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迪(1208~1292)是蜚声世界的中世纪伊朗着名诗人。在伊朗文学史上被称为“语言巨匠”,其诗文是伊朗文学的最高典范,他的名字已被归入世界文化名人之列。他一生着述20余种,保存下来的抒情诗约有600首。萨迪被誉为“伊朗古典文坛最伟大的人物”,他作品的风格几百年来一直是伊朗文学的典范,其诗文不仅在伊朗广泛传播,而且被译成多种文字在国外流传。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名人。其代表作《果园》(1257)和《蔷薇园》)(1258),以深刻的思想意蕴、成功的艺术形象塑造以及语言艺术的独特成就,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古代文学艺术精品,被誉为是一部“智慧和力量的教科书”。
13世纪初蒙古人从东北部入侵,霍拉桑地区首当其冲,文人纷纷内逃,从而活跃了南方文坛。代表这一时期波斯文学的两位大诗人萨迪和哈菲兹(1320~1389)都诞生在南方名城设拉子。
萨迪的全名是谢赫·穆斯列赫丁·阿布杜拉·萨迪·设拉兹,他出生在伊朗南部的着名古城设拉子,父亲是一个严谨正直的传教士,也是一个艺术家,曾服务于阿塔伯克王朝的国王萨德·本·詹吉(1195~1226年在位)。父亲去世后,萨迪受到了萨德·本·詹吉的照顾和抚养,因此,萨迪,这个别名便是为了纪念和感谢他的保护人国王萨德而起的(萨迪在波斯文中是幸福的意思)。
萨迪的童年,是在严峻耿直的父亲的精心教育下度过的,他父亲是一个伊斯兰教的下层神职人员,家徒四壁,既无财产,又没土地,全靠低微的俸给维持家用。父亲教导幼小的萨迪,要恪守教律,保持内心的清净,不能自欺妄言,更不能诽谤别人。萨迪在《蔷薇园》第二卷《记僧侣美德》中回忆起这样一件事:他常伴随父亲彻夜诵经不眠。一天晚上,他看见别人都睡了,便对父亲说道,他们都沉睡得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一人起来祷告。父亲听后严厉而郑重地告诫儿子:我的儿子,你如果睡了倒没什么关系,诽谤别人就不好啦。多年之后,他忆及此事,写下了如此诗句:
自欺的幔幕蒙蔽着他,
虚妄的人只看见自己。
若是他像真主一样明察,
就知道别人不比他低。
从小受到父亲细心爱抚和严格教导的萨迪,不仅有过一段暂短难忘的幸福童年,而父亲那严于律己、宽厚待人的言行,更使他难以忘怀,终生受益不尽。
萨迪14岁时,父亲不幸去世,一家人生活陷入困境。后来他随母亲寄居在设拉子城一个地方官员的家中,靠他人周济过日子。大约在13世纪20年代中期,经别人资助,萨迪来到当时伊斯兰教文化中心的巴格达,进入东方伊斯兰教的最高学府内扎米耶学院求学。
当时内扎米耶学院的教师中,有许多出色的哲学家、历史学家、语言学家以及苏菲派的思想家,可以说是名流汇聚,而这些学者又宣扬各自的学说和观点,又可称得上是各种教派的学说杂陈,他们都曾做过萨迪的老师,由于萨迪入学前已经显露出诗歌创作的才能,所以这些老师都想对他加以影响和培养,有的希望教导萨迪成为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正统派的信徒,有的想吸引萨迪爱好苏菲派的学说。
从后来诗人回忆当时学习时期的诗歌中,可以看到萨迪当时并没有遵从老师的告诫,死守宗教的信条,热衷于教义学的钻研,按照学院的规定学习必修的学问,这些都不是萨迪兴趣的所在。他在研究了伊斯兰教的全部信条,也就是参透了《古兰经》的精髓之后,他选择了与宗教哲学不同的实用哲学,也就是实践哲学,即伦理学、教育学和社会学等。后来,他又对苏菲派主张发生了兴趣,诗人感兴趣的苏菲派观点,和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官方苏菲分子又截然不同,因此,他常常对当时伊朗封建制度的黑暗统治提出大胆的抨击。
萨迪在内扎米耶学院的学习,由于异族的入侵和对居民及文人学者的屠杀迫害而中断。没有等到毕业,他就离开了巴格达。诗人在后来创作的《蔷薇园》中曾经回忆过当时的心情:
我长期在外流浪,
你问我这是什么缘故?
