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中国历代政权与伊斯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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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宋朝时期“怀柔羁縻”的伊斯兰教政策(3)

(三)社会生活方面,宋朝政权尊重蕃客的信仰习俗,认为这样有利于互市,在海外产生良好的影响。允许穆斯林在许多城市建立清真寺而未作干预,并按照伊斯兰殡礼要求置办穆斯林公墓。其一,清真寺院,陆续建立。由于穆斯林宗教生活的需要和宽容的社会环境,在泉州蕃坊区域内先后盖起了3座清真寺。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穆斯林蕃客在泉州城东南创建艾苏哈卜礼拜寺。该寺阿拉伯文石刻的译文称:“此地人们的第一座礼拜寺,就是这座公认为最古老、悠久、吉祥的礼拜寺,号称‘圣友寺’。”宋绍兴元年(1131年),波斯西拉夫港人纳只卜·穆兹喜鲁丁亦在泉州城南建立了又一座礼拜寺,名清净寺。此外,1940年泉州通淮门拆卸时,由城基内挖出的一块辉绿岩石上镌刻的阿拉伯文碑文记述,一位虔信、纯洁的长者、也门人奈纳·奥姆尔在此地修建了一座礼拜寺,后人称之为“也门寺”。从碑文使用的库法体阿拉伯文曾流行于公元8~9世纪末推测,“也门寺”可能建于南宋以前。广州的怀圣寺,传说建于唐代,至晚也不会迟于宋代,南宋方信孺的《南海百咏》成于开禧二年(1206年)以前,其中已有对该寺的描述:“番塔,始于唐时,曰怀圣塔。

轮困直上,凡百六十五丈(?),绝无等级。其颖标一金鸡,随风南北。每岁五六月,夷人率以五鼓登其绝顶,叫佛号,以祈风信,下有礼拜堂。半天缥缈认飞翚,一柱轮困几十围。绝顶五更铃更语,金鸡风转片帆归。”可见怀圣寺与光塔至少在13世纪初叶已建立。在宋代,穆斯林蕃客的活动遍及东南沿海,宋德佑间(1275~1276年)西域人普哈丁在扬州修建了仙鹤寺。从杭州真教寺现存清康熙九年(1670年)碑载:“寺创于唐,毁于季宋。元辛巳年(至元十八年,1281年)间大师阿老丁自西域来杭,见遗址而慨然,捐金鼎新重建。”从这段碑文来看,宋代的杭州已盖起了清真寺。其二,重视殡礼,置建墓地。穆斯林生活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生有所聚,死有所葬”,即有生之日要进行一日五次之礼、七日聚礼、每年开斋节和古尔邦节两大会礼;归真时,则要依伊斯兰殡礼下葬。由周密在《癸辛杂识》中对杭州“回回”殡礼的记载来看,宋代穆斯林完全可以按照伊斯兰教教规不受干预地处理殡葬事宜,并且有了专门的穆斯林公墓。对穆斯林来说,修建清真寺是一大善行,而经营穆斯林归真后的墓地,同样是值得嘉许的。宋代出身于波斯西拉夫的蕃商试郍围于1162年至1163年出资在泉州东坂修建了穆斯林公墓,林之奇在《拙斋文集》卷15《泉州东坂葬蕃商记》中记述了此事:“泉之征舶通互市于海外者,其国以十数,三佛齐其一也,三佛齐之海贾以富豪宅生于泉州,其人以十数,试郍围其一也。试郍围之在泉,轻财急义有以庇护其畴(俦)者,其事以十数,簇蕃商墓其一也。蕃商之墓建,发于畴首之蒲霞辛,而试郍围之力能以成就封殖之。

其地占泉之城东东坂,既剪薙其草莱,夷铲其瓦砾,则广为之窀穸之坎,且复栋宇,周以垣墙,平以扃钥。俾凡绝海之蕃商有死于吾地者,举以(于)斯葬焉。”此文还在篇末对置建穆斯林公墓的意义作了高度评价,认为此事不仅能使在华的蕃客安心,远扬到穆斯林国家,也会有良好声誉,从而有益于贸易互市,可以说反映了当时宋朝当局的心愿。“试郍围于斯举也,能使其椎髻卉服之伍,生无所忧,死者无恨矣。持斯术以往,是将大有益乎互市,而无一愧乎怀远者也。余故喜其能然,遂为之记,以信其传于海外之岛夷云。”根据类似的想法,宋代在广州“城西十里”,也有专门的穆斯林墓地——蕃冢。南宋方信孺在《南海百咏》中记述:“累累数千,皆南首西向。”并有诗曰:“鲸波仅免葬吞舟,狐死犹能效首邱。目断苍茫三万里,千金虽在此生休。”同时,宋代的杭州置有穆斯林公墓“聚景园”,扬州有普哈丁墓,海南三亚地方也有穆斯林墓群并保存至今。在已出土的泉州伊斯兰教石刻中,一方曰:“死者外国人,名安琪拉亚里……卒于回历609年(1212年,南宋嘉定五年)。”另一方刻着立于回历406年(1009年,北宋大中祥符二年)的阿拉伯文墓碑石,上面记载死者是一位阿拉伯人的养女。

第三节宋代穆斯林生活的特点

宋朝政权对伊斯兰教实施怀柔羁縻政策,使穆斯林生存环境具有宽容和谐的气氛,有利于伊斯兰教的存续和发展。有宋一代,伊斯兰教随着土生蕃客的繁衍而在本群体内部传播,穆斯林生活中表现出若干特点,最主要的是活动范围广泛,涌现出一批代表人物和奉行伊斯兰教习俗而开始引起社会关注。

