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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清代中期蒙古族作家汉文诗文创作述略(3)

在法式善家族中文学成就最高的是法式善。法式善(1753~1813年),字开文,别号时帆、梧门、陶庐、小西崖居士。原名运昌,蒙古乌尔济氏人,清代隶内务府正黄旗(今内蒙古乌蒙境内)。法式善幼年聪慧,7岁时即能对对联,8岁可辨四声,11岁父亲去世,随庶母韩太淑人寄居于外祖家。韩太淑人即亲任教读,并为典当衣物购买善本十三经及字典诸书,严加教习。为法式善打下了扎实的汉学基础,后法式善28岁得中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检讨、四库全书提调官、国子监祭酒、侍讲学士、侍读学士等职。法式善以文学家、编撰家、历史学家名著于世。法式善一生著述丰厚,编著有《清秘述闻》《槐厅载笔》《陶庐杂录》《同馆赋钞》《同馆试律汇钞》;诗集有《存素堂诗初集》《存素堂诗二集》《存素堂诗续集》《存素堂诗稿》(又名《诗龛咏物诗》等三十四卷传世,收古近体诗3000余首。另有诗歌理论专著《梧门诗话》十六卷、《存素堂文集》《八旗诗话》传世。

法式善诗歌风格“质而不癯,清而能绮”(王昶《湖海诗传蒲褐山房诗话》;洪亮吉在《北江诗话》中评价道:“法祭酒式善诗如巧匠琢玉,瑜能掩瑕”;陸元鋐在《青芙蓉阁诗话》评价其说:“法时帆学士诗能用短,不能用长。五言多王孟门庭中语,清远绝俗,未易问津”;《王豫群雅集》说道:“诗清醇雅正,力洗淫哇,堪为后学津梁”;符葆森《国朝正雅集》记载:“洪亮吉云:‘先生性极平易,而所为诗则清峭刻削,幽微宕往,无一语旁沿前人及描摹大家名家诸习气’”。

法式善散文创作,内容丰富。论说文,论识宏卓,自成一家之言。传文夹叙夹议,文情并茂。序跋文及其记事小品文,探夫得失,描摹景物,铺叙人事,博闻聪听,体虽有别而篇篇言之有物,章法娴熟,运笔周详,不愧为一代大家。法式善取得的巨大的文学成就与其母亲韩太淑人的悉心培养是分不开的,而且其母韩太淑人(端静闲人)本身也是一位蒙古族著名的女诗人,今存由法式善收拾其遗诗,得其律30首,七绝1首,编为一卷刊行,名《带绿草堂遗诗》诗集一卷,于嘉庆二年,刊行一册,现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

法式善子桂馨,嘉庆十六年(1811年)进士,官内阁中书,以疾卒。法式善嗣孙来秀,也是一位著名的诗人。来秀,字实甫,号子俊,伍尧氏,蒙古正黄旗人。道光二十四年顺天乡试举人,道光三十年进士。任候选知县。咸丰元年任青州府同知。来秀的生平事迹《清史列传》《八旗艺文编目》《八旗人著述存目》《明清两朝进士题名碑录》有载。来秀著有《扫叶亭咏诗集》四卷。袁行云著《清人诗集续录》,卷七十三,第2554页,注明《扫叶亭咏史诗》四卷,同治十二年刻本。来秀撰。来秀字子俊,号吾,蒙古正黄旗人。道光三十年进士。历官山东曹州知府。喜读史书。撰《扫叶亭咏史诗》四卷,取自汉至明二百三十人,各赋七言截句一首,编集问世。自左思《咏史》以后,代不乏人,至清而大盛。散见各集者,数篇至百数十不等,专门成书亦不下十数种。虽论古人之事迹,犹见一己之性情。其间瑕瑜互见,而为史评资料,其价值不容贬低。来秀为蒙族文士,早岁登科,常官御史,所作语不主常,论不涉异,亦好学湛思者也。作序者宗稷辰、贡璜、尹耕云皆同年,又张葆谦、吕慎修、萧晋荣、杨彦修。附题词及《扫叶亭花木杂咏》。同时,来秀之妻妙莲保出身于内务府满洲镶黄旗完颜氏家族,也是一门雅善文学之人。

