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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乐平,等等我、等等我!”夏日,一个俏丽的女孩抱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在人行道上挥手奔跑着,她的叫嚷声和美丽立刻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咦,那不是宋浅吗?啧,还真是漂亮,她在追的女孩是谁呀,也是美女吧?”路人甲说。
“你还真没常识!你没听说过宋浅特别粘一个女生吗?就是宋浅前面那个啦……名字吗……”路人乙敲了敲头,“糟糕,我忘记向他们打听了!”
这时,走在前方的女孩回过了身,她有一张极灿烂的笑脸:眉眼弯弯眯成了月牙形,粉红色的唇微微上翘,微红的脸颊散发出青春的光泽,柔顺的短发贴在颊边,突显出她笑容中洋溢着的绚丽色彩。她的笑像是太阳,璀璨、绚丽,看了让人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她的笑又像是月亮,沉静、孤独,看了让人不自觉地又是一阵不能言语的压抑。
“这个女孩是我们公司的吗?我怎么没见过?”路人甲回过神来,喃喃低语。
“好像是吧,虽说公司很大,但有些面熟,不过她笑起来还真好看。”路人乙转过头来看着同伴,眼神还带着一丝迷惑。
“嗯,是挺好看,就是长相太一般了,和宋浅站在一起根本就不起眼,难怪大家都没注意到她!”
“唉,注意什么呀!我们都结了婚,是老婆深度套牢的人了,走吧,还有很多资料要整理哩……”说完,两人同时叹气,朝恢弘的办公大楼走去。
“乐平,你知道吗?”那厢,宋浅已抓住了乐平,连气也没喘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乐平接过她手中的资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看到宋浅呼吸调整过来了才淡淡地笑道:“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宋浅膛大了双眼,好像她是从天而降的外星球生物,“英国总公司要派一个人过来,虽然还没有定职位,但一定不会差!听说才二十八九岁,年轻有为——这些你都不感兴趣,我知道!但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他叫余洋!和你有时无意中写出的名字一模一样哩!”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等着听乐平欣喜若狂的尖叫。
说来也奇怪,从和乐平同一批进公司开始,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去亲近她,在她的周围似乎有一种让人平静的空气,可以安抚住自己焦躁的心。但认识她五年,不知为什么,她却发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乐平?”宋浅推了推一脸发白,愣在原地的乐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乐平回过神,挂起惨白的笑颜,握住宋浅的手却止不住微微地颤抖。
“余洋!英皇总公司派过来的人,叫余洋。”宋浅回握住乐平冰冷的手,不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余洋?英国?”乐平瞪得大大的眼中毫无焦距,连声音也轻飘得若有若无,“五年了,为什么回来?当初既然要走,现在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还不放过我吗……”带着热气的夏风吹过,卷走了支离破碎的话语,却卷不走已沉淀了五年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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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我来教你背诗好不好?”小小的男孩负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地上玩洋娃娃的小女孩。“不好。”女孩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专心致志地玩她的洋娃娃。
男孩被拒,有些不爽地蹙起眉头,圆溜溜的眼转了几圈,马上计上心来。挂上垂涎的笑脸,男孩弯身平视女孩的眼睛,“乐平,这首诗很有意思哟,是讲我和你的故事。”
“我和你的故事?”这句话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女孩的注意力,小女孩抬起粉嫩嫩的脸颊,崇拜地瞪大了眼,“余洋哥哥好厉害,竟然能找到我和你的故事,你是怎么找到的?妈妈说每两个人就有一个故事,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耶!”
“嗯,我是……”男孩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想了半天却编不出答案,干脆眉毛一横,开始耍赖,“我教你就学,哪来这么多废话!”
“哦。”女孩也不在意,漾起甜甜的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你教呀!”
