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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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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热,艳阳像是在向世人宣扬着它的耀眼和炙热般,居高临下地向大地散发着它那无尽的力量。真叫人很难不怀疑当初那位射太阳的仁兄到底有没有尽忠职守地完成任务,知了的叫声混着午后的热浪,让人在汗流浃背之余还有些昏昏欲睡——乐平的头点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乐平,起来。”

“什么?”含糊的咕哝声在嘴里绕了一圈就又被吞回了肚子里,快得让李玫竖起了耳朵也没能听清楚。

“我说起来,有人找!”李玫拽起她趴在桌上的身子,拍了拍冒着细汗的粉颊。

“谁?”把千斤重的眼皮向上动了动,露出了一条勉强可称之为“缝”的东西,乐平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中找人。

“欧阳杰。”双手捧着乐平的睡脸转了个方向,对着门口的欧阳杰扬起一张可爱的笑脸,在得到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后,李玫兴奋得差点没扭断乐平的脖子。

“哎哟哟,你轻点轻点——”这下乐平的瞌睡全醒了,双手掰开李玫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毒手,“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你来闹我干吗?”

“你以为我想来管你这头为爱伤神的猪呀。”李玫暂时收回痴迷的眼光,赏了乐平一个爆栗子,“有人在门口等你,嗳,别冲着我两眼放光,不是余洋。”

“我又没说是余洋。”心虚地低下头,乐平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怅,自上次不欢而散已有一个月了,他们没再见过面,即使是开学,他们都刻意避开了对方,没有一同北上。只听妈妈在电话里谈起余洋最后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出国,现在每天不停地补英语,不停地上各种研习班。不知为什么,在经过上次的大悲大恸以后,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心已经是缺了一块,泛着淡淡的孤寂与怅然。

“瞧你那样儿,没出息!快去吧,欧阳杰在门外等你好久了,再让他等下去他会被在门口转来转去的那堆女人给吃了。”“欧阳杰?他怎么会来?”乐平一惊。那天的对话不期然地又在脑海中响起,她瑟缩了一下,开始打退堂鼓,“李玫,你出去告诉他我现在有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谈。”

“你不见他?!”李玫瞪大了一双明媚的大眼,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乐平,“我没听错吧?你竟然在找借口逃跑!”

“有什么不对吗?”被李玫瞪得毛骨悚然,乐平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对,当然不对!你知道欧阳杰是谁吗?”

“学长啊?”

“学长?!”一个雷霆万钧的巴掌“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只是学长?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是现任学生会会长与校草,全校第一名,和汪琴一起被合称为金童玉女,是我们X大的骄傲,是所有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他和汪琴?”乐平惊呼出声,一个念头在她的脑中快速闪过,却又马上被她否决掉。言情小说看太多果然是有后遗症的。

“乐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重点?我是叫你好好地去把握这个男人,你怎么还一门心思围着姓余的打转?你眼睛脱窗呀,这个男人哪一点不比余洋好上千百倍?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把眼光从那烂人身上移开,看看其他人好不好?”

“我……”乐平举棋不定地低喃,心里还是不想和这样有着太阳光环的人有过多的交集。

“我什么我?快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李玫拉起乐平就朝门口走,在同学惊疑的目光中,把她扔到欧阳杰的怀里,一改对乐平的夜叉脸,对着欧阳杰笑得连眼睛也看不见了,“学长,乐平就拜托你啦。”

“哪里,谢谢。”温文儒雅地笑笑,欧阳杰拉起心不甘情不愿的乐平,在千百双饱含着好奇、吃惊、嫉妒、不屑的眼神中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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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惊吗?”轻轻松松地钳制住乐平不断挣扎的皓腕,欧阳杰堆起满脸的笑容。

“你现在很高兴吗?”乐平干脆停止了无谓的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漫步在林****上,对于他的问题答非所问。

“怎么说?”