我离开自己的家乡
是因为躲避入侵的异族匪帮。
土地被他们蹂躏扫荡
成为埃塞俄比亚人的乱发;
他们像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到处杀人如麻。
萨迪的旅途生活大约开始于13世纪30年代,足迹遍及亚非广大地区,西至利比亚、摩洛哥、埃塞俄比亚、埃及、叙利亚、土耳其,东至阿富汗、印度和我国新疆的喀什噶尔等地。他作为伊斯兰苏菲游历四方,靠说教和讲学维持生活,这种宣教布道的宗教职业,在中古是宗教生活的一种形式。不过,他不能长时间地滞留在一个地方,这样不仅会失去老听众,而且也不可能吸引更多的新听众。因此,他必须经常辗转各地,曾经到过耶路撒冷、大马士革、的黎波里、阿勒颇等一些着名的城市,并曾前后十多次到麦加朝觐。
萨迪在外漂泊流浪多年,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吃尽了苦头,但他仍坚持沿途化钱粮,布道讲学,这些在他后来创作的《蔷薇园》中也有记述:一天夜晚,他跟随骆驼队,一路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走到圣地麦加郊外,由于过度劳累,连那强壮的骆驼也跌倒在地。他自己因睡眠严重不足,十分疲惫,忍受不住而倒下了,再也动弹不得。他对领队的人说不要因为他而迟误朝觐,让他一个人留在后面。赶骆驼的人激励他说道:“兄弟!圣地在前面,盗贼在后面,你若继续前进,就快到了;你若在这里贪眠,就会丧命。”他听了便振作起来,终于坚持走到终点。
萨迪在游学的生涯中,还曾经历过不少的危险与磨难。他曾在旅途中多次遭遇到强盗剪径,幸而都能大难不死,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他也曾为了躲避大马士革豪绅的纠缠,孤身索居在大马士革的荒郊野外与鸟兽为伍。后来,更大的苦难又让他遭遇到了。有一次,他在从大马士革去耶路撒冷的途中被西欧东侵的十字军中的法兰克人抓住当了俘虏,被迫到的黎波里做挖壕沟的劳工。好在适逢一个过去与他认识的阿勒颇商人路过,不忍看到他的悲惨处境,用10块金币把他赎了出来,他方能继续过那游学布道的生活。
萨迪浪迹天涯饱经苦难,1257年重返故乡设拉子时,已经是两鬓染霜将近50岁的人了。萨迪后来曾在诗中抒发了自己远离祖国、漂泊异乡的感遇和心情:
我遍游了世界的远方,
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
从每个角落和粮仓,
我吸收了宝贵的滋养。
对祖国纯洁大地的爱情和友谊,
使我不能在这里待长,
即使是在罗马和叙利亚,
我也经常怀念起远方的故乡。
萨迪从1226年到1256年的30年间,以一个伊斯兰教“达尔维什”(游学者)的身份在各地漫游,向群众传经布道。虽然在旅途中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但是这不仅让他能涉足许许多多的地方,领略到千姿百态的自然风光,也使他有机会与社会各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物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对下层人民的生活状况有了比较深入的观察与了解,加之他又从各地民间听到了大量的传说、故事、歌谣、谚语、俚语、箴言等,这些旅途中丰富的生活经验的积累和从民间口头文学中吸取的营养,为他后半生的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萨迪早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开始写诗,不过这些早期的诗歌已散佚殆尽。他现存的最早的诗是13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巴格达内扎米耶学院学习期间和在各国漫游前期写的一些作品,这些诗歌被收于《库里雅塔》这部抒情诗集之中。