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了解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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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回回一词的起源和演变(3)

1253~1254年出使蒙古的法国传教士鲁不鲁乞(或译卢布鲁克)在其《东游记》(一译《东方行记》)中曾提到库蛮人(即钦察人)的丧葬风俗说:“库蛮人在死者墓上堆成一座大冢,并为他竖立一尊雕像,面向东方,手持酒杯”(道森编,吕浦译,周良霄注《出使蒙古记》第123页)。这显然不是穆斯林的礼俗。我们在汉文记载里,也未发现钦察人有信仰伊斯兰教的痕迹。当然个别的或少数人由于和穆斯林长期接触,有可能皈依伊斯兰教,但作为整个民族来说,则看不出来[18]。苏联史学家格列科夫和雅库博夫斯基所著《金帐汗国兴衰史》说:“在钦察草原上,在蒙古与钦察游牧民劳动群众中(到十四世纪时,蒙古人突厥化程度已经很深了),伊斯兰教没有推行成功……无论如何,到十五世纪时,钦察草原仍有许多偶像教徒,即许多人仍信奉萨满教”(余大钧汉译本,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34页),这段话很值得注意。

至于康里人,则更难看出他们信仰伊斯兰教的形迹。罗马传教士约翰·普兰诺·加宾尼于1245~1247年出使蒙古,途中经过康里人的领土,他说:“这里的居民是异教徒。”这里的“异教徒”并不仅指不信基督教,而是指没有宗教信仰,包括不信伊斯兰教的人,因为他接着说:“我们离开康里人的土地后,便进入木速蛮(Bisermins,即Mussulman木速蛮之讹,木速蛮的国家指花剌子模——汉译者注)的国家,这些人过去说库蛮(指钦察,也包括康里——引者)语,而且现在还说这种语言,但是他们信仰萨拉森人(即阿拉伯人)的宗教”,(《出使蒙古记》汉译本第57~58页)。可见康里人(包括钦察人)是不信伊斯兰教的。另外,《世界征服者史》讲到蒙古拖雷汗(称兀鲁黑那颜,即大官人,拖雷死后称号)攻金时,曾用一会使求雨石法术的康里人作法下雨雪,大败金兵(汉译本上册227页,又见《史集》汉译本第2卷第36页)。《伊斯兰百科全书》《康里》条作者波思沃茨(C.E.Bosworthy)即举此一例说明康里人极少受到伊斯兰教的影响(1975年分册第542页)。

不能排除个别或少数康里人改信伊斯兰教。如花剌子模末代国王摩诃末的母亲秃儿罕哈敦是康里人(一说钦察人),花剌子模王室是穆斯林,则她可能皈依伊斯兰教。有些康里人是花剌子模的军队,有可能也伊斯兰化,但这都无确证。志费尼在《算端的母亲秃儿罕哈敦》一章中说,由于她的出身,秃儿罕哈敦常袒护其同族突厥人。这些人被称为“阿扎迷”(Ajami),(即希腊语义的“蛮人”。非穆斯林出身的突厥新兵被称为“a je muogh l an”即外国少年。见汉译《世界征服者史》上册369页注[69])。说:“这些人视五次祈祷为多余,认为在圣地杀害香客是合法的。”可见他们在纯正的穆斯林眼中的地位。

最后,应提及号称“绿睛回回”的阿速人。阿速人,西方文献多称为阿兰人,元代汉文(如《元史》)则称为阿速人,是从高加索地区迁来的西域人。他们当时信基督教,这是西方旅行家一致的说法。鲁不鲁乞说他们是遵行希腊仪式的基督教徒(《出使蒙古记》汉译本第127页)。“绿睛回回”一名,仅见于元末明初权衡的《庚申外史》至正十一年记事中:“朝廷闻红军起,命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领阿速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颖上红军。阿速者,绿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阿速人属欧罗巴人种西亚型,可能因其眼睛色绿而为汉人注意,故以绿睛回回称之。这里的“回回”应是指广义范围的西域人或色目人,不应看做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

我们说以上三个民族不是穆斯林,只是限于元代这个时限之内,元代以后,情况可能有变化,一些西域人可能融合于回族之中,使回族队伍更加壮大。但这已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了[19]。

结 语

回回一词从唐宋时期的回纥、回鹘音转而来。在元代,回鹘已改称畏兀儿或畏吾儿等词,回回则主要用以称信奉伊斯兰教的中亚、西亚诸民族,有时又有泛指一切西域人或色目人的广义。由于汉族文人惯用古雅字眼,他们仍常用回纥或回鹘称呼畏兀儿,甚至以之称呼回回。这种用词不严格的现象给后人对这两个民族的识别造成了困难,还有一些不称回回实际为回回的中亚突厥族(哈剌鲁、阿儿浑);另有一些(钦察、康里)则是否是回回尚不明确。对这些问题,要根据具体情况,依靠可信的资料,作具体的分析。弄清这些问题,是对元代回族史进行研究的前提和关键。

[1]据胡道静校注《梦溪笔谈校证》卷五《乐律一》,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第224~225页。胡校于“回回”下注云:“《总龟》四十引“回回”作“球回”。按,《总龟》即北宋末人阮阅所著《诗话总龟》。其书多据《古今诗话》转引。非尽《笔谈》原文。南宋人程大昌所著《演繁露》卷9《背嵬》条引《笔谈》仍作“回回”。胡校《笔谈》所引各种版本,皆作“回回”。从此句下之“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二句看,亦指回鹘所在处。

[2]岑仲勉先生《回回一词之语源》(载《中外史地考证》上册第432、434页)谓于阗语称回纥为Hvaihura,又转译为汉语则为回回。此虽可备一说,但似太迂回。

[3]《谱双》(《丽楼丛书》本)卷五《总录》之七《名称》:“大食打双陆曰吧吔(下音齐),板曰毯,马曰偃,一局曰亦。”按,吧吔,波斯文作Bazi有打,游戏之义;“毯”,可能为波斯文Takhtah译音,义为木板,此处指棋盘;“偃”,可能为波斯文Asb译音,义为马,此处指棋子,波斯文Asb亦可指棋子;“亦”,波斯文yak译音,义为“一”,以上据A.N.Wollason 《英波字典》1985年新德里版Play.Boavd.Horse.Chess.One诸字查得。

[4]畏兀儿人,特别是在今新疆东部的吐鲁番地区(元代称高昌、哈剌合卓或火州)及吉木萨尔一带(元代称别失八里或北庭)的良兀儿人信仰佛教的事例很多。如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史》称:“畏吾儿人采用偶像教(佛教一引者)为他们的宗教……谁都比不过他们之敌视伊斯兰。”(汉译本上册第66页)。《元史》卷130《阿浑萨理传》:“畏兀人,祖阿台萨里……精佛氏学。生乞台萨理,裘先业,通经、律、论……至元十二年,入为释教都总统……阿鲁浑萨理……受业于国师八哈思巴。”信景教的例如约翰·普兰诺·加宾尼的《蒙古史》称:“畏吾儿人是聂思脱更派的基督教徒”(汉译《出使蒙古记》第51页)。《鲁不鲁乞东游记》称:在所有畏吾儿人的城市中,都有聂思脱里派教徒和萨拉森人”(同上书第155页)。萨拉森指伊斯兰信徒。在畏吾儿人城市中有穆斯林,《世界征服者史》中亦有记载,见汉译本上册第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