“你现在的笑与刚才不一样,别以为我是傻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正的目的了。”

“我以为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我的目的是你。”含着无比愉悦的心情,他不介意再向她告白一次。

“我说过,别把我当……”

“傻子?不,我从来没有过。但爱情会让一个聪明人变得盲目,这点你同意吗?”依旧还是那温文的笑脸,但乐平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心安了,事实上她想揍扁这个笑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沉下脸,乐平止住了脚步,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这个男人,跟上次见面时有点不同。

“说我了解你,甚至超过你的青梅竹马。”同样停下脚步,这次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认真与执着。看起来让人……害怕。

乐平为他的神情怔愣了一下,马上又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哈,你在说笑吗?了解我?连我自己也未曾了解过自己呢。”

“要我说吗?好,”欧阳杰的嘴角稍稍勾起,在耀眼的阳光下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乐平,十六岁,小康之家。至于性格嘛——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矛盾’!看似迟钝实则尖锐,表面上随性散漫内心却敏感纤细,同时拥有一颗理智的大脑和脆弱的心,理智——给人以坚强的错觉,事实上,很少有人看到你的脆弱;遇事冷静,却又常常在一些小事上犯糊涂;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不喜欢接触自己熟悉环境以外的人、事、物。但以上这些,在你遇到感情的问题时就统统不成立了,在感情上,你裹足不前、畏怯自卑、小心眼、坏脾气,总之——是零分!”说完,黑黝黝的眸子定在了她的脸上,不意外地看到那稍纵即逝的张皇。

沁入心脾的冷意泛满了全身,被紧扣住的手心里冒出了阵阵冷汗,小手霎时变得冰凉,不敢置信地望入那双墨黑如夜的眼眸,乐平突然觉得这个人深沉得可怕,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吗?如果是,他又怎会知道?他在观察自己,还是在研究一件让他感兴趣的物品?他说他的目的是她,是她的什么?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平凡如自己又能拿得出什么?可怕,这个人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想甩开他的手,飞奔着逃开,但……她躲得开吗?在他如此地了解自己之后。了解,是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了解她的,但同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失望又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些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是另一个人!而现在,她又能做什么?

“我们交往吧!”看出了她眼中的妥协与疑惑,欧阳杰荡起一个真正的笑容,还是如往常般的温柔、儒雅,却多了一分倨傲与自得。

她,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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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欧阳杰交往后,乐平感到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骤然剧增了不少。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让她时常不由自主地想余洋和汪琴在一起时也像她一样承受着这些目光?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承受这些目光的呢?骄傲?自豪?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触呢?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这两种感觉。和欧阳杰在一起,她所能感到的除了压力还是压力。每次和他约会,她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即使如此,那种无所遁形的窒息感依然紧紧地跟随着她。她的生活好像被翻了个天,再也没有过去的轻松惬意、再也没有和余洋在一起时的快乐与神伤,麻木得除了压力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喂,下课陪我去逛街吧,最近你都被欧阳杰占了,害我好无聊。”李玫凑到她身边苦着一张俏脸,逗得乐平一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下。

“好啊!”确切地说是她乐意极了,只要能减少和欧阳杰见面的次数,干什么都好。

“答得这么快,怎么?和欧阳杰吵架啦?”八卦地更凑近了些,李玫用指甲轻刮乐平的脸颊。

“你认为我和他之间吵得起来吗?”轻叹一声,乐平揪住李玫作怪的手,挑起了眉。

“也对,欧阳杰的脾气那么好,温文尔雅,对你又那么体贴,简直就是千依百顺,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吵架。”

“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我和他永远都不会吵架闹别扭,但原因却不是他的脾气好,也不是因为他对我千依百顺。”天知道那个人有多阴险,当着人前一副温吞善良的好好先生模样,一转身就换成了骄傲不屑的嘴脸,而且从来不花工夫在她眼前修饰一下,每每都看得她头皮发麻。而他似乎也有意让她走入他的内心,单独和她相处时从不掩饰他的奸诈与自大,说起话来是一点也不含蓄。但他越是这样,乐平就越是害怕……有时候,乐平真的希望从不曾认识他。

“咦,你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他……不好吗?”李玫心虚地搔了搔头,当初是她强迫她去接受欧阳杰的,想起乐平这一段时间愁眉不展,她……有些后悔了。

乐平不想打破她对欧阳杰的美好幻想,只好尽拣好听的来说:“也不是他不好啦,而是我不习惯。我和他有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经历,这些都让我们在人、事、物上的看法存在着很大的不同,我和他之间本就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甚至大到无法磨合。”

“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都是时间问题啦,时间一长,自然就对了。”听了这话,李玫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你今天真的有空吗?可别到放学的时候欧阳杰又出现在门口,到时候我到哪儿去找人陪我呀?!”