男孩整了整衣裳,露出小老师的样子,“听好了啊。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共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长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于是,夏日的午后,两个稚气的童声在闷热的空气中徘徊,一句一句地纠缠在一起,甜美的声音犹如炙日下的清泉,缓缓地流淌着,流淌在蝉声中、流淌在烈日下,流淌到她以后的岁月里……
“两小无嫌猜”、“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睁开眼,两个稚气的童声还在耳边不停地盘旋,许久不曾有过的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怔怔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她知道,她又做那个梦了,为什么又想起这些没用的东西呢?她不是早就忘了吗?五年来她不是再也没有想起过他吗?为什么还会想起,是因为宋浅的那番话吗?
世界多么小,两年前听到父母和余父余母谈起他在英国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会和汪琴一起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拥有一群可爱的孩子,而她也能渐渐忘了他。但为什么……为什么兜了一个大圈,她又再次被送回了原点,老天爷,这也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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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
昏黄的灯光映出两个挺拔的身影,不同于其他夜店的喧闹,这个PUB中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悠扬的蓝调音乐催得人昏昏欲睡。
“这种店就是要开张没多久的时候来,到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就落于俗套了!”轻抿了一口醇香的红酒,其中的一名男子举杯闲侃。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中是一张难辨雌雄的脸庞。
“穷讲究!”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痞痞一笑,优雅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啧,要不是你余洋,其他人我还不愿带他来呢,真是好心没好报!”万江放下酒杯,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英国呢。”
“当初是这么打算的。”余洋跟着挑了挑眉,确是与万江完全不同的味道。在英国待了五年,岁月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几分稳重、几分优雅。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万江随意问问,不料却让余洋皱起了眉。
“回来找答案。”好像是落入了回忆,余洋心不在焉地喃喃自问。这个反应倒是挑起了万江的兴趣——从到英国留学再到工作,他们认识已有五年了,他还从未见过余洋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
“答案?什么答案?”把身子向前倾了倾,万江直觉这是一个超大级八卦,而他最喜欢挖八卦、听八卦和说八卦。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答案——或许不能完全说是寻找答案,我只是想回来,想回来见一个人。”灯光柔柔地洒在万江放在桌上的玻璃杯上,把暗红色的红酒映出了一片流光溢彩,很美,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色泽却让他厌恶——像血,像那天晚上她流的血……乐平现在过得好吗?听父母说她在这个城市工作,欧阳也在这里,他们应该过得很好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手上的酒杯被人强行拖走,余洋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而万江正一脸不快地瞪着他。
“别摆出这副表情,你的帅哥形象都毁完了,男人有点包容心是对的!”淡淡一笑,余洋开始打趣万江,谁又能想到英皇的高级主管竟是如此八卦、小气、唠叨的男人呢?
“我问你那个人是谁,OK,你有你的隐私权,可以不理我。但我问你汪琴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你竟然还是不理我——跟人谈话的时候走神,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礼貌?我看是因为我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让你恼羞成怒了吧!”
“你!”红晕泛上万江过于白皙的皮肤,好吧,他认输。和余洋耍嘴皮子,你永远也别想占到半点便宜——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压下心中的怨气,万江愤愤地喝完杯中的红酒,“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和汪琴早就分手了,你不知道?”玩世不恭地笑笑,余洋轻描淡写地丢出一枚炸弹。
“分手?!什么时候的事?”万江的表情活像对面坐了个外星人。
“两三年前的事了吧,我记不清楚了。”无所谓地耸耸肩,余洋眨了眨眼,“我个人认为你应该把你的嘴闭上,我已经听到有芳心被摔碎的声音了!”
“这时候你还开玩笑?到底是两年还是三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当时正在忙一个大Case,真的不记得了!再说又不是女人,和恋人分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我可不敢想象自己拿着越洋电话向你诉苦的傻样!”余洋依旧不痛不痒地回答。
“为什么分手?”