萨迪对中古伊朗诗坛由“诗歌之父”鲁达基开创的十多种形式各异的诗歌体裁,如颂诗、叙事诗、抒情诗、双行诗、四行诗等,不仅创造性地继承,并且又有所突破,取得了崭新的成就。如他创作的哀诗,就跳出了前人只纠缠于个人情感的圈子,抒发了忧国忧民的情感,表达了祈求祖国和民族强盛、复兴的孤心苦诣。特别是他创作的抒情诗,使这种诗体臻于成熟和完美的境地。在抒情诗的创作上,萨迪是伊朗14世纪涌现的抒情大师哈菲兹的先行者。萨迪的有些作品虽然失传,但收在他的全集中的着述,仍有22种之多,包括哀诗、颂诗、挽歌、叠句、逸闻、箴言、警句、四行诗、格言诗、幽默诗、讽刺诗、叙事诗、抒情诗等。当然,他最杰出的作品是他于1257年返回桑梓创作的两部诗文集《果园》和《蔷薇园》。
萨迪在异国他乡流浪多年,一旦返回故乡设拉子,过往蹉跎的岁月、流逝的年华,在心头蓦然间产生了一种骐骥将老壮士暮年的感觉,因此他决定从此不再过那种长年漂泊在外、风餐露宿的生活,长期定居在设拉子郊外自己的房舍里,把自己大半生周游列国,所涉及的许许多多地方的风土人情,所接触的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所领略的那些名山大川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观,从各地民间所听到的大量的传说、故事、奇闻和轶事,自己在旅途生活中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和内心感受,以及从中领悟到的深刻的哲理和启迪,一股脑儿都总结出来,作为珍贵的礼物留给后世,这样就结出了一个硕大的果实。作者在《果园》中这样写道:
要像萨迪一样采摘硕果,
向他们请教积成学问的粮垛。
《果园》问世前,萨迪的抒情诗并没有引起世人的注意,因此他在《果园》这部作品的序言中,埋怨人们不识货,发牢骚说在法尔斯不尊重他的诗,跟在赫坦不重视麝香一样。有人就劝他写一些歌功颂德的诗,以引起达官显贵的青睐。对此,他以诗言志:
有人对我说:“萨迪,你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你能够有可靠的收入,也会得到荣华富贵!
你那只可贵的右手完全可以挣得一个宝位,
何苦来为生计流离颠沛?
只要肯赞颂权贵,管保你财产无匮,
没有财富,才华也只能换来烦恼与眼泪。”
鹞鹰胜凤凰——世界上许多人这样认为,
但鹞鹰靠腐尸为生,凤凰与纯洁同类。
不,我决不去乞求权贵,
也不学别人捡拾他们的牙慧。
创作于1257年的《果园》是萨迪的成名作,原名《萨迪书》,是一部哲理性叙事长诗,全书共分10个篇章,包括《序诗》《正义与治事之道》《行善》《真正的爱情与激情》《谦逊、乐天知命、知足常乐》《论教育》《感恩》《忏悔与正道》《向主祈祷》《结束语》。内容丰富多彩,涉及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如帝王、圣哲、教徒、游僧、市民等各阶层人民的生活和风俗习惯。全书共有200多个诗体故事和寓言,在这些故事和寓言的中间或者结尾,夹杂着诗人的评论和见解。《果园》的内容虽然宗教色彩比较浓厚,但具有强烈的伊斯兰理想主义色彩,作品中充满了善良、圣洁、理想和坦诚,予人以有益的劝勉和启示。诗人在这部作品中倾注了对劳动人民的深厚同情和爱心,充满了对善良、纯洁和理想世界的企盼与追求,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芒。“阿丹子孙皆兄弟,兄弟犹如手足亲”是诗人崇高的传递心灵的体现和期待。《果园》问世之后,萨迪在1258年,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他的代表作《蔷薇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