“不会不会,今天欧阳杰要去主任那儿办保送研究生的事情,没空来找我的!”汪琴和余洋也差不多该办出国的事了吧。

“X大的MBA,真不是盖的,那人简直就不是人——他是超人!乐平,你可要加油呀,牢牢套住欧阳杰,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啪”的一掌拍到乐平背上,痛得乐平差点吐血……李玫的化骨绵掌越来越有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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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夏去秋来,秋往冬至。随着寒假的来临,人们身上的衣衫变得越来越厚重,但依旧挡不住肆虐的寒风无孔不入地往衣领里钻,冬——已经慢慢向人们迈近了脚步。

这个寒假对乐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离开寒冷的北方,回到家里享受生活!其实还是有一点变化的,至少她可以减少和欧阳杰的见面次数。

“乐平,你在不在房间?”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一脸笑容的母亲大人。这几天在家里,母亲一直对她养猪一样的作息颇为不满,当然也没给过多少好脸色看。但今天母亲的满脸喜气从何而来?

“妈,这么高兴,我爸中奖券了吗?”

“奖券、奖券,你和你爸一天到晚都想着天上掉馅饼!人呀,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你看你余洋哥哥,过去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个什么样?”乐母兴高采烈地坐到女儿身边。

听了母亲的话,乐平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她屏住呼吸,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能是个什么样?还不就那样儿!”

“他哪样儿也比你这样儿好!”乐母沉下了脸,续而又扬起笑容,“今天通知书寄来了,是英国的大学呢,还是读硕士呢!真没想到哪个学校会同意你余洋哥哥的申请——也不枉他这半年多不要命地念书……”后面母亲说了什么,乐平没能听清楚,她只觉得脑中轰隆作响。

“乐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母亲的声音把她从无绪的迷雾里拉了出来,却拉不出她深陷的心。

“呃!我……我有听。”

“有听?”乐母白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女儿,“我不管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在听,你现在给我听仔细了:今晚你余伯伯要为你余洋哥哥搞个庆祝会,你准备一下,今晚可别出门。也乘这个机会和你余洋哥哥好好聊聊。”

“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什么叫做没什么好聊的?也不知道你们在学校到底干些什么,过去一有空就凑在一起找人麻烦,上次回来却一天到晚地吵架闹脾气,这次回来更是连话也不说了,连提到对方都是一副臭脸。他也大了,自然不比小时候,时时顾着你,你就别小家子气了。今晚过去说说话,你们本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哪有什么血海深仇……”

“叮叮叮——”一阵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乐母的话,乐平迅速拿起话筒,避开母亲的劝解,“喂?”

“乐平,是我。”

欧阳杰!乐平心里颤了一下,“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温和得如同她第一次见他时所听到的,但乐平知道他必定不高兴了。于是她沉默了,这是半年多来她惨痛的经验总结。

果然,不久后他开了口:“今晚我同学要开一个小Party,你能陪我出席吗?”

今晚?乐平怔了怔,跟他出去吗?跟他出去就可以逃开余洋的庆功宴、就可以逃开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就可以逃开那个伤她最深的人,但……为何又下不了决定呢?握着话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微微浸出了冷汗。直到引来了母亲的侧目她才痛下决心地说:“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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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欧阳杰的嘱咐,乐平特地打扮了一番:把长发绑成了公主头,上了点淡妆,穿上排扣大衣,细看之下倒也算清新可爱。等到她匆匆忙忙赶到车站时,欧阳杰已在夕阳下等着她了,远远看去,他的身形被金色的阳光笼罩住,俊逸安适的侧脸,一身随意的打扮所掩不住的挺拔身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出类拔萃的,除去他古怪的双重性格不提,他的确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但却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一张俊脸强行入侵她的视线领域,他已看到了她,“你今天真漂亮。”他漾起一个温柔的微笑,由衷地赞叹。