“没感觉,我们都指责对方心不在焉。”出国后,他和汪琴也确实甜蜜过一阵子,在校园里,他们被公认为金童玉女,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万江刚刚吃惊的样子。但金童玉女并不代表幸福的婚姻生活,特别是当他们都各自工作以后,恋爱的炙热慢慢冷却,平淡的生活消磨着两个人。到最后他们甚至几个月不见面也无所谓——即便是见了面也没什么意思:她神游太空,而他也总在不经意间陷入回忆。这种生活直到汪琴提出分手,他当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那个时候他真的意识到过去的坚持是如此荒诞。
“这可真是都市男女的快餐爱情!”万江终于消化完这个消息,怪叫一声,而余洋,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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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澡,带着氤氲的雾气走出浴室,余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有一刻地闪神:都市男女的快餐爱情?如果万江知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想必他会就此昏厥吧!
灯光透过落地窗射入房间,像她那时的眼睛,星星般地闪亮……高三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被寄居在乐平家,以方便乐母监督他的功课,那段时间可害苦了他,乐母比他妈不知严厉多少倍,害得他每次夜里要偷跑出去玩的时候都要靠乐平在旁边打掩护。而每次脱逃到乐母的耳力范围外之后,她总是站在门口亲眼望着他出门,碰上天气好的时候,月光就会从窗棂中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让她平凡的五官生动起来,整个人像误落凡尘的仙子,那种温柔的气息几乎让他不舍得走出门。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恶意地说:“你在夜里看起来真像贞子!”换来她一个凶恶的表情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不觉从他胸口溢出。
“铃铃铃……”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快乐回忆。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来到床边接电话,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电话将会持续到他上床睡觉为止!
“喂?”
“余洋,回国怎么也不先跟我们说一声?一个人待在北方,也不回来看看,还要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来找你……”
眼见母亲的问话没有停下的迹象,余洋哭笑不得地打断母亲的唠唠叨叨:“妈,我也是临时被公司派回来的,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我本来想安顿好了再给你们电话,免得让你们担心。是谁那么热心,这么快就把消息告诉你们了?”
“哦,是你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叫万江吧。他今天打电话告诉我们,你昨天刚下飞机,还坚持不肯到他家住,要住旅馆呢!余洋呀,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旅馆哪比得上朋友的家,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呢?唉……我还指望你这次回来能帮我们照顾一下乐平呢,她孤身一人在Y市工作,一个女孩子,干吗非要跑这么远呢?害她爸妈天天担心……”
“妈!我会照顾乐平的,你先告诉我她住在哪里,联系方式是什么?”虽然早已习惯了母亲跑题的习惯,但这次,他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此刻,他竟是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消息——迫切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窗外依旧是车水马龙,带着点堕落和神秘的夜,但他知道,这样的夜色中有一个他想要见到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母亲的问题,心思却早已飘向远方:乐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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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洋被从总公司突然调派过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英皇Y市的分公司出了财务问题,而且原因不明。可想而知,作为高级主管的万江最近更是忙得昏天黑地、眼冒金星、脏话连连。周末耶,为什么他要这么命苦加班?但偏就有人不识趣,这个时候跑来刺激他。
“万江,喝咖啡?”余洋悠闲地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懒懒散散又干净清爽的模样让万江看了牙痒痒的。
“你很闲嘛!”万江磨牙的声音比他说话的声音更大。
“我是很闲呀,要忙也要等你的资料整理出来。”余洋故作惊讶地眨眨眼,一种魅惑的笑容挂在他玩世不恭的脸上,霎时让他不算帅气的脸上发出诱惑的魅力。
“把你这些个恶心的笑脸拿去骗公司的女同事,少在我面前放电。”厌恶地甩甩头,万江继续和手上的资料奋战。
“说得我好像专门骗女生似的。”耸耸肩,脸上的笑容不变,余洋信步走进办公室,“为我找好人了吗?”
“找好了。”说到这里,万江可乐了,“我为你找了本公司名字最怪的三个人,就等你大少爷来钦点了。”
“我以为你最近挺忙!”
