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要嫁就嫁灰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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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乐游添波向人间 (2)

水咸染展臂抱住暮色,双足稳稳站于地面,连个最轻微的晃都没打。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暮色如狮的大脑袋,浅笑。

“呜呜,呜……”

大脑袋在女子肩窝处蹭啊蹭,暮色发出呜咽声像女子撒着娇。

听出暮色呜咽声中的委屈,女子眼神向下投递,暮色后腿雪白的右脚掌包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的。“暮色是笨蛋么?居然这么容易被人类的陷阱弄伤?”

“呜……呜……”

抗议似的发出两声长长的呜咽,暮色扭过巨大的头颅,就是不看它的主人,身子扭了扭,用腰撞击了下主人的腹部。

“在下十分抱歉误伤了水姑娘的宠物。”

一道年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有礼,且隐着笑意。女子这才抬头,将为数不多的注意力从暮色身上分出来给了站在她对面显然和暮色一起出来的男子。

对方很眼熟,浓眉星目,也算是仪表堂堂,女子肯定自己是见过他的,至于他叫什么名……

拍了拍暮色的背,暮色听话地托着受了伤的后腿右脚掌跳下女子身上,乖乖地趴在女子脚边,蹭着女子的裙摆,继续撒娇。这么久不见主人了,好想她哦。

“无妨,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果然是安逸太久了,暮色生性警觉的天性也快被消磨光了,不分危险就到处乱闯,受些皮肉之痛也是应该。何况暮色本身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从它愉悦地心情就能看出来。对于一个把自己伤到的罪魁还能这般喜欢,想来是这人待暮色是极好的。

“水姑娘不妨到舍下坐坐,望不弃寒舍简陋。”

对方明显知道水咸染的身份,且这模样水咸染看着也熟,略点了下头,在跟着男子进竹楼的途中试探地开口:“安……”安什么?

男子回头,晴朗如月的脸上带着笑。“承蒙水姑娘还记挂在心,在下安礼。”

对了,这是悠然山庄的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暮色听见安礼这个发音兴奋地用掌拍着地面,利爪钩着了女子的裙角,撕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女子蹙眉,责难般地睨了暮色一眼。出去才两天,规矩教养都丢了。

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裙摆,直到长裙再无破损的痕迹女子才放开手,前面走着的男人一直没有回头,女子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这边,他看见与否对她并无二致,烦恼的是他刚才话中饱含的讽刺。她是哪里惹了这位悠然山庄的公子了?

“水姑娘请坐。”

竹楼布置得相当雅致,一桌一椅的摆放也极为讲究,即便是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在安礼看来也是值得花费心思的,男子其实是个相当认真的人。

那么这样一个认真的人出言讽刺她又是何故?

“安、礼,我可曾做过对不住你对不住悠然山庄的事?”确定一件事,她果然不习惯听别人叫她姑娘,只有女性社会工作者才会在姓后头被人冠以姑娘二字,她的常识挑战着目前的真实。

笑着为女子倒上一杯热茶,在女子对面坐下,安礼轻声道:“世人皆知妖尘为悠然山庄所有,却不知妖尘皆是月寒山上的尊主一株一株移植了过来。悠然山庄,说透了也只不过是月寒庄的附庸。”

言尽至此水咸染要是再不知安礼想说的是什么那她便不配离开水家主宅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从她临世的第一天起就被人计算好了的,暗中窥测着,一步步引导她的走向,他们要她做什么?

双手捧着茶杯,水咸染看着不远处花瓶里插着的一支鲜嫩的竹枝,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安礼,安礼正对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安、礼,我若想给悠然山庄补偿,不知你接不接受?”

闻言,悠然山庄的二公子调转回视线,挑了挑眉。“补偿?水姑娘有想要如何补偿?”她自己本身即是猎物,没能逃脱出追捕,现在被人豢养着,她有如何来补偿被她牵累了的悠然山庄?

“呼呼……”

这时暮色躁动了起来,豹纹般的长尾重重地抽了一下坐在竹椅上陷入思考的主子,尾巴在收回来时接触到了地面,在竹板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安礼震然,这样的力道击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身上……“水……”

想上前确定女子的伤势,见着的却是女子安然无恙地端坐在椅子上,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暮色的脑袋,轻道:“暮色不慌,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烦。”一早便知她的灰太狼心存目的接近她,引诱她,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难免一时陷入阴暗,倒是惹得暮色担忧了。“乖,饿了吧,去抓只动物回来,大些也没关系。”

暮色担忧地看了它的主子一眼,最后还是听话地跃出了竹楼。

安礼哂笑:“倒是在下表错情了,水姑娘既能得上古中的瑞兽做宠,必然不是普通人,又怎会为驺吾兽所伤?”