“呃,是吗?”他的称赞、他的神情都让乐平显得不安。

“是的。”他痴迷的眼光锁住她,像是被催了眠似的,慢慢地走进她,低头凑近她娇艳的红唇。

“别!”乐平反射性地偏头,让他温热的唇落在了颊上。

这个举动犹如一记闷雷,霎时轰醒了他的神志。紧抿着双唇,压制住额角的抽搐,他站直了身子,伸出放在裤兜中的双手,大手一伸,轻易掳获她僵硬的双肩,“走吧,要开始了。”

这句话,到后来她才理解到它背后的涵义。

被欧阳杰紧紧地牵着手,乐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随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乐平的心就越来越慌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但她不敢问,深怕问出的是那个她压在心里的答案。一步一步,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在夕阳的余晖下木然地看着他俩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不听、不看、不问,默然地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沿着它,走向尽头,最后停在了一道朱漆的大门前,苦涩钻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原来她还是逃不掉呀。

来应门的是余洋,今天的他穿得很整齐,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脸上挂着笑、嘴角噙着笑,连眉梢眼角也含着笑。看到他们时他的笑容顿了一下,用一种复杂的眼光在他们身上兜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被欧阳杰紧握的手上。

“你妈妈说你不来了。”这句话是对乐平说的。余洋目光炯炯地看着低垂着头的她,意外地发现他俩交握的双手竟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恼火。为什么他会觉得愤怒?为什么他想分开他们的手?

“我也不知道会到这儿来!”不敢看他冒着火花的眼睛,更不敢面对站在他身旁的汪琴,乐平涩涩地调开了眼。他是在生气吗?气她不该来,气她不该来打扰他和汪琴之间的快乐,他不用生气呀,她……也没想到会来这里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流遍四肢百骸,连嘴也酸得发苦。

“余洋,是谁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进来?”另一个声音的介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而这个声音在见到乐平时陡然提高了八度,“乐平?你不是不来吗?好好、来得正好,快跟我来。”说完不由分说地一把把乐平拽进屋内,“你不知道,今天这厨房可真是忙死了,我刚才还想着把你叫来帮忙呢,没想到你就来了,怎么?同学的宴会……”乐母拽着乐平唠唠叨叨地渐行渐远,徒留下错愕不已的三个人。

“搞什么?!”余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举步跟了上去。留下汪琴与欧阳杰站在门内门外,遥遥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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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谈谈吗?”汪琴清幽地开了口,那声音听上去竟是无限的幽怨。

“当然。”欧阳杰礼貌地颔首,微笑着提出地点,“就在这儿吧。”

“好。”转身掩上门,汪琴一步跨到了欧阳杰的面前,“我爱的人不是他!”

她的话令欧阳杰莞尔,“我不认为你有向我汇报这些的必要。”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汪琴眼中含着泪水,声音透着哽咽,此时的她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但偏偏就是有异类。

“我没有生你的气。”欧阳杰温柔地吐纳,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酷。

“你到底在想什么?欧阳,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你会去找乐平,你接近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没用呀,她爱的人是余洋,那种爱犹如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回来,你根本无需这样做我就会回来呀!你可知……你可知这样让我好难受……”她激动地扑到欧阳杰的身上,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泛滥。

轻轻地推开她,拉出两人的距离,欧阳杰勾起一抹冷笑,阴霾的气质看起来犹如变了一个人,“汪琴,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听清楚了——从来没有——要你回到我身边来!我想要得到的人只有一个,尽管她的心现在还不在我身上,但我有自信,我终有一天会得到她。你的决定也没有错,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还不如选择一个爱你的人,认真说来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发现乐平——你知道,她的容貌不太引人注意——但你那天的坚持让我有了机会去认识她、挖掘她,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斜睨汪琴氤氲的双眸,薄唇缓缓地张合,“我——爱——她,听清楚了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汪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无法置信地抱头呜咽,“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爱上她?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你知道的,我当时要你陪我去我只是……我只是要气你……我只是要激起你的嫉妒呀!你告诉我,你只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做蠢事、气我不自量力,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呀!”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恳求了。