“是很忙,但人生的乐趣却是不可缺的呀!”做出无辜的表情,万江大手一挥,把堆在桌子上的资料尽数挪到了一旁,从角落里翻出几张打印纸,“这可是我费尽心力为你找的人,你可不能辜负我!”
“当然,我怎么敢对您的这些个小小的怪癖有上一点点微词,什么人,你快点说,我也想事情早点上轨。”办完了事好去找乐平。
啧,这么认真干什么?他还没玩够呐,“听好了,第一候选人——黄河,听名字就知道绝对爱国,可想而知长得也挺爱国,想想看,这样的人带着你熟悉公司的各大部门,是多么能衬托你余大帅哥的英俊呀!”
“别那么缺德好不好,帅哥是自然天成的,我不像你,需要别人的衬托才能发光发热。”余洋百无聊赖地插上一句,引来万江一个白眼。
“不要就算了。第二个——宋浅,听起来很像送钱哟,这个散财童子你要不要?”这次引来了余洋的一个白眼。
“好吧,这个待定,第三个——乐平,这个名字是最有意思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姓呢,他父母竟然还加上一个单名‘平’,到底是希望她乐于平凡还是乐于平淡呢?也不知本人是什么样子的……”这次回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万江有些好奇地抬头,看到了一脸震惊的余洋。嗯,这个名字有这么稀奇吗?
“呃,余洋呀……”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余洋“砰”的一声站起来,原本端在手上的咖啡一个不稳被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几个跨步,他一语不发地从万江手中抢走资料,睁大了眼,全神贯注地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是她!真的是她!五味杂陈的心在翻搅,放肆的喜悦在血液中泛滥。这一切都来得这般迅猛,好像是被压制已久的感情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迅速猛烈让他措手不及,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喂。”万江推了推一脸呆像的好友,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没定性的男人就是他万某人的死党,好……丢脸呀。
“乐平是谁?很重要的人吗?”他抽过余洋手中的名单,换上献媚的嘴脸,“余洋,我们是哥们吧?”
“收起你垂涎的表情和好奇心,如果你太闲的话,不如把她的部门查给我。”一反平日里优哉游哉的懒散神情,余洋把万江推向计算机,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想不到呀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可以见面了。
“OK,我只是关心你嘛。”摸了摸挺直的鼻梁,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信。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余洋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给你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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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乐平,你快一点。”一大清早,宋浅就精神饱满地拽着乐平向车站跑,其精神抖擞的程度让还处在半梦半醒间的乐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好。我快点!”打着哈欠,乐平有些迷糊地任她拉着自己东转西绕地在人群里穿梭。
她和宋浅一同在城南租了套房子,虽然离远了一点倒也觉得不错——能和她一块进入公司也是种缘分和运气吧?想到这里,睡眼的脸上绽出了一个微笑。
“快快快,要迟到了!”宋浅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将乐平推上了车,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回过头一看,乐平早在身边睡死了。
汽车的轰鸣声“嗡嗡”地在耳边盘旋,模糊中乐平好像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骂她:“你是笨蛋呀,感冒了还敢出来郊游?幸亏这次你们是和高年级一起走,不然呀,我看你吐死了都没人来管。”说着,他用纸巾轻拭她嘴角的污渍。
“我才没你那么没人缘。”她嘟起朱红的唇,虚弱地娇嗔,说完又趴到窗口一阵呕吐。
汽车越开越远,“嗡嗡”的轰鸣声淹没了两人似假还真的争吵,留下一路的烟尘……乐平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身冷汗地睁着空洞的眼睛,久久无法喘过一口气来。
“乐平。”宋浅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乐平低喘了一下,一口气总算顺了下来。在全车人惊疑的目光中坐下,乐平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心中依旧翻腾不已。
“做噩梦了吗?”宋浅关心地轻问。