一、在中国广阔领土上留下活动足迹

宋代时期,就内地而言,穆斯林活动最活跃的是东南沿海地区,然而在北方地区,也留下他们广泛活动的足迹。

就东南沿海而言,广州继唐之后依然繁荣,“收课入倍于他路”。其中以香药获利最多,所以穆斯林客商首选的贸易港口就是这里。北宋时朱初平说:“广州,外国香货及海南客旅所居。”(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〇)后人顾炎武指出:“自唐设结好使于广州,自是商人立户,迄宋不绝。诡服殊音,多流寓海滨湾泊之地。筑石联城,以长子孙……禁纲疏阔,夷人随商翱翔于城市,至有蛮媪卖药。”(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一〇四)宋廷南迁临安(杭州)后,成为南宋的重要门户,吸引穆斯林商人竞相云集泉州,港口风樯麟集,云帆遮天。《泉州府志·城池》云:“一城要池,莫盛于南关,四海舶商,诸番琛贡,皆于是乎集。”所以诗人咏泉州有“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之句,当地民间传说更有“半蒲街”“回半城”的称谓。蒲姓即为阿拉伯文ABU(阿布)之转音。

当年,穆斯林蕃客通过广州、泉州各港口,还把经营范围扩大到东南几省的城市,南宋都城杭州也成为他们云集之地。当然,聚集在杭州的穆斯林,有相当部分是从开封迁来的。“宋室徙跸,西域夷人安插中原者,多从驾而南”,“而杭州尤伙”(《西湖游览表》。)。位处边远的海南岛为穆斯林商舶途经之地,这里也成为部分穆斯林移住的第二故乡。《宋史》489卷《占城国》记太宗雍熙三年(986年)占城人蒲罗遏率族百人,避国难,在海南岛之儋州定居。又,端拱元年(988年),“占城夷人忽宣等族三百一人求附”。因为有了伊斯兰教的信众,故《图书集成职方典》卷1380记当地崖州风俗云:“蕃俗本占城人,宋之间,因乱,挈家驾舟而来,散泊海岸,谓之蕃邦蕃蒲。今编户入所三亚里皆其种类也。其人多蒲姓,不食豕肉,家不供祖先。共设佛堂,念经礼拜。其言语相貌,与回回相似。”

在北方,相传北宋至道(995~997年)初年谢赫·那速鲁丁奉敕创建了北京牛街礼拜寺。至南宋末年,有两位伊斯兰教谢赫来牛街清真寺掌教,一为波斯伽色尼人阿哈买德,一为布哈拉人阿力,归真后葬于寺内。但此说尚待进一步考证。在蒙古草原,穆斯林商人往来于蒙古汗廷及各部落之间,“成吉思汗令诸王、诸那颜、诸将等各出私赀,遣信仆一两辈,赉随以往,购易花剌子模珍产。有众约四百五十人,皆穆斯林也”(多桑多桑蒙古史(上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93)。成吉思汗于1216年西征花剌子模之前,曾派3个穆斯林去游说,这3名使者所携带的礼品,除了银锭、麝香,还有一种白色驼毛毡袍。这种“重价白毛毡袍”,已被历史学家考证为产于西夏境内,由穆斯林商人推荐或销售到各地。

二、涌现出一批有影响的穆斯林

宋代的一些史书对有关来华朝贡或贸易的穆斯林蕃客的记载,既有具体的人名,还有他们的事迹。这些穆斯林中,不乏在社会、经济等方面有影响的人物。

蒲亚里,是一位在广州成家定居的大食商人。绍兴元年(1131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提举广南路市舶张书上奏:“大食人蒲亚里所进大象牙二百九株,大犀三十五株,在广州市舶库收管。缘前件象牙,各系五七十斤以上,依市舶条例”,“约用本钱五万余贯”。张书担心如果官家收买一下子付不出那么多钱,要求公开搭息出卖一半,“取钱添同还蒲亚里本钱”(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蒲亚里的经济实力之雄厚由此可见一斑。蒲亚里娶右武大夫曾纳之妹为妻而久留广州,官府因市舶司全借蕃商推动来往贸易,劝诱他归国,继续从事这项事业。

辛押陁罗,原是大食勿巡国的进奉贡使,居广州数十年,家资达数百万缗。为了鼓励他继续招徕穆斯林商人,又把他派回故国。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诏令“大食勿巡国进奉使辛押陁罗辞归蕃,特赐白马一匹,鞍辔一副。所乞统察蕃长司公事,令广州相度。其进助修广州城钱,不许”(宋会要,“蕃夷”四)。

蒲霞辛可,原是落户占城的阿拉伯商人,以占城进奉判官名义入贡,朝廷授其“保顺郎将”官衔。在林子奇的《泉州东坂葬蕃商记》一文中提到“蕃商之墓建,发于畴昔之蒲霞辛”,说明营造泉州穆斯林墓地也有他的功劳,看起来是个既有资财又有社会影响力的穆斯林。

施那帏,是营造泉州墓地的另一位重要资助人。《诸蕃志》记述:“有蕃商曰施那帏,大食人也,侨寓泉南,轻财乐施有西土气息,作丛冢于城外之东南隅,以掩胡贾之遗骸。提舶林之奇记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