“如果你还要给自己留点自尊,就别再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失态的举动。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以真面孔对你吗?你不是一直要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就是我的真心话。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的做法的确是自不量力,但我现在也不想追究了,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地抓住余洋!”冷冷地负手而立,已近年关,他周围的空气却硬是低了几度。

说完便目不斜视地越过汪琴,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丝毫不受跌坐在石阶痛哭的人的影响——乐平怕他,也许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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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站在拥挤的厨房里,乐平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荒谬,荒谬得像是一场噩梦。她今天本该是随着欧阳杰到他的同学那里去参加派对,远远躲开余洋的……但瞧瞧,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站在余家忙碌拥挤的厨房里,穿着和这个厨房格格不入的衣服,一刀一刀地切着菜,而这些菜将被送出去,给外面的宾客品尝——说得确切一点是给今天的主角——余洋和汪琴品尝。

是呀,今天的主角不止余洋,还有汪琴,这个认知在她看到汪琴站在余洋身边的那一刹那就根植在了心里……好痛,心像被撕裂般地痛,手也好痛……

“乐平,你这是干吗?切菜还是切肉?快上楼去把伤口包一包。”还没理解完母亲这句话的意思,乐平已被推出厨房,恍惚地看了看室内的宾客,再低垂下头看向发痛的手指——原来她切到手指了,红殷殷的血不停地流,看上去好恶心!叹了口气,沿着墙根走到楼梯口,悄声上了楼,从余洋的房间中找出医药箱开始清理伤口,才清洗完了伤口,血就冒了出来,再洗,又冒……伤口一定很深吧……但奇特的,看着血不断地向外冒着,她竟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喂,你搞什么,血上长花啦?!”一声低吼震入她的耳膜,顺带着连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一只大手横过她的胸前,粗鲁地抓过她的手,又轻柔地擦去她满手的血迹。除了他,世上还有谁会这样没风度地吼她,还有谁的动作会这样充满矛盾?“余洋。”嘴唇轻启,她唤出那个在心底回荡已久的名字。

“干吗?”余洋没抬头,继续和手上的绷带奋战,口气相当地不善,“真不知道你最近在跟我闹什么?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你总要告诉我吧!一天到晚地生闷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呀,你这样……让我不好受!”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受?”心里又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乐平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头顶。可能吗?他可曾对自己有过一点点男女之间的爱恋?

余洋的手顿了顿,但最终没有停下来,他一边一圈一圈地仔细缠着绷带一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她的问题:“那还用问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兄弟也是哥们,你这样我当然不好受!”

心里的火花再一次被熄灭,乐平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明明知道答案却偏偏要去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冻结。

缠完最后一圈绷带,轻轻地打上一个结,余洋抬起的眼立刻被另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给锁住,有那么一刻,他仿佛被吸了进去,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轻叹了口气,余洋坐到乐平的身边,如同往常一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对方,“跟他在一起你快乐吗?”饶是心里翻江倒海发酸,余洋依旧不情不愿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很好。”压下满腹的酸楚,乐平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这样叫好?”手指一勾,余洋从她的眼角抹去一颗晶莹的泪花,“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实话?”乐平从迷蒙的泪眼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他……真的想听实话吗?这层纸糊的门一旦被戳破会是什么后果?垂下头,她把受伤的手挪到胸口,“你想听实话吗?好!我告诉你!你知道戈尔泰的一首诗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时间停止了,空气好像也冻结了,除了“滴答滴答”的钟声外,一切的一切都像沉淀了一般安静。他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她也坐在那里,紧紧地盯着他的格子床单,任热气不断向外蒸发。

“乐平,没有幽默感的人不要乱开玩笑!”半晌,余洋才像如梦初醒地挤出他沙哑的声音,换上了满不在乎的痞子模样,耸耸肩,挥挥手,替她轻拭去那似乎永远也流不尽的泪。他听到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的心到现在还在狂喜地鼓动着,但同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她的话和她的情,只能自私地想回到从前。

“没用的,余洋,既然你让我说出来、既然我选择了说出来,那就表示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没有退路了!”乐平推开他的手,看着泪水一滴一滴地向下坠落,溅到地毯上,浸润出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渍。