摇摇头,她没有回答。噩梦?算是吧,虽然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但在记忆中刻画得太过清晰也就成了噩梦……特别是与那个人有关的。汽车的轰鸣声依旧不断地侵扰着每个人的耳朵,乐平却再也不敢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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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冷气房间的沙发上,乐平稍稍挪了挪僵硬的身子,脸上的微笑也有些挂不住了。看着眼前一边办公一边还不断偷笑、奸笑、傻笑的男人,她开始考虑被骗的可能性。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总经理,而是一个打着总经理名号诱拐员工的变态杀人魔!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身子不露痕迹地向门边靠近了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乐平试图为自己解脱这种困境,“嗯……总经理,您专程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不料,他竟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回答:“哦,没什么,只是有个工作要交给你,人马上就到了,你再等一下。”
她还能说什么?今天真是衰,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被公车上的一个梦打到了底谷;刚到公司又被这位没见过面的总经理传唤到办公室干坐。
“你放心,他应该马上就来了。有的人可是闲得很,找不到人一定会来找我算账的。对了,不用那么见外,叫我万江就是了。”没听到回答,万江抬起头为她做进一步解释,却看得乐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是她幻听吗?刚才说到闲人的时候明明有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啊,为什么现在在她面前的又是一副算计得逞的奸诈笑脸?这个人……好诡异。身体又不自觉地向门口挪了挪,不知道她如果现在逃跑的话胜算有多大?
正在思考间,门被重重地踹开,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贯门而入:“万江,你活腻了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人?”
然后,两双眼睛,四只眼眸就这么定在了彼此的身上。
她本以为他们是不会见面的,毕竟Y市和这个公司都很大。但显然,是她太天真了!微张开双唇,让空气进入涨痛的胸腔,乐平甚至连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忘记了。他……长高了,也长壮了,晒得更黑了,贴身的西装穿在他提拔的身躯上,无形中添加了几分优雅,同时也形成一股魄力……五年不见,他更有魅力了。好想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和汪琴相处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起过她,但……她开不了口。
深吸了口气,勉强把有些发苦的红唇向上扬了扬,努力把有些发热的眼眶眯成一条缝,她向他伸出手,“余洋哥哥,好久不见。”
一句话,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设置了千重山、万条江。
余洋的浓眉纠结了起来,说不出的不快在心中蔓延:余洋哥哥?打从她高中开始就没再这样叫过他。
嘴唇微微向上翘起,懒洋洋地从门框的支撑上站直了身子,余洋对着乐平邪气地一笑,“不是吧,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生疏吗?”
说话间人已站到了她的面前,轻松惬意地揽住她的肩,低头对她咧嘴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吧,我们去喝杯咖啡!”铁臂微一用力,她就被软硬兼施地带出了万江的办公室,图留下目瞪口呆的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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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咖啡香萦绕在鼻端,乐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眼前褐色的液体,勺子与咖啡杯清脆的碰撞声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声音。
余洋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孩。她的模样与过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一头长发被剪成了齐耳的短发,柔顺地贴在颊边,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过去的T恤和牛仔裤变成了白领女性的职业套装,使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与干练。
“这几年你过得怎样?”余洋率先打破沉默,问出盘旋在心中已久的事。
“还行吧。”乐平不抬头,盯着咖啡杯中自己变形的倒影。
“这几年你养成了不看人说话的习惯吗?”
不耐烦地撇撇嘴,乐平反射性地抬头顶嘴:“用不着你来管!”
她的反驳让余洋舒出了一口气——他讨厌乐平生疏的模样。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讲,他想要告诉她他这几年在英国的生活,他想要问她为什么一直不跟他联系,他想要……总之,他们的关系不该如此生硬。
看着乐平搅着咖啡的样子,余洋莞尔,“你还是不喜欢咖啡!”
