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山不好么?染儿想下山做什么?”纵使把她强行带来,纵使封了她的力量,纵使令她只能待在他身边,他又怎能扼杀了她想离开的念头?“染儿想要什么我派人给你寻来便是了,你身子还没好,留在山上好好休息吧。”
“嗯。”略一沉吟,女子同意了,她如今的身体还真不适合舟车劳顿,有人替她找人是再好不过的。“你还记得我曾经画过一幅画?”
男人拉着女子的手,让她坐下,暗自握了握拳,一面若无其事地反问道:“画?是那头脸上有疤的狼么?染儿,我根本没那么丑的。”
“你记得就行。”女子不耐地抽回手,暗想他若长得真如灰太狼一般模样,她疯了才会固执己见地来找他。“狼堡,就是那幢房子,我要找如今它的主人。我不确定他在哪,但应该是在这里的,可能在江南,也可能就在附近,你能帮我找来么?你若找不到,过一阵子我自己去找。”不知道冥那家伙背着她在打什么坏主意,到了现在都不出来见她,肯定是存了什么恶毒的心思不能让她知道。
不得不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不是没有它的道理的,这世上最了解水咸染的人永远是水咸冥,而最清楚水咸冥为人的舍水咸染其谁?
“好啊……我知道了,这就派人下去找……”
其实哪用派人去找?整个月寒山上除了染儿外恐怕没人不知道山下树林深处凭空出现了座城堡,那城堡长得就跟染儿画中的房子一般无二啊……
一句简单的话被男人说得咬牙切齿断断续续,想不引起女子的注意都难,侧着头上下看了男人两眼,女子突然想通。
“你见过狼堡了对不对?那它的主人呢?你有没有见过?”
男人苦笑,呆愣着不答话也不动,只是悄悄把女子激动之余伸过来拉住他袖子的手反握进掌中。这是染儿第一次主动碰他呢,真值得纪念,不是么?染儿那么焦急,那么担心做什么?怕他会伤害她要找的那个人?可惜,他至今还未碰上那人。
“还没,染儿可是失望了?”
对男人阴阳怪气的腔调不置一词,水咸染不会失望,冥有多讨厌惠湮鸾她是知道的,若冥见着了惠湮鸾对他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那她是一点都不会讶异的。莫名其妙的担心不在她的控制范围,掌握不好自己的心水咸染干脆不说话。
“染儿也不必太过失望,你若想见他,我派人寻他上来便是,那幢房子就在山下,离月寒山不远……你身子不好,暂且留在这里,等他自发地见你岂不是更好?”
小声劝慰着,男人撇过头不看女子,他现在的表情太过恶毒,狰狞的模样若是对着镜子只恐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吧,又如何将这幅嘴脸对着他的染儿,徒增染儿的厌恶?
“如此甚好。”
女子同意了,男人说不上来什么心情,自嘲地浅笑数声,一手仍旧握着女子指尖,一手向上,挑了挑从女子颈间露出的链子。
“染儿,现在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何物?”因为这东西,她才那么迫切地想见到那个人吧。
他知道,这链子名为水链,是水家人用来捆锁住他们倾心爱恋之人所用,当初在诱情术下,骗得染儿的心染儿的爱,饶是如此染儿也不曾将水链给他,不论他如何索要……
水咸染很累,平时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在午睡中还没醒来,今天醒得较早,睡不着了出来晒晒日光看看闲书,本不觉得有什么,过不得一会就觉得累了,才发现身子虚弱得可以。
“没具体研究过这东西,你若喜欢就给你好了。”
水链的一头被男人用食指勾住,拇指怜惜地抚过,两根指头把玩着它,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见状,水咸染挥了挥手,那姿态就像她即将要丢弃一件无用之物般,面露喜色的也只有惠湮鸾。
“给我?当真?”嘴里这么问着,手上动作倒是极快地靠近女子以期找到更有利地位好将女子脖间之物占为己有,恨不得现在就摘了那链子藏在里衣内贴身之处收妥绝对不教它离身,男人生怕女子后悔,咄咄逼人。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本身也不是我的,戴了它那么长时间早腻了。”既然水链认定了这个男人,不论她将其如何隐藏,都三番两次出现在这个男人面前,想来也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那么如此喜欢把它送给这个男人也无不妥之处才是。
的确是怕死了女子会后悔,男人两只手都捏住了水链,女子得以空出手来,左右轻拧,水链从她脖子上被卸了下来,本想直接甩给男人了事,看男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是环住男人的肩膀,替他把水链扣在他脖子上。
女子的态度前后矛盾,男人又怎会忘记之前他软磨硬泡了那么久,就是想让女子把这条链子送他,女子从来没有一丝松动,而今轻而易举就……
“染儿……”她说过的,什么时候这链子找到了主人,什么时候她便嫁人的……“你有没有打算,让我帮你梳妇人的发髻?”已经二十三岁了的小姑娘……
水咸染不理他,只是专注于看水链戴在男人颈上的效果,男人肤白细滑,搂着他很舒服,水链戴在他身上看着也是同样的舒服。
“好了,尽快找着狼堡的主人就是了,你别妄动,找到了马上就告诉我。”冥那家伙一定想着怎么处置这个笨男人呢,要是真碰上了,这个男人那么笨铁定不是冥的对手,还是由她保护起来最好。
分明是惠湮鸾挡着大半太阳,晒多了水咸染还是有些头晕,把整个身子都倾到她身上的男人推开,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衣物,虽说是晚了些,午睡不太合适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你用不着一再交代,我不会动他!”