“乐平……欧阳杰对你好吗?”余洋轻问,缓缓地放下被乐平格开的手。

“我不知道。”

“那就用心去感受吧。你是一个需要全心全意被爱和呵护着的女孩……这些我都给不起。”他用淡漠而冷酷的声音向她宣判,无情地转过身,一刻也不停留地夺门而出。

看着他仓皇而僵硬的背影,乐平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走了……走出了这个房门,也走出了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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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身上的热量就流失一点;每走一步,心中的肉便被剜去一块;每走一步,漂浮在空中的灵魂就被吹得更远一些。乐平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她的身子像被掏空了,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痛……连泪仿佛也流干了,干枯的身体里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原来,这就是结束……这样很好呀,没有泪、没有痛、没有疯狂的嫉妒、没有声嘶力竭的嘶吼,她的世界原来也可以这样平静,静得不起一丝涟漪……这样很好……

“乐平,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叫我?这么晚一个女孩子还在外面走动是很危险的。”

“我……想走走。”乐平答非所问地停下了脚步,借着月光静静凝视着面前的欧阳杰,这是他们交往后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看他,他讥诮的嘴角不再上扬,总是透露着傲慢的双眼变得焦躁,意气风发的俊脸也笼上了淡淡的无奈……这一切在心被掏空了以后对她就不再有意义了——连畏惧也没有了。

扯开一个虚无的笑,乐平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漂亮,不聪明,脾气不好,做人也虚伪,甚至早就有了喜欢的男生,你为什么喜欢我?”她的声音沉静而缥缈,仿佛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提,答案对于她不具任何意义。

但欧阳杰却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轻蹙起眉头,沉静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我喜欢你,因为我渴望你和余洋之间那种无须任何语言,自然流露的亲密与和谐,你和他好像天生就能读懂对方的心,天生就知道对方的下一个动作,那种由心而生,自然而然的配合一直都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渴望你,渴望在你我之间激荡出那种心有灵犀的情愫,渴望你那双认真执着的眼终有一天会像看他那样专注地围绕着我。你懂了吗?”

乐平的眼眨了眨,像是听了一个唯美的故事,“哦。”半晌她才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垂下头不再言语。她不说话,欧阳杰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月光洒在脸上、身上。

直到两人都感觉到深夜的露水浸入发丝中的寒冷时,乐平的声音才在寂静的空气中荡起。

“我懂了,你只是太孤独。”她脸上的笑纹加深了,好像是无比的愉悦,“哪些人该得到些什么,哪些人该失去些什么,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我是一个平凡、单纯的人,从小所接触的人也都是平凡、单纯的,而你不同,你生来就和我这种人不一样,你所想的,你所追求的,都和我不同。我的过去、现在,都是茫茫人海中的沧海一粟,将来我也渴望继续过着这种平淡自在的生活。你呢?你要的是这种生活吗?你甘心掩去你的光芒,成为庸庸大众中的一个吗?你不能吧!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活法,而你们的不凡也早就注定你们将要失去许多!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该是自己的就好好去珍惜、好好去体会;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要去强求,那只会得到无止境的痛苦罢了……这个道理我刚刚才想通,有些晚,但毕竟是想通了。你呢?你想通了吗……懂了吗?”

从头到尾,乐平一直在笑,欧阳杰从未看到过笑得如此璀璨夺目的乐平,她的眼弯弯的,她的嘴角也弯弯的,粉红色的唇扯开完美的幅度,甚至连她的眉梢都是弯弯的,漾着说不出的喜悦……但他不喜欢。他看到她在笑,却感觉不出她在笑,她的笑容像是被精心雕画出来的,美丽却不真实。

乐平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但究竟应该是怎样?那个声音却答不出来。突然他想到了余洋,豁然明白乐平那番话后面的真正含义。

“你想通了,但你甘心吗?”他问。

“不甘心也会甘心!”乐平敛去了笑,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苦笑一声,欧阳杰低语,“我懂了。再见……希望以后真的能再见!”

望着他黯淡的背影,乐平再次牵起笑容,“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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