乐平的手轻颤了一下,他这是在干什么?告诉她他对她有多么熟悉吗?多年的面具瞬间被撕碎——早该知道的,面对他,伪装是一件太难的事,从来,他都能左右她的情绪——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也是如此——她无力反驳,也不能挣扎。
“你不会是来叙旧的吧?把我找出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看着他熟悉的笑容乐平叹了口气,躲不过就面对吧,她认了!她的问题让余洋怔了怔。他迫切地想要回来、想要见她,甚至因为这个原因毫不迟疑地接下一堆烂摊子。在英国沉沉浮浮地游荡了那么多年,直到回来,直到在Y市找到她,他才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但这些话叫他怎么向她诉说?
“回来工作呀。乐平,你和欧阳怎样了?结婚的时候可要通知我哟!”几年的历练,余洋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此刻,他才发现这句话是多么难出口。
“真是对不起,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倒是你和汪琴的喜酒一定要请我喝。”早知道他的无情,但乐平还是觉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汪琴也分手了。”听到她已经和欧阳分手,余洋咧开大大的笑容。
“你们分手了?!”乐平瞪大了眼,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余洋脸上大大的笑容。算了,这些事与她无关。
看着她不自觉嘟起的红唇,余洋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孩子心性。手习惯性地抚上她的头发,感受那让人怀念的柔软,“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他手掌的温度依然跟记忆中的一样温暖,乐平突然有些想掉泪。但她不会告诉他——青丝,情丝。当初以为剪了发就可以剪断自己对他的痴缠爱恋,但她错了,“想剪就剪了!”扭开头,她逃出他的掌控,独留他的手悬在半空。
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余洋抿紧下嘴角,刚才的好心情不翼而飞,乐平的反复让他手足无措,也让他心烦意乱。
“乐平,你又在搞什么?过去你不痛快就跟我吵,现在则好,学会这套阴阳怪气了!我回来就这么让你不痛快吗?”即使这几年他的脾气修养得再好,在她面前,他依旧还是过去那个有些冲动的少年。
很好,她就把话说开了吧,“我没有什么不痛快,只是我们都大了,公共场合我们还是互相尊重吧。”
锁紧住眉头,余洋觉得无比抑郁,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五年的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不,对于他俩而言,时间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看来记得那件事并把它深埋在记忆里的并不止他一个人!沉默了几秒钟,他松开了眉头,“乐平,你……还记得那晚的事吗?”
“哪晚的事?”乐平咬住下唇。
“你知道的!”几乎是肯定地轻叹一声,余洋陷入沉思,“当时我觉得你还太小,不懂得****;而我处于年少轻狂的年纪,觉得整个地球都得围着我转,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对爱情的看法也是存在着偏执的,执意地去追寻理想中的女朋友、理想中的爱情……这个道理我也是在这几年才看透。我回来并不是要让你不愉快,更不是想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阵更长的沉默,余洋只觉得自己被一团重重的疑云包裹住,他一直寻找的东西就在他的眼前,但他却看不清楚!
“我们分手吧,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你,我们都是傻瓜:你偏执地去定义爱情,而我愚蠢地利用爱情。”汪琴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穿过脑海中的迷雾,紊乱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是呀,他一直都不停地在寻找定义中的真正爱情,他早该清楚的,爱情,对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感受——也许是炽热疯狂的,也许是平淡隽永的,也许是痛苦辗转的,也许是甜蜜缠绵的——爱情里面为什么就不能有友情、亲情?有了友情跟亲情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
原来这就是答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个傻瓜!
“乐平。”抬起头,他咧嘴一笑,像换了个人一般。
乐平觉得眼前一花,仿佛回到了过去:阳光在他的唇齿间奔跑,同时带来慵懒、邪气,甚至是轻佻、戏谑……
“嗯?”
“我送你回去吧!”他知道了答案,却不知道她的答案。五年,他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需要去弥补,而现在,他不能吓跑了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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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颓然躺在席梦思里,听着挂钟一分一秒地走过,久久无法入睡。余洋上午反复无常又怪头怪脑的一番话让她辗转反侧。他说到过去,他提起那一夜,却是骤然而至,戛然而止,没头没脑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到底在想什么,最后的笑容又代表了什么?作为他未来的部下以后又该怎样和他相处?
