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泾源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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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泾清渭浊古今辨(1)

泾水源头探真源

泾渭分明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成语,源出泾渭两河在陕西省境内交汇处的一大自然景观:泾河、渭河是黄河最大的两条支流,这两条河在古城西安北郊高陵县交汇时,由于含沙量不同,呈现出一清一浊,清水浊水同流一河、互不相融的奇特景观,成为关中八景之一而闻名天下。于是很早就出现了一个成语——“泾渭分明”,原意是指泾水、渭水两条水流,一清一浊,非常明显,比喻人和事物界限清楚,是非分明,对待同一事物表现出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后来常常被用以描述人品的高下不同。

泾河、渭河的发源地都在六盘山。泾河发源于六盘山东麓的宁夏回族自治区泾源县,流经宁夏、甘肃、陕西,汇入渭河;渭河发源于六盘山西麓的甘肃省渭源县,流经甘肃、陕西,与泾河合流后汇聚于黄河。然而泾、渭二河孰清孰浊,对此,中国历代竟然还有过反复争论呢。

历史上关于泾渭分明的记载大致分为“泾清渭浊”和“浊泾清渭”两种观点。

春秋战国至秦汉时期,人们认为“泾清渭浊”,即泾水清澈,渭水浑浊。《诗经·邶风·谷风》曰:“泾以渭浊,湜湜其沚。”“湜湜”,水清貌。意思是说泾水因渭水流入而水浊不清。对此,西汉毛苌与东汉学者郑玄的注笺都认为泾水是清的,渭水是浊的。但是唐代孔颖达注疏说:“言泾水以有渭水清,故见泾水浊。”以为渭水清,泾水浊,后因称“清渭浊泾”。孔颖达(574~648年),字仲达,冀州衡水(今河北省冀县)人,是唐初著名经学家和教育家,被称为“唐初鸿儒”,因而孔的权威性注疏普遍误导了后人的认识。

唐宋元明时期人,多以为渭水清,泾水浊。唐代诗人杜甫诗中有“浊泾清渭何当分”,“旅泊穷清渭,长吟忘浊泾”等,其诗中有七次提到“清渭”,四次说到“浊泾”(渭清泾浊)。白居易的《泛渭赋》云:“泛泛渭水上,有舟沿兮溯兮,当此百里之清流。”宋代有关记载同样有“清渭浊泾”的记录,如苏轼有“兖兖河渭浊”句,元代诗人曹伯启有“泾清渭浊源何异?”

清朝乾隆皇帝晚年读《诗经》有疑惑,派陕西巡抚秦承恩进行实地考察。秦承恩在考察报告中写道:“至合流处,则泾水在北,渭水在南,泾清渭浊,一望可辨。合流以后,全河虽俱浑浊,然近北岸数丈许尚见清泚,过此七八里外,清浊始混而为一。”乾隆撰写《泾清渭浊纪实》一文,以此作为附录,并在文中明确宣布“实‘泾清渭浊’”。

人们现在依然可以在两河交汇处见到清水浊水同流一河、互不相融的景观。但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却是渭水浊、泾水清。《现代汉语词典》因此将这一成语解释为:“泾河水清,渭河水浑,泾河水流入渭河时,清浊不混。”但《中国成语大词典》却解释为:“古人认为渭水清,泾水浊。泾水流入渭水时,清浊不混。”究竟是谁错了?

实际上,泾水和渭水的清浊在不同历史时期是有变化的。

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教授在对泾渭清浊的历史演变研究后,认为可大概划分为“春秋时期是泾清渭浊,战国后期到西晋初年却成了泾浊渭清,南北朝时期再度成为泾清渭浊,南北朝末年到隋唐时期又复变成泾浊渭清,隋唐以后又成了泾清渭浊”。他认为,泾渭清浊的历史变化,与当地植被的保存与毁坏以及水土流失是否严重有密切关系。这个观点到今天还是极具借鉴意义的。

春秋战国时期800多年间是“泾清渭浊”时期。此时,泾河上游的戎人还过着原始的游牧生活,土地植被未遭破坏,所以泾河比渭河显得清澈。所以,姜太公才能在磻溪垂钓,《诗经·邶风·谷风》中才有“泾以渭浊,湜湜其沚”的说法。而渭河流域因为先后有周王朝和秦国定都,其森林和土壤遭受破坏。春秋时周王朝的都城由丰镐迁往洛阳,秦国逐渐由陇山以西东徙,定居在渭河以北的周原,促进了当地农业的发展,致使渭河两岸原来茂密的森林面积缩小,土壤失去了保护,渭河因受到地表径流的侵蚀而变浊。

秦汉至唐宋时期是泾浊渭清。秦汉王朝为对付匈奴的侵略,大举向泾河流域迁徙。这些原是从事农耕的人迁到泾河流域后,仍以农业为主,大量开垦,加速了水土流失,使泾河成为“泥水”,汉代民歌唱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汉书·沟洫志》)而这一时期的渭河流域迁入的人口不多,加之渭河上游是森林地区,植被得到了保护,形成渭水的清澈。南北朝末年,西魏和东魏的统治者在泾河上游大设郡县,指定此地农民垦荒产粮供军用,使泾河流域水土流失加剧。而渭河流域由于唐代吐蕃的不断骚乱,人口显著减少,垦荒面积相应减少,又加上渭河上游是森林地区,无疑有助于渭河的转清。杜甫诗《秋雨叹》云:“浊泾清渭何当分。”《秦州见敕》云:“旅泊穷清渭,长吟望浊泾。”陆游在《远游二十韵》中描绘道:“辕门俯清渭,彻底绿可染。”西晋文士潘岳在《西征赋》中纵笔写道:“南有玄灞素浐,汤井温谷;北有清渭浊泾,兰池周曲。”

元代至清末这六七百年间是“泾清渭浊”时期,此时泾河流域人为的和自然的破坏因素较少,而渭河流域乱砍滥伐严重,其上游的森林消失殆尽,所以,这一时期呈现的是“泾清渭浊”的现象。“六盘苍苍,泾水泱泱。酥酥千里,温馨芳芳。”

从流经的地域来看,渭水流经的是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之地;而泾水全程流经的是黄土高原,是水土流失严重的地区。就河水含沙量而言,应该是泾水大于渭水的。据统计,目前泾河平均每年向渭河输送3.04亿吨泥沙,平均含沙量为每立方米196公斤;渭河平均每年输送泥沙1.78亿吨,平均含沙量为每立方米26.8公斤。从数字上看,还是泾浊渭清,尤其在枯水季节。但是,渭河流域尤其是上游地区,由于人类活动的原因,导致水土流失和环境破坏严重。而泾河上游在六盘山自然保护区内全长29公里,流域面积231.49平方公里。今天,泾渭分明的自然景观仍然存在,但已是渭水浊于泾水了。看来并不是古人搞错了,而是后人对环境人为的影响改变了这一现象。清代著名学者谭嗣同的说法似乎更为合理:“泾涨渭涸,则泾清渭浊;泾涸渭涨,则泾浊渭清。”(《石菊影庐笔识》)

因为这一成语的缘故,每年有不少人前往泾渭会合处观看“泾渭分明”。

对于泾水源头,历来说法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