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了解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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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校点本《回回药方》前言(2)

第三,它的方剂自成体系。如果将那些佶屈聱牙的药叫做“民族药”(即便译出来是汉医的常用药),将那些如陈皮、良姜、雄黄、丹皮、白矾等叫做“汉药”,那么,仍然还难以判断后者中有些究竟是吸取汉医的,还是采用了同一药物的汉名。但是,仅从现存3卷的446剂来看,其中主要开列的还是民族药。这就说明,《药方》的方剂已经自成体系。再就方料的调制来看,又会发现它大多以蜜为主,这似乎同汉医没有多大的差别。然而在“先知的处方”中对阿拉伯的药物炮制,蜜的使用都是十分突出的[17],所以清代伊斯兰学者刘智便将它同水、乳、果浆、花露总结为摄生的“五饮”之一[18],反映了对药物调制的民族习惯。另外,按常情来说,同一病症的处方,往住因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思路不同而有所不同,而作者的思路则主要实现了他的“民族思路”。例如,在卷三十的《难花马准》和《微列知马准》等方剂中,作者曾切言它们的“壮阳”之功,然而其用药配伍却同汉医对此症的处方迥然不同。综上概述,可见《药方》的方剂自成体系,是无可置疑的。

第四,它还有着奇特的用药和疗法。在用药方面,如伤科中概用葡萄酒而不像汉医多用黄酒,这显然又是出于民族习惯。但是作者根据其民族医疗传统,竟然以蜜蜂窝、磨盘尘、磨刀水、鹁鸽粪、马驴粪(烧灰)、古墙中和泥的草节儿、阿西马尼地方的地面泥,甚至混堂的垢腻、狐狸肉煮水等等均入之于剂。至于许多偏方,如将蝎虎捣烂吸刺,嚼韭敷伤止血,以蛛网擦伤口和以人发、纸、线烧灰止血等,至今也仍然为回民所袭用。在剂型和制剂方面,如“马准西里撒”竟开列120味,并详述其炮制服用之法。在剂型中,除了丸、散、膏、丹以外,还有汤、煎、油、汁以及末子、饼子等。其中,“饼子”在宋、元时代的汉医方书中已多有记载,明代以后则较少见,因而据此也可以作为推究作者著书年代的参考。在治疗方法方面,除了以擦、贴、拓、搭、渍尤其嚏、嗽等施治外,还有尘药、沙疗、火针、热水蒸浴、坐冷水降温、咂血、放血、滴鼻、挑掐、烙疗(封闭血管)、香料排液、伤口填药棉、药吸签刺,以及锯钻碎骨并锉平,使用灌肠袋、三角巾、止血带、腰椎骨折枕垫、甚至以水抹涂以细查纤毫骨裂纹、以鸡翎管为芯用纸捻垫鼻,从而使患者通气以治疗鼻骨骨折等,真是“千方”“百计”,奇妙无比。其中关于“伤损从身外着重入身及因跌磕有伤”的手术,尤其陈述详备,对止血带的使用,则较法国外科大师阿·巴瑞(A·Pare)的使用提前约两个世纪,对三角巾包扎和枕垫也创造了最早的记录。至于咂血、吹鼻、滴鼻、挑掐,特别是各种放血等,至今仍然为回民所广泛使用,往往能收奇效。

第五,它的某些理论和学科又具有其独特性和完整性。在《药方》中,作者提出了一种“四体液”说,认为血、黏液、黄胆、黑胆是维持人体生命的四种基本物质。这四种物质一旦失调,便会引发疾病。因此,《药方》常常提及的润、恶润、黄疾、脓水、湿、浊等,便可能都是四体液的失调转化。这种理论,显见得与汉医的“五行说”不大相同,反而与阿拉伯—伊斯兰哲学的“四元质”论有关。因为这种哲学的人体论认为,“此身乃水、土、火、气”[19],人体是“集气、火、水、土之精”[20]而成的。可见,《药方》中独特的“四体液”说乃是一种阿拉伯的医学理论。至于《药方》中某些理论的完整性,既见之于发病学,也见之于《折伤门》。前者一方面论及致病的外因是气候、情志、饮食、起居、创伤和中毒,另一方面又论及病理因素是体质、继发病因和病变部位,因而在治疗上便将对症施治和辨证论治相结合,也重视治本和治标。在《折伤门》中,作者完整地论述了软组织损伤、骨折和关节脱臼三种创伤,并从理论上阐述了原因发生机制、诊断和治疗,对一些合并症也有所涉及。这就较完整地包括了古今伤科的内容,有些治疗与现代医学毫无二致。

以上略述,说明《药方》不仅只是临床实用,而且涉及基础医学、医学继承与发展、方剂学、外科手术理论,甚至还涉及民族学和民俗学的领域,是颇值得研究的。

四、《回回药方》的价值

在《药方》尚未正式出版以前,笔者有幸得阅陕西专家的校点初本。虽然门外窥医,难得其旨,但上述特色本身便反映出其价值。如果再从回族文化发展的层面上来着,则其价值还可以指出如下几点。

首先,就其著述来说,它应是一本在回族医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民族医学专著。因为从明代以来,由多族素[21]在中国土地上形成的回族,已经逐渐地大量吸收了汉文化。于是在医疗领域,也就以汉医体系的疗法为主而进行诊治,同时也出现了属于汉医医疗体系的回族中医。早在明永乐年间,伟大的回族航海家郑和7次远航,其船队中的医官医士多达180余人,除了由太医院选派之外,还有被征聘的如常熟、松江汉族名医匡愚和陈常[22]。这就说明,即使其中有回族医生,看来还是按照汉医疗法治病的。以后,明清两代各地回族中医辈出,到了本世纪以来,如活动于京津的赵炳南(1899~1984年)和哈荔田(1911~1989年),行诊于西安的马芾轩(1866~1933年)和穆少卿(1900~1967年)等,也都是著名的中医。其中赵氏是皮肤科专家,曾受到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其著作《赵炳南临床经验集》曾荣获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哈氏则是曾受业于北京名医施今墨、周介人、范更生等名下的妇科专家,著有《妇科内经术指》《哈荔田妇科医案民话选》等。穆氏也著有《穆氏医学丛书》120卷,可惜“文化大革命”中多遭毁失。从上述状况和这些回族中医的专著来看,可以说基本上属于汉医系统。因此,这就反映出具有民族医疗特色的《回回药方》,是唯一的一部回族医学专著,其价值便弥足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