(四)柏葰家族

柏葰家族家学深厚,科举显达,兄弟六人,其中三人,等进士第,一人中举,柏葰家族有两位比较著名的诗人,即柏葰和崇彝。柏葰(~1859年),字静涛,原名松葰,巴鲁特氏,蒙古正黄旗人。约生于嘉庆年间,卒于咸丰九年。道光六年进士。清文宗咸丰宰相。庶吉士出身。初仕宜宗道光朝,累官至兵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咸丰六年(1856年)以户部尚书任军机大臣。咸丰八年迁文渊阁大学士。同年因主持顺天乡试为亲者作弊而被革职查办。翌年以罪伏诛。柏葰的生平事迹于《清史稿》《清史列传四十》,陈康祺《郎潜纪文二笔》卷一,《大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四百三十五,薛福成《庸庵笔记》,李慈铭《越缦堂日记补》有载,柏葰著有《薛箖吟馆诗存》十卷,其中包括《薛箖吟馆诗》八卷和《薛箖吟馆赋》二卷。收诗一千余首,收赋27篇。《薛箖吟馆钞存》收录于《续修四库全书》,道光二十四年刻本。

崇彝乃柏葰之孙,字泉孙,别署选学斋主人,少承家学,博览多识,雅好文学,旁及书画艺术,有其擅长载记文字。清末户部文选司郎中,有《选学斋诗存》《选学斋集外诗》《选学斋书画寓目笔记》三卷,《选学斋书画寓目续编》三卷,《道咸以来朝野杂记》八卷传世。

清代中期蒙古族兴盛的文学家族传统,一直影响到清末,著名的有清末的延清家族,延清是清末文坛的一位著名人物,《清史稿》《清史列传》皆有其本传,延清一生诗文创作丰富,著有《巴里客于生草》六卷,《锦官堂诗草》《锦官堂集》《锦官堂赋》《锦官堂诗续集》《锦官堂七十二倏试贴》《蝶仙小史汇编》《庚子都门纪事诗》《奉使车臣汗纪行诗》《引玉篇》《覆韵集》《遗逸清音集》《丙午春正唱和诗》《来蝶轩诗》《前后三十六天诗》《虎口余生录》《锦官堂杂著》《四十分韵诗贴》。其中以诗集《巴里客于生草》六卷,最为出名。延清之子彭年是光绪时期一位著名的文人,著有《春晖阁诗集》一部传世。彭年之妹杏芬(1874~1897年)也是一位文人,受家学影响,其自幼爱好文学,著有《京师地名对》。

清代中期蒙古族汉文诗文家族文学的兴盛,不仅延续了其家族由科举而显达的政治生命,而且使先进的汉文化得以传承和发扬,促进了民族间的交流与融合。

三、文学地域性差异明显

清代中期蒙古族汉文诗文作家中,除了部分出生在北京或自幼随父母进入中原定居的诗人之外,其余诗人皆分布在蒙古族东部地区,即今天的巴林右旗、科尔沁草原以及靠近松辽平原一带。这一时期,广大西部地区的卫拉特蒙古族汉文诗文创作及作家尚未发现。蒙古族东西部之间的文学地域性差异极其明显。

前者如博明、托浑布、梦麟、那逊兰保。梦麟祖籍科尔沁,于雍正六年(1729年)出生在成都官舍,6岁时随父定居京师;那逊兰保于道光七年(时年4岁)随父至京,他们生于汉地,自幼习汉文,诵诗书,善于汉文创作,自不必说。后者如惠龄其父纳延泰世居科尔沁地方、和瑛家族祖上世居喀喇沁、景文祖上居住在察哈尔,他们也善于汉文诗文创作,其主要原因在于:

第一,巴林右旗、科尔沁草原以及靠近松辽平原的这一地区靠近汉族以及靠近汉化比较严重的统治民族满族,这一地区,有浓厚的汉文化氛围。

第二,科尔沁是著名的蒙古族地域文化——科尔沁文化的发祥地。历史上的科尔沁草原是成吉思汗之弟哈斯尔的领地。科尔沁文化本身就具有开放性、包容性、吸收性强等特点。科尔沁人自呼伦贝尔一带南下以后,在它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与满、汉、藏和锡伯、达斡尔、朝鲜等民族广泛接触,吸收了这些民族文化中的先进方面,特别是积极地接受和吸收汉族的儒家文化和农耕文化,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科尔沁文化。科尔沁文化底蕴深厚,作家辈出,这一特点一直影响到蒙古族的现当代文学。

四、受唐诗影响深厚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提出:“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唐诗是我国诗歌史上的一座高峰,对后世影响深远,如明代以李梦阳、何景明为代表的文学群体“前七子”,提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文学思想。清中期唐诗对蒙古族汉文诗人诗文创作影响深远。清代中期的汉文诗文创作中,受唐诗影响较深的诗人有梦麟、博明、和瑛、博卿额、法式善等,他们继承了唐诗的精髓,在浪漫主义诗风和现实主义诗风的影响下,驰骋才情,大量创作。如梦麟创作的大批具有一定现实内容和描写内地山水、边塞风光的优秀诗作。

其中梦麟受唐代大诗人杜甫影响而创作的描写生民疾苦的诗作富于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梦麟生活于史称“康乾盛世”的时代,他不为笼罩在表面的繁华所迷惑蒙蔽,而是深入人民底层,关心和解决关乎民生疾苦的社会问题。乾隆二十二年,黄河决口成灾,梦麟被朝廷委派勘察监理河工,由于他身体力行,尽职尽责,再加上措施得当,使治理黄河洪灾取得了显著成效。也因此积劳成疾,于两年后病逝。正因为他深入下层,亲事劳勋,目睹了人民穷困潦倒的生活情状,并寄予了自己的深深同情,才写下了一首首反映民生疾苦的具有强烈社会意义的不朽诗篇。如其作于此时期的《沁河涨》:

“东家携孩稚,西家呼爷娘。苍茫未识天地意,夫挽妻袖牵儿裳。传闻泽州水更大,冥冥暴雨连宵堕。沁源村户数千室,十家遭水死五个。时见浮尸逐堤岸,半日已阅数人过。”

诗人继承和发扬了“诗史”杜甫关心民生疾苦的现实主义精神。描写了苦难的人民在肆虐的沁河洪水面前挣扎不堪的凄惨遭逢。诗人的《重出都门行》描写兄弟相别的依依不舍之情,诗人写得如泣如诉,读来感人至深。《重出都门行》中描写兄弟相别的依依不舍之情的“兄马亦踟蹰,弟马亦踟蹰,形骸异乡县,同气情岂殊?”与《兵车行》中“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的亲人离别相送的悲惨场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诗人《大谷山堂集》卷一《冬日观象台二首》之其一的前两句:“木落风高画角哀,霜浓野阔一登台”,直接化用了杜甫《登高》中“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意象与意境。诗人还有许多诗作,都可以看出其深受“诗史”杜甫的影响。

在清代中期还有许多诗人受到唐代诗人或诗风的影响,如博明所著的《义山诗话》,诗人还创作了一些模仿唐代刘禹锡,从民歌中汲取养料而写就的《竹枝词》,如《永昌竹枝词》《庐阳竹枝词》。法式善在《梧门诗话》中写了大量关于唐诗的论述和评点,而且作者本人也非常喜爱和赞赏王孟山水田园诗清淡幽远的艺术风格。同时创作了大量仿王孟的诗作。和瑛对王维也是推崇备至,创造了许多意境清幽、富有蕴藉的诗作。

唐诗对清代中期蒙古族汉文诗文作家的影响巨大,清代中期蒙古族汉文诗文作家中还有许多作家,他们在有意或无意中都受到了唐诗的深刻影响,他们继承和吸收了唐诗的优良传统,创造了一大批文质兼备的优秀诗歌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