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镖拐出门去,一刻不离嘴角的冷笑蓦然地消失了。
这个女人,到底信得信不得?冷情如此,总是觉得即墨无双的死不是事实,也不应该按出一副全然不悲恸的表情吧?
他又不禁地回头看一眼,大床之上的花自弃神情淡定自若,正盯着床罩子出神。她以为,有夏渊这个好色之徒的青睐,自已就动她不得了吗?
这个女人可真是,够恶心的!
他恢复了原先的神情,冷眸斜向身畔护卫:“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谅她们两个女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对于可以利用的人,他的态度素来还算纵容,就像对夏渊,就像对花自弃。
莎萝蔓被领进一个寝殿。
幽暗辉光。冷香脉脉。
一张极大的龙床。
花自弃就安静地陷在厚厚筛织被面上,轻轻地合着眼,似在沉睡,安静得犹如一个孩子似的蜷着,皓腕伸展处有一些白色纱布露出来,还渗着血迹,腕上的粗沉金链,尤是扎眼。
是大夏王那个好色之徒么?莎萝蔓小心翼翼地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近。
这些日子在养伤时,听到宫娥付论起大夏王,虽然论不上有什么鄙夷不敬,但是,尊重肯定是没有的!
例是说起李将军的时候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萝萝蔓,自有法子让这些整日担惊受怕的宫娥们开口,告诉她许许多多宫廷秘辛。
有的甚至假得离谱,可是众口铄金之下,大家竟真个这样传开了。说是大夏王,自然是前任的,对于自己的表妹痴心不悔,但是这个郡主又是因为指腹为婚给了夏国最威名赫赫的骑射大将军。
大夏王爱情无望却是痴心不改,反而爱屋及乌地宠爱起郡主的儿子,就是林文镖。
李文镖面容继承自母亲的俊雅清丽,而个性却是承自父亲的勇猛和善谋如果不是有夏渊的出世。现在的大夏王族指不定是姓什么呢,或者这么说吧,夏渊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一直战战兢兢不受重视,甚至一度差点因为个性太过软弱而且沉溺酒色而被废,只是因为依着长子嫡孙的身份才在一此老臣的维护下一直那么生存过来了。
很多人精测,即使夏渊成了大夏王,李文镖也必定是那个摄政王,而且是可以号令大直王的摄政王。
因为…他,李文镖,据说,是大夏先王和皇郡主珠胎暗结的产物。
所以骑射大将军趾扈了一辈子,而大夏先王却容忍了他一辈子。
只是一场夏国与南方国的战役之后。却是情形大逆转,原先跃跃欲试想要挑战摄政王一职的当红炸子鸡李文镖受了重伤,一夕之间性情大变。而这时候大夏王甍了,夏渊继位。李文锞,什么都没争没抢的,就是世袭了祖上的将军之衔。
那个努力搓着脏衣服的浣洗粗使侍女一双小眼睛四下里瞧了个遍,才将声音压得近似耳语附到莎萝蔓的身边道:听说,可是叫南方王给断了命根子呢!
然后那个侍女的身子,重重地压到自已的身上,撞疼了她的伤口。
“多嘴饶舌的贱蹄午,不好好干活就知道闲话!”那个痴肥的宫娥穿戴着较一般侍女都高贵此的衣胀,一手指向莎萝蔓道,你,给我过来!
这一过,就过到了这里来,
萨萝蔓安安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花自弃,鼻头泛酸。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妄为,她不应该被一个陌生的男人锁在大床之上受着****。她是养尊处优的花国公主,身份尊贵的东方国荏后,如今,却犹如一只迷失了的困兽,静静地,躺在这张大床之上」
金链子突然地一动。花自弃皱了皱眉,然后睁眼。
先是一务缝儿似地眯着,偏了偏头,然后,圆眸大开。
“莎萝蔓”她用一种轻快的,惊喜的声音唤了一声。
这一声,惹得莎萝蔓好不容易止住的鼻酸再次蔓延,只酸得眼眶里淌出好些眼泪来。
“ 娘娘!”莎萝蔓第一次这样的失态,扑上去想要抱住花自弃,却被一把拖回了原地。
那个痴肥宫娥皱眉道
“花后,答应了李将军的事情可别忘记了!”
花自弃冷冷地抬起眸子,看一眼莎萝蔓因为伤口被抓而吃痛衔泪的表情,又缓缓看向那个宫娥。
冰冰冷冷的眸子,竟似足了李文镖,不掺一丝的感情,宛若鬼魅阎王。
那个宫娥张了张嘴还想逞强,最后却放弃了,那种眼神给人的压迫感,比直接的言语动作威吓都来得更叫人胆寒,于是她也不再多话就退了出去,反正在李将军手里,哪个也别想翻腾。
“痛吗?”莎萝蔓更靠近花自弃,才发现她削瘦得厉害,比之自己的情况只差不好。
花自弃不以为然地无声轻笑,一抬手想要查看莎萝蔓掩于刘海之下的碎发,却迫于金链子的长度而停了下来。她的手停在半空,链子被拉直了,那铐子就勒着她的手腕子。
花自弃歉意地笑笑,往床内腾了下位置,示意莎萝蔓坐下。
那神情全然不是哀戚自怨,怎的,怎的还叫人觉得那样的淡定自若呢?不管是那个变态的李文镖有意还是无意的透露,莎萝蔓已经得知了即墨无双
听说是一刮穿心,又被守卫追到了江边,手下几人不忍心他尸身受辱,所以,一千人等都投河自尽了。
可是如今花自弃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既然自己都能知道即墨无双的事情,花自弃没有理由不知道吧?