男人突然间的狂躁吓了女子一跳,停下回房的脚步,愣愣地看着男人。不管是之前他有心骗她,还是现在他将她缚来,锁在他身边,他都不曾用这种气急败坏的态度跟她说过话。
“你是在对我说话么?”
在外人看来,女子这句反问无异于挑衅,只会惹得旁人更加生气,男人却是知道女子只是反应不及,揉了把脸,立刻缓了情绪。
“不!”他怎么会对她生气?他气的只是自己而已。“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躺上一会,醒来就能吃饭了,可好?染儿,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愿意让我为你绾发么?”
没有推拒男人扶过来的手,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般,白了眼男人,女子露出这么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真是好笑,我根本就不会梳头发,不是一直都由你梳的么?你想梳成什么样子还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用得着来问我?”
偏转过头,耳根有些微红,要是冥知道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估计会发疯吧,还好他不知道,谁让他躲着她的?
“染儿……”
手刚扶上门板就即刻僵硬住了,他这是做什么?红透的耳根有蔓延的趋势,不多时双颊也染上的红晕。左手被男人扶着,右手在迟疑片刻后推开了门。
下一刻,女子整个地被男人搂住,男人抱着她进屋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一阵天旋地转后女子躺在床上,惠湮鸾就坐在她旁边,禁锢了她的手足,双目发光的看着她。
“染儿……”
同门外的那声呼唤一样,水咸染知道他又用上了诱情术,这个男人功力似乎又上一层楼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他的荷尔蒙,连声音都令人抗拒不能。
“染儿,我很笨的,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立时弄明白,何况是你的想法。染儿,你告诉我,你不再怨我,肯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生活?染儿,不要跟我说你不明白,我说的绾发就为你梳一辈子的头发,染儿……”即便他的一辈子已经很短了,他也不想过没有她的日子。
男人把脸埋进女子的掌心,掌心的湿濡感提醒着女子眼前这个男人鲜见的脆弱和无助的乞求。
如果轻易就原谅了他是不是就没有骨气?是不是就失了水家人的面子?是不是就掉了水家人的骄傲?可是他呢?他又该怎么办?他是她一心要寻的灰太狼,已经被她的离开狠狠伤过的灰太狼。
“起来,抱抱我。”
女子命令道,握紧掌心,收藏起那份****。
男人抬头,黑玉般的眸子漂亮得不像话,微微发红的脸更显妖媚,轻薄的唇微张着,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听到了女子的话,他的身子有多想接近她,没有人知道,可是……
水咸染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男人的诱情术还是她一碰上他根本就把持不了自己?当她还想再催促时男人终于抱住了她,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入他的骨血中。
“你若怨我就一掌打死我,你若想离开,也先一掌打死我。”
男人埋首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透着丝苍凉。
女子却笑了,伸手抚上男人的发,果然还是那般凉凉的舒服的感觉。
“笨蛋,湮、鸾。”
到现在男人才知道,他有多想念女子叫他时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有力的模样。
“笨蛋!”女子又重复了句,这才解释。“我说过的,我不怨你,那是我的问题。怨你什么?怨你欺骗我,伤害我?那是我给你的权力,因为我同意,你才能欺骗伤害得了我的,不是么?”
男人就伏在她肩头,像个孩子,更像看守财宝的巨龙,一动不动,僵直着背脊,就这样抱着女子,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唯一。
“那么那个人呢,你还是要找他?”
什么宿命什么注定,他一点都不想他的染儿去找狼堡的主人,现在水链的主人是他惠湮鸾,染儿也不反对他为她梳一辈子的发,那个莫名其妙的狼堡快快从染儿脑中消失才是!
女子翻了个身,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给男人讲述了自己的祖辈。
“水澜封,那是水氏一族的族长,估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有别的成员接替他的族长之位了。水澜封生性狡诈多疑,喜怒无常,对待他自己认定的人还是很好的,喜欢上了水族的女王,为了把水族女王骗到手不惜改变自身属性,承受永无止境的诅咒。他是水,无形无状,根本就不受控制,爱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水澜封说它是存在的,那我们就相信,我们也是水,我们也同样无形无状不受控制,如果爱上一个人,水澜封甘愿受制那么我们呢?湮、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女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浅浅的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即便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想明白他的染儿这是在转移话题,在女子清浅的声音中也将这念头转瞬抛出脑海,遗留下的是被洗涤过后平复了的情绪。
喟叹了口气,把水咸染搂进怀里,喃喃:“没有关系,染儿什么都不用做的,我会把染儿圈进怀里,就算染儿是水,就算染儿无形无状,我也不会让你流走。”
就算不爱他也没有关系,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他的一生很短暂,短到也许几千个日升日落后他就再不能睁眼看她。不够,怎么能够啊,只剩下一半的时间怎够他好好看看他的染儿?
微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颈侧是男人的唇,贴着她的动脉轻轻滑动。
这样的暗示很明显,水咸染喜欢他,不会拒绝他,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