直到闹钟响起,她才发现自己几乎一夜未眠。苦笑着起床,看着镜中两个青黑色的熊猫眼,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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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
清晨八点,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厅,只有疯子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大叫大嚷!乐平随着人潮循声望去,只见余洋悠闲懒散地靠着角落的罗马柱,深蓝色的西装烘托出他慵懒雅痞的气质。不同于过去他在楼下等她时的神情,他笑得有些得意、有些狡猾、有些算计,甚至还有几分警告。
这个灿若朝阳的坏笑让乐平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在宋浅惊讶的目光中,在众女子艳羡、偷笑的表情下,她惴惴地走近他。
“大清早的,你这是在演哪出?”皱起眉,乐平实在不敢苟同他的行径。
“乐平,你的工作是什么?”余洋不答反问。
“带你熟悉公司环境,好让你的工作尽快上轨。”实在猜不出他的目的,乐平只好平铺直叙地回答。
余洋懒懒地一笑,“很好,那么我们去吃早饭吧!”不等她抗议,一把把她拉出大厅,从偏门拐进街边的小巷。没走几步,他们已经完全淹没在人海里了。
“余洋,你疯了!”乐平甩了甩手,却甩不掉他的钳制。他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布满了老茧,握上去有点酥酥麻麻的瘙痒……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
“余洋,你慢点!”熟悉的风声、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心跳、熟悉的背影……连对话都如此熟悉。鼻子有些酸……他为什么老是惹她哭?
“到了!”
余洋停下脚步,乐平也跟着停了下来,霎时,只觉得各种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傻傻地眨了眨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小店铺,“这里……”
回头对她抬起眉做出一个怪相,余洋牵着乐平向一家较大的店铺走去,“怎么样?我厉害吧,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
乐平眯起眼,看着他孩子气的邀功竟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你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嘛!”
“不熟,只是无意间发现这里有好吃的。”无辜地眨眨眼,余洋一脸的可怜相。
“是呀,你不熟还能找到连我都不知道的小吃街?”
“你知道我是狗鼻子嘛,闻一闻不就找到了?”
“嗤。”乐平轻笑出声,想起了余洋小时候挑食的样子。几句话下来,他们似乎都忘了过去的不快,沉浸在少时的甜蜜时光中。
“这么说来这里的东西一定很不错,我都有些期待了!”笑着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晶亮、温柔的眼睛,霎时,她被他眼中耀眼的光辉怔得不能动弹,只能痴痴地任他轻揉她的发顶、任他的大手顺着她的短发抚上她唇边的酒窝,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先生、小姐,要吃什么?进来坐呀!”
老板热情的招呼声打散了两人身边暧昧的迷雾,乐平红着脸垂下头,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他却把她握得更紧,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老板,给我三笼小笼包,两碗稀饭,外加一碗稀米粥。”余洋把乐平按坐在桌子旁,似乎丝毫不受刚才情难自禁的影响,笑眯眯地看着她,“这里的小笼包和稀米粥都是一绝,你有口福了!”
“你知道我喜欢吃这两样东西?”乐平有些诧异地挑眉,忽然感觉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为什么不知道?”余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如果连她爱吃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混账了。看来他要弥补的不只是五年的时光呀。
“我现在不喜欢吃小笼包了!”看出他的僵硬,乐平淡淡一笑,“余洋,我从不认为你欠我什么,所以你也不需要弥补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我的确是在弥补,但不单单是因为我觉得愧对于你。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挂着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每当我寂寞孤独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拿我和她的回忆来填补空虚的心。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了解彼此,虽然也会和她吵架、也会和她赌气,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离开她。我一直以为我是把她当妹妹来疼爱的,因为我想象中的爱情并不是这个样子,但我忽略了,爱情从来就不是‘应该’怎样的。乐平,你告诉我,如果牵挂着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都忘不了的话,这叫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是她听错了还是会意错了?他要她怎么回答?她又该怎么回答?还好老板把食物端了上来,解除了她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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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一个多星期,乐平都震撼在他的那段话中。幸好他那天就去出差了,不需要她陪同,要不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个男人,在这五年中到底改变了多少呢?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管这么说,他的改变都和她搭不上关系,他对她她所说的话也许只是一个故事的一小部分罢了,她在他的故事里从来都不是主角,从来都不是!