莎萝蔓狐疑地看一眼花自弃。
倒是花自弃被她来去的打量弄得不好意思了:“伤得重么?那些人有帮你治疗么习,”
莎萝蔓一牵弧度优美的嘴角“治了,不然也不能站在娘娘面前啊”心中不由地暗笑自己多心,遭遇大变再缝熟人必定会喜悦的吧…
他们可是跟你说了,让你来帮我著书的?花自弃仰头问道。
莎萝蔓又是点头,花自弃不提醒她都忘记问了,当时那个胖婆娘威胁要她好好合作的时候,还奇怪着,花自弃怎么肯将兵法传授给他们呢?那岂不是为东方国村了劲敌么?
“叙旧完了就快点动作吧!”身后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
花自弃不耐地瞥他一眼嗤笑道:“笔墨纸砚一样都没有,难不成要我咬破了手指在这被子上写血书么?”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境地上,莎萝蔓会觉得花自弃这话可爱又搞笑。
可是偏偏的,站在屏风边上的就是那个一闲话中的李文镖,还有他身旁立着的一个略有些发福的锦袍男人,是,大夏王夏渊?
李文镖冷冷地笑一声,命人传上了笔墨纸砚,架了一只小案在花自弃的床边……
花自弃自床上爬起坐好叫了莎萝蔓坐在小案前。
莎萝蔓托着细毛狼毫的笔沾着浓浓的墨停在明黄色的绢布之上,脑手里翁鸣着的只有一个念头,花自弃,疯了?兵法策略不比武功秘籍,好坏只要看着读着便能知道,若是她想要作份假的给李文镖,真不知后果一一
三十六计皆是典故,就写丽子兵法好了,花自弃托腮凝思片刻道。站在一边的夏渊突然开口道“这老子都还没写兵法,孙子就会写了?你别是拿的最下层的兵法糊弄我们吧!”
莎萝蔓闻言,手一抖,在布上落下一点重墨”
只好咬咬牙挥手写下“孙子兵法,四个娟秀小字。
花自弃倒是极为泰然自素,悠然开口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莎萝蔓在东方国的王宫里是自然也是接触过孙子兵法的“花自弃竟真的将兵法写于别人?”她见到花自弃时便觉得她的眼神安静得异常,莫非,莫非这就是药离师父所说的痣症么?
莎萝蔓记起曾经从帏的一个高人善于治疗各类中邪癫狂的病,他当时是告诉自己,结郁在胸积而不发,很容易可起瘊症,可是看花自弃,除了过分的平静并无其他异常,怕只怕是最初的瘐症征兆,已经迷离了心智!
“为什么不写?”李文锞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向莎萝蔓。
花自弃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莎萝蔓从前就跟随我的旁边,大概觉得我将自己最高深的所学都教给你们了,一时惊讶!”
若不是还算在大庭广众之下顾及着点夏渊的情绪,他真该把这两个女人都丢进天牢里严刑逼供才好!不过是一个女人,夏渊有什么好喜欢的?
莫不是听着她吹什么枕边风。李文镖不由地好笑地瞥一眼身边正在仔细打量莎萝蔓的夏渊。
这个人的脑袋里永远只塞着女色,若是他看见萝萝蔓朝着花自弃那一侧的颊上有着一奈百足虫似的骇人刀疤,就不会露出这样色喙咪的表情了,这个胆小东西,还不知道会不会吓哭呢,没出息!
花自弃挪了挪身子,轻扯莎萝蔓的衣袖示意她写下去。
莎萝蔓转眼看她,那如漆的黑瞳此刻流转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却坚定地波光,盈盈的,叫人心安。
莎萝蔓想了想,提笔,略一沉吟便疾书下来,那一眼让她确信,花自弃不是癫狂的,可能心内有着深刿的痛苦,但是,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清醒着
李文镖一撇嘴道:“你的记性很好,一句兵法她只这样略略读过你便能完全默下来了?”揶揄之意十分的明显,显然他也被夏渊的话给提醒了。
字面再漂亮也没用,只有实战之中才能够栓验出真正的好兵法。
而很显然的…这个什么《孙子兵法》,连莎萝蔓一个入宫侍奉的人都知道
“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李文镖一步上前扼住花自弃的喉咙。
莎萝蔓刚想起身维护,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牢牢地扯住了。
花自弃看似一手支在床上维持平衡,却是不着痕迹地压住了莎萝蔓的广袖。
花自弃连声咳嗽起来,面色泛红…这家伏,又不是鸭子,天天的提我脖子做什么。流萤美目略带泪光别了过去拨寻夏渊的身影。
夏渊咬咬牙走上前来,文镖,何必心急呢,谁说兵法只有一条,让她们都写出来就是了,写完孙子兵法,再写老子兵法,还有还有,爷爷兵法!如果不是脖子正被掐得吃痛,花自弃都想夸夏渊真是极具冷笑话天资了,但愿,自己这一场压对赌注吧!