“安、礼,我不喜你说话的态度。”无人能对水家人不敬,不管水家人做了什么。

长叹了口气,男子无力地靠躺在了椅背上,无言苦笑。他也知他这般对待一个女子实在是有失风度,可一想起软禁在悠然山庄的父亲幼弟,无论走到哪都会被监视的姐姐姐夫还与自己,带来这一切的又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难免会情绪失控。

“抱歉,是在下一时失控,请水姑娘见谅。”细想一下,眼前的女子又何其无辜?她只是不幸地被月寒山的主人标记成为了猎物而已,她只是不幸地被安信喜欢,而悠然山庄上下又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而已。

“无妨,你可以叫我咸染。”

她不习惯念人名,对湮鸾是这样,对安礼也是这样。不是正统的当地大家闺秀,也没有被叫了闺名的忌讳,对于她承认了的人,她向来大方,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暮色出去了很久,往常捕猎都不需这么长的时间,水咸染并不担心,知道它是被受伤的后腿拖延了时间,过不了多久总会回来的。

茶过两盏,水咸染与安礼也无过多的话说,直到一声呼啸,女子冲外头招了招手。

暮色进了竹楼,同时被它驱赶着进来的还有一头鹿。女子抬头看了眼,是只角有十四叉的鹿王。不免失笑,暮色平时是不会捕获这样以颇具灵性的猎物的,今日看来……

暮色后腿的伤口已裂开,绷带染上了一片水红,大概是伤口痛到耐心尽失才把鹿王抓了回来,看鹿王身上带着的伤痕就知道暮色有多暴躁了。

本来即便是被暮色驱赶着的鹿王也是扬着高傲的头颅,十四叉的鹿角看着分外漂亮,一进来竹楼不知何故缩在了一角再无当时王者的骄傲。安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女子,什么话也没说。

暮色趴在主子身边,清理着爪缝间勾缠着的皮肉,尾巴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女子足尖踢了踢暮色带伤的右腿创处,浅笑。“作为惩罚,我可不会给你治伤,你就等着它慢慢好吧。”反正暮色的复原力一向惊人。

“呜呜……”

硕大的脑袋蹭蹭主人的裙角,模样看上去委屈得很。

本来想着给驺吾兽上药换绷带的安礼闻言安静地坐在一旁,抿了口茶,什么都不说。

右手抚上暮色放置于她膝盖旁的脑袋,左手对着鹿王的方向轻轻抬起,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感情。“上前来。”

安礼看到十四叉的鹿王安静地就像头幼鹿般听话地小步轻踏到了女子的面前,他更是在女子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这种睥睨之感,就好像她看这世间万物皆是浮云,皆是尘土,不值一提,更不会记挂在心上。

“鹿,我要的只是你的甘愿,我许你福泽子孙恩及下世,你可甘愿献上你的生命?”

在暮色轻舔主人手指的同时,鹿王纵身跃出了竹楼,一头撞在了楼外竹径出的大石上。

到底是心高气傲,死也要死得这般壮烈,好在它懂得不在她面前溅血。抱住暮色柔软的颈间,随着暮色整个身子都跳上女子怀里的动作不加阻止,女子半抱怨半无奈地开口:“暮色,你是越发地想着法子为难我了,这操控一罪的罪名我算是坐实了,你可满意?”天地万物皆有灵性,繁衍生息修道入魔都有其一定的轨迹,比如刚才的鹿王,再过个二三百年修妖也会有所小成,千年后必然得道。如今她横插一脚,鹿王命盘被她操控,福泽子孙恩及下世,硬是把鹿王得道的时间提前。本不欲理世,每每总为了她这食性特殊的宠物一再破例。

怜惜地舔了舔主人苍白的脸,暮色呜咽。

“好了,下去吧,你要把我身上弄成风尘仆仆状才甘心么?”直到暮色再度呜呜了两声退了下去女子才整理了下被暮色弄皱的衣物。“伤好后记得把自己洗干净,在这之前不要随便扑到我身上。”

对待自家宠物也这般冷清难免说不过去,安礼分明看到女子眼底藏着笑意。她是极喜欢她的宠物的吧,就像她的宠物也是极喜欢她一样。

被主人踢了一脚,暮色这才去享用它阔别了好几日的肉食。

没了暮色在身边黏糊,水咸染顿时觉得地方空旷了挺多,捧着茶杯,并不饮,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安礼,发现后者一副若有所思样。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安、礼。”过了今日,恐怕她就没兴致再向任何人解释了。

