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是这样。”
“那么不是有害的东西能对人有害吗?”
“绝不能。”
“那么对人无害的东西会做什么坏事吗?”
“也不会。”
“那么不做坏事的东西也就不可能成为任何邪恶的根源了。对吗?”
“完全对。”
“那么。善就是有益的吗?”
“是的。”
“那么它是行善的根源?”
“是的。”
“那么善并不是一切事物的根源。它只是好的事物的根源。它并不对坏的事物负责。”
“对。”他说道。“正是这样。”
“那么。”我说道。“神。既然是善的。他就不可能是一切事物的根源。正如同许多人所讲的。他只是人类少数事物的根源。而不能对大部分的事物负责。因为对于我们有好处的事物远少于对我们有坏处的事物。而作为好的事物的根源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神。而作为坏的事物的根源则必须到别处去寻找。它绝不是神。”
“你所说的。”他说道。“依我看完全正确。”
“因而。”我说道。“我们绝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任何诗人关于神的那种错误说法。说什么在宙斯的门槛上立着两个罐子。
罐中盛满末日审判——一个是对善的。一个是对坏的。
宙斯把两者的混合体给了谁。那个人就会
时而遇灾祸。
时而得安康。
“但是那个从宙斯那里得到的不是混合体。而只是第二罐的人。他就命中注定在神圣的土地上被苦难追逐终生。
“我们也不接受宙斯同样是我们善恶的施舍者的说法。如果有人说雅典娜和宙斯应该对潘达罗斯违背诺言和破坏停战负责。我们决不赞同。绝不能允许年轻人去听什么泰米斯和宙斯应该对众神之间的争斗负责的胡言乱语。更不能让他们听到像埃斯库洛斯所说的:神在要毁灭一栋房屋时。
就在凡人中播下根源。
“如果有人要写‘尼舆珀的悲痛’。或者‘彼洛皮达的悲痛’。或者‘特洛亚的悲痛’和这一类的其他东西。我们绝不能允许他把那些都说成是神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如果是神的所作所为的话。那么他必须找出一种跟我们现在正在寻找的说法极其相似的说法。而且他必须说神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是好的。而常人正是从神的惩罚中受到教诲。诗人绝不能说受到神的惩罚的人是悲惨的。不过他应当说坏人之所以是悲惨的。是因为他们应当受到惩罚。而在受惩罚的过程中他们正可获得神的教诲。这样写则是允许的。至于说什么神是好的。然而对某人来讲却又是恶的根源。那我们就必须在他所处的城邦里做最大的努力。对他的这种言论进行反驳。如果城邦的法律是受到遵守的话。那么任何人。不论是年幼的还是年长的。听到这类故事。不论是用韵文写的。还是不是用韵文写的也都应该进行反驳。因为这些东西都会被视为格言。讲了既亵渎了神灵。也对我们自身无益。更不利于相互间的和谐。”
“我投你一票。赞成这条法律。”他说道。“而且它也正合我的心意。”
“很好。那么。”我说道。“这就将成为关于神的一条法律和一个模式。编写故事的人就应当依照它来写和讲。诗人就应当依照它来写诗。神不是所有一切事物的根源。而只是善的根源。”
“这就非常全面了。”他说道。
“那么。现在就来谈下一个问题。你认为神是一个巫师吗?他能在不同的时间里奸诈地表现出不同的意念。在一个时间里他也可以把自己从一个形象变换成另一个不同的形象。并用它们来欺骗我们使我们以为那就是他?或者说神是朴实的。任何时候他也不会放弃他自己的本相?”
“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他说道。
“再有。如果什么东西超越了其自身的意念。是不是就必然要被其自身或其他别的东西所改变?”
“是的。那是必然的。”
“事物处于最佳状态的时候是不是最不易于被其他某种事物所改变或影响?例如身体受食物饮料和劳动的影响。植物受阳光以及其他这类事物的影响。最健康和最健壮的就最不容易改变。”
“当然。”
“所以对于最勇敢和最谨慎的心灵。外界的影响对它的干扰和改变也最小。”
“是的。”
“推而广之。这同一论据肯定也适用于所有的混合物、工具、房屋和衣服。那些制作得好而且保管得好的也最不易受时间和其他因素的影响而变形。”
“是这样。”
“因而神和属于神的一切在各方面都是处于最佳状态的啰。”
“当然。”
“这样一来。神是绝不能有许多形象的。”
“绝不可能。这是肯定的。”
“但是它是不是能改造和改变自己呢?”
“如果它终于改变了。”他说道。“那它就是能自己改变自己。”
“那么他是把自己改造得更好更美呢。还是把自己改变得更坏更丑呢?”