花自弃自李文镖的手下挣脱开来,毕竟夏渊在,李文镖总要有所顾忌,总不能把一国之主的暖床工具掐死当场把!
这些女人,简直都是恶麾!李文镖狼根地将花自弃掷到床上。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夏渊上前,毫无气势地补上一句。
“ 这个废物到底有什么用?”李文锞快被眼前这三个人弄疯了,干脆地掉袖而去“我明日再来,若是再敢敷衍,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自弃眼里泪光点点,想是披呛得不轻一个劲儿地咳嗽。
夏渊扫一眼李文镖离去的背影,径直做到床边:“花后,文镖自幼于军营中长大,对于领将点兵都是自有心得的,你还是不要忤逆了他,否则只怕到时我也斡旋不得!”
花自弃咬咬牙,眼泪便极委屈地掉了下来,虽是极轻的声音,但是那话却仍是清晰地滑进夏渊的耳朵:“乱臣贼子,功高盖主!”
“你!”直渊身子一震,眼里那抹焦虑和关心渐渐淡去,立了一会儿便拂袖而去。
饶是莎萝蔓如何的见多识广,也已经被这三个人的哑谜弄昏了头脑。
“娘娘,这到底……”
花自弃突然抬手,食指轻压在莎萝蔓的唇上:“我自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看花自弃的行为,莎萝蔓几乎可以断定这便是瘾症前兆了。
一想到那可怕的臆症,莎萝蔓便心慌不已,看着花自弃脖间务条横横的红色指印,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虐待,还有无双王的死,必定时她是双重打击,所以才会变得这么不正常起来!
药离师父说过,痣症犹如洪灾,治疗起来防微杜渐疏胜于堵,只有早日面对现实才能快快好起来。虽然现实残酷,但是总好过在虚假幻象中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娘娘……”莎萝蔓犹豫片刻开口道,“娘娘可知道……大王,他一一,”
花自弃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忽而变得奇怪。
半晌,才轻轻笑起来:“你,怎么可以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可是大王他…”
“ 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花自弃挪了挪身子,皱眉道,“这链子太短了,行动真是不便!”
对着即墨无双的话题也是这般的顾左右而言他,莎萝蔓心里更是笃定。
想起一切事由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纵然再坚强的人也抵不住要哭了。
莎萝蔓浑身负伤,一张动人娇颜早就失却了往日的迷人风采,半边脸上覆着白色软纱,而那脸色甚至比那白纱更要苍白几分,反而显得一双眸子更是深邃可怜。
她这心思一动,那双大眸子里顿时盈满了泪水,当时自己虽是受了重伤倒地不起,可是意识却还是有片刻清醒的酬即墨无双那是大约是运力过度可起毒发,所以才被人一剑刺中。
以莎萝蔓的医学见地“那剑无疑是正中心房的”人体血脉之所在,纵是有神祗保佑,恐怕也是……
莎萝蔓越是想便觉得花自弃可怜,一双手将花自弃紧紧抱住:“娘娘…你要是难过便哭出来吧,这样子可叫我怎么办呢?”莎萝蔓纵然从小自宫中长大,学习的也是纵横谋略,可是,再早熟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罢了,却是亲手将自己珍视的朋友推进了火坑,再铁石心肠如今也要肝肠寸断了。
花自弃在她的怀里挣了接…轻叹。
哭么。不可以…
哭了不就是认输了么
哭了,不就是承认即墨无双死了么?
即墨无双怎么会死呢,统一的大业尚未成就,可爱的女儿还没长大,他的爱妃还被别人俘虏了…他还有那么多的任务没有完成,怎么可能死掉。
自己在这里的意义走什么?
支撑着自己挺下去,等待下去的信念又是什么?
都是即墨无双啊。
是为了等待他,辅佐他,爱上他而存在的自己,在这里,算什么?
所以就算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痛,也不可以哭。就苏快被勒断了颈胯也不可以哭的。
软弱的人才会因为被虐待而悲戚…即墨无双的王后,怎么可以呢!
花自弃觉得眼前的莎萝蔓突然忽近忽远地飘起来,犹若鬼魅一般。她止不住地重重咳了一声,摊手,那净白削瘦的掌心上赫然是一点嫣红
……居然,自己也会学那扶风弱柳的林黛玉玩起吐血么?
花自弃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看到一点晶莹,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掺进进那片鸠红之中
“娘娘!”莎萝蔓两手一松,就见花自弃娇躯猛地一歪便软软地倒回床上。
莎萝蔓连忙搭住花自弃的脉搏,是积郁成疾,现下又突然地急火攻心
“莎萝蔓!”花自弃的眼角,有一颗一颗的眼泪滑下,没入散乱的鬓发:“萝萝蔓,别叫我相信,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