“咸染是不习惯念我的名么?安礼字忠廉,咸染不妨唤我忠廉。”自己的名被一个女子一字一顿地刻意吐出,怎么听怎么别扭。

“礼。”女子给出了她的选择。叫忠廉同样会是一字一顿的结果,不如就叫礼。

安礼有一瞬间的脸红,不自在地偏过脸,看向了另一边。毕竟是第一次有女子这般亲密地叫着自己的名,虽然大姐也是这样叫他的,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咳咳,你若愿意叫,就这么叫好了。”

无法理解安礼的别扭,女子的耐心正在流失,她出来很久了。“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若他什么都不想知道的话,她就要回去了。

终于从不自在中回过神来,安礼转过脸来,正色直视着女子浅色的眸。“咸染,你所说的补偿,我想知道,你能给悠然山庄的补偿有多少。”非是悠然山庄不甘居于人下,而是安信一事本就与月寒山决裂,如今再在月寒山下作为附庸存在已是不可能,悠然山庄的生死存亡不能由月寒山主人一念之间的喜好来定夺。“你和月寒山主人又是怎样的关系,这些,咸染你能告知我么?”

似乎料到了安礼会问这样的问题,女子一刻也不耽误地给出了承诺。

“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允许的范围,悠然山庄内所有人皆可随心所欲地生活,不用再仰人鼻息,不用再有所顾忌,这样你看可行?”

安礼露出虚弱的笑,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我第二个问题呢?咸染能否给出答案?”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已是悠然山庄奋斗几生都未曾达到的局面了。

女子顿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在这一顿之下裂成两半,杯中的液体沿着裂缝洒出,缠绵于女子僵硬的指间不舍离去。一顿之后,女子挥了挥手,茶杯茶水恢复原状,重新被女子捧在了手心。

“抱歉,咸染,你若不想答我便不再问了。”

第一次见到这人失态,第一次见到这人原本看不出情绪的眼底写着不知所措,她和月寒山主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这样美丽的女子显露出情绪,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这样强大的女子甘愿被当成猎物捕获,他不傻,他知道的。

“他是我要找的人,他是我来这世界的目的,他是我触摸更强大力量的钥匙,他是我懂得何为幸福的牵绊……我不懂,我找到了他,我达到了目的,可是……力量,幸福什么的,我并不懂。”她的牵绊只有她的哥哥水咸冥。

摩擦着手里的瓷杯,手感温润细腻,这样的瓷绝对是上品,毁了也是可惜,安礼从那么隐蔽的地方把这套茶具找出来,连同这手中的瓷杯,也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吧。

安礼静静听完,突然间很想笑,女子的茫然他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是啊,他为何要去点破呢?这个美丽强大不属于凡尘的女子不懂爱……呵呵,真的很想笑呢。她该爱上那个男人的,只有她爱上了那个男人她才能拥有更多的力量,才能得到幸福,可是这个女子她不懂爱啊。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终究是没控制住,安礼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角都泛出了眼泪,胸腔震动,将长久的压抑全部笑了出去,重新装进来的是什么他没去在意,只是笑着。

“你慢慢笑吧,我要回去了。”

女子恼了,放下茶杯,一甩袖子,转身离去。“暮色就寄放在你这里了,随便你喂它什么都行,过短时间我会来看它,有什么等下次我来了再说吧。”

暮色见了主人出来,欢快地放下食物迎了上去,女子看都不看沾了满脸血痕的暮色,甩了甩手。“你留在这里,不要再乱走了,过段时间我带你回家。”是的,回家。

暮色显然也听懂了,呼啸一声也不再看主人,自顾自地回到原处享用美食。

这时竹楼里笑声渐悄,安礼夹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咸染,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么?”

女子撇了撇嘴,扬声道:“若不把你当朋友我就不会叫你礼。”她没有朋友,安礼算是第一个。颜随风不算,在她看来颜随风只是风家的继承人。

“那你是怎么叫月寒山的主人的?咸染,告诉我。”

竹楼里似乎平静了下来,女子皱了皱眉,据实以报:“湮、鸾。”

话音刚落,比之前更为放肆的大笑声传来,女子哼了声,进了竹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知道他笑得很难听。白痴!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安礼这才擦干笑出来的泪水。月寒山的主人姓惠,名湮鸾,他开始同情这个叫惠湮鸾的男人,祈祷他不要爱上咸染,一旦爱上了,就是地狱。

没有什么比爱上一个不懂爱的人更为痛苦的事了,若这人弱小,还可以强行将这人禁锢在自己身边,若这人强大到了只能仰望的程度,这样的痛苦是没有的尽头的。

“咸染,这样就好,不要爱上任何人。”包括惠湮鸾,包括安信,包括……

压抑不住的苦笑爬上嘴角,安礼深吸了口气,向外看了眼暮色,找出上会用剩下的伤药和绷带,打算等暮色进食完毕就给它上药。他会把暮色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