“如果他最终改变了的话。”他说道。“必然是变得更坏。因为我们从来不说神在美或德的方面还有什么欠缺。”
“你说得完全正确。”我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依你看。阿得曼托斯。任何一个人。不论是神还是人会愿意把自己变坏吗?”
“当然不会。”他说道。
“所以神也不会。”我说道。“不会要改变自己。既然他们每个都是尽可能的美好和善良。他们就将永远保持其自身的形象。”
“依我看至少这是完全必要的。”他说道。
“因此。我的好人。”我说道。“我们绝不应让任何诗人跟我们讲述什么:
神像流浪的陌生人
打扮出各种形象。走访各城邦。
也不能让任何人编造关于普罗图斯和塞蒂斯的谎言。或者让任何人在悲剧或诗歌中把赫拉变成一个女教士:为阿尔戈斯河的伊纳邱斯的孩子们募捐。
也不能让他们用其他的方式来向我们散布谎言。母亲们也不应相信这些东西。用一些编造得不好的故事来恐吓孩子。说什么有些神像各色各样的陌生人。夜间里四处游荡。他们这样既亵渎了神灵。同时也使孩子怯懦胆小。”
“对。绝不能让他们这样做。”他说道。
“既然神自己不可能改变自己。”我说道。“那么他们会不会使我们以为他们会以各种形态出现来欺骗和蛊惑我们呢?”
“也许。”他说道。
“什么?”我说道。“神也会说谎。用谎言或怪诞的行为制造幻觉?”
“我不知道。”他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我说道。“所有的神和人都是憎恨真的谎言的吗?如果这种说法可以成立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道。
“肯定地说。”我说道。“没有人会真心情愿在其自身最主要的部分的最主要的东西上说谎的。更是害怕把一个谎言保存在那个地方。”
“我还是不懂。”他说道。
“那是因为你以为我指的是某种什么崇高的东西。”我说道。“我是指人们对于一些不了解的事物对心灵说谎。并且把它一直保存在那里。
这是任何人都最不能接受。而且任何人也最恨在那里保存谎言的。”
“确实如此。”
“因而把我刚才所讲的称作谎言将是最正确的了——一个被谎言欺骗了的人心灵中却全然一无可知。因为口头上所讲的谎言只是心灵中某种情感的模拟以及模拟后产生的一种印象。而不是一个十足地道的谎言。不是这样吗?”
“完全对。”
“所以真正的谎言不仅是神恨。也是所有的人都痛恨。”
“确实。我也是这样的看法。”
“那么。语言上的谎言怎么样呢?什么时候以及它对谁是有用的。
所以它不值得憎恨呢?它是不是对反对敌人有用。而且像一种药品。作为一种预防物对于所谓的朋友也是有用的呢?当朋友们由于发疯或某种愚蠢而企图做某种坏事的时候。所以在讲述我们适才谈论的那些故事的时候——我们之所以讲述那些故事是因为我们对于古代的事物不了解其真实情况——我们尽量选好的来做。结果把谎言当作了真话。我们不是也可使它成为有用的了吗?”
“在这些场合它是很有用的。”他说道。
“那么在这些场合中的什么场合谎言又是对神有用的呢?神说谎不是也是因为神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吧?”
“那就太荒谬了。”他说道。
“所以神里面就没有一个说谎的?”
“依我看没有。”
“他会不会因为被敌人所吓坏而说谎呢?”
“绝对不会。”
“他会不会因为朋友的愚蠢或发疯而说谎呢?”
“神是没有愚蠢和发疯的朋友的。”他说道。
“这样一来神就没有什么理由需要说谎的了?”
“没有任何理由。”
“因之凡是超凡的和神圣的都是全然与谎言无缘的。”
“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他说道。
“因而神在言行方面都是十分朴素而真实的。他不会用幻觉、言语改变自己或欺骗别人。或者发出什么信号使人惊醒或做梦。”
“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他说道。
“那么你同意吗?”我说道。“这是讲述神或创作关于神的诗篇时所应采用的第二个模式:神既不是能改变自己形象的巫师。神也不会用谎言来误导我们。”
“我同意。”
“因此。虽然我们赞美荷马诗中的许多东西。然而我们不赞赏。说什么宙斯给阿伽门农报梦。也不赞赏塞蒂斯在埃斯库洛斯长诗中所说的阿波罗在她婚礼上唱歌。预言她的子孙将多福多寿:终身无病痛。寿命长。神的友谊将使我家财产万贯。他唱诗。使我精神爽。我原指望在充满神圣的艺术的太阳神的口中。绝无谎言。而他。这婚宴上的唱歌者。说此话者竟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在人对神讲这样一些不敬的东西的时候。我们会很生气。也不会去附和他们歌唱。同时我们也不会允许教师用它来教育年轻人。如果我们想使我们的卫士敬神和信神的话。”
“我百分之百地赞同这些模式。”他说道。“而且愿意它们成为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