王世襄编著《清代匠作则例汇编》有宝座、宝床、佛座龛案等条目,据《圆明园册十三》所记。对每道名目工序均有记载,从中可以知道雕花工艺的用工情况,如:

大鹏、孔雀、羚羊、狮象马、海马、异兽每十二个,如身长二寸以内,每二十四个;用木匠一工。雕做出细,开眉眼唇齿、牙爪,细撕鬃发,羽翼、翎毛,每只用雕匠九工。

如身长二寸以内,每只用雕匠四工半。如带莲座,每只雕匠十二工半。背光底板花,并布袋床搭脑寻项,透雕玲珑,四面折见方尺,每五尺五寸,用木匠一工。雕做出细,每尺用雕匠十工。布袋床并罗汉床,卷珠云腿,每二根用木匠一工。雕做卷珠云,每根用雕匠一工二分五厘。雕作兽面卷珠云,每根用雕匠三工半。

9.2.3皇家匠作

皇家匠作,分为木匠和雕匠,这些木匠和雕匠,都是民间的能工巧匠,他们的手艺来自于师徒相传,尽管有宫廷内外之分,但手艺是相通的,所以从清代匠作则例中可以了解雕花布袋床、罗汉床的用工情况。

雕花大床又有大开口式和小开口式两种,大开口式民间又称“一根藤”,往往是雕刻松树、竹子、梅花、葫芦等形象构成床脸,床头两边雕刻回纹、双象、麒麟、仙鹤、双鹿等吉祥瑞兽。大开口式雕花大床床罩气势宏大,雕工精致,用料精良,具有贵族气派。小开口式雕花大床则比大开口式更为隐密,放下床帐以后,显得精巧华美,两侧为雕花板隔扇,床门上有精美的雕饰,刻有松鼠、葡萄、福、禄、寿三星等木雕图形。雕花大床是历代工匠辛勤汗水和智慧的结晶,至今仍然可以在雕花髹漆的纹饰中,领略他们娴熟的技艺和精美的雕工。雕花床是古代的工匠,以其毕生的心血留下的艺术品。由于历史上民间工匠的社会地位历来低下,所以不为史家所看重,但其手艺足以传世,今天的人们拂去历史的尘埃,重新审视这雕花大床的艺术魅力。

三、材美工巧

9.3.1文木之赋

人类的文明是从砍伐地球上第一棵树木开始,又是从伐尽最后一棵树木而终结。雕花大床耗竭了大量的美木良材,而这些用料的奢侈与豪华是今后不会再生的。南方的木雕大床,正是文明盛期的产物,也付出了巨大的环境代价。雕花大床的材美工巧几乎达到了尽善尽美,巧夺天工的地步。

《考工记》是一部先秦古籍,写作年代约在春秋战国时期,是齐国的官书。在《考工记》载有百工之事,提出“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的工艺技巧,为设计和制作规定了“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的设计准则。周代手工业有三十多个工种与工艺,其中攻木之工造车、船、弓、屋、饮器、乐器架等用具,攻木之工,刮磨之工能制木为器,雕木成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