“乐平,吃饭去了!还发什么呆?从一早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宋浅用肩撞了一下她。乐平漾起笑,不答。这几天她的反常已经引起宋浅的高度关注了。
和宋浅并肩随着人潮缓步走出办公楼,准备去阳光下享受午餐,但刚走出大厅,就被一片阴影覆盖住——乐平抬起头,在看到逆光的人影时,霎时变成了一尊雕像。
“看到我需要这么惊讶吗?”来人翘起血红的唇,即使背着光也能看到他闪亮的眼,他脸庞的轮廓完美到不可思议,这世上她所认识的人中,有这样容貌的人只有一个。
“欧阳……杰。”向被施了魔法一般,乐平一动也动不了,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在她最始料不及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五年了,他似乎更加俊美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驻足看向他们,吃惊地瞪大了眼,可见他的魅力有增无减。
缓过神来,乐平拖起还处在惊艳中的宋浅径直就走,但很快就被拦住了。
“我说过‘再见’的,而你也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命,老天自有他的安排,你说我们在这里相遇是不是一种命运呢?”
完美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她又掉进多年前的噩梦中了吗?为什么走不出来?为什么她要周而复始地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连他也跑出来搅局?倨傲地抬起头,他刚想说话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乐平,你还记得我吧?呵呵呵,我们走吧!”那人说着扯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傻眼地看着眼前急剧变化的局势,乐平感到自己的耐性被挑到了极限,这个人又打算把她拉去办公室,枯坐一个中午吗?
“你……”牙根有些紧,乐平好想咬人。
“呵呵,我叫万江,叫你朋友一块来吧,反正要吃饭了,多个人热闹嘛!”万江露出一脸烂笑,伸手就去拉宋浅的手,吓得宋浅倒吸一口气,忙躲到乐平身后。
“万江!”欧阳杰握住乐平的另一只手,和煦地笑了,“我和乐平先有约了!”
“欧阳!你也在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呵呵呵……你知道的,我眼神不好。”
“我知道得很清楚!”欧阳杰笑得更加温和了,“你看到我一向眼神都不好!”
“呵呵呵……”万江呵呵一笑,拉起乐平就走,“真没想到你已经调回Y市了,怎么不通知老朋友一声?真对不住,我们今天有事,改天再找你叙旧!”
“万江,我说过我和乐平已经有约了!”欧阳杰好风度地重申,似乎一点也不受他无厘头的影响。
乐平有些头痛地静静站在中间,任他俩一人牵着自己的一只手,这演的又是哪出戏?抢人吗?而且还是在公司的大门口?
“是吗?!”万江耍宝地长大了血盆大口,帅哥形象毁于一旦,“可是乐平不是早上就和余洋约好了吗?请问你是几时约的?是昨天吗?不对呀,你不是今天才回来的?”
欧阳杰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告辞了。”他的话是对万江说的,但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乐平,那种眼神,如同五年前般炽热,如同五年前般执着。
乐平心中一酸,浓浓的愧疚感泛滥心头——五年了,为什么他还是想不通,还是执意要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梦?好傻!像她一样傻!
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忍,乐平被万江拉进了一家餐馆。
“余洋,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要不是我足智多谋,你的小妹妹早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呵呵呵……”说到最后,万江的声音已经由千夫难当的雷霆万钧之势变成了几不成调的干笑,原因是余洋正挑着眉,一脸不爽地盯着他和乐平连在一起的手上。
“别别别,是你说了不能让她跑的!我绝对没有吃她豆腐的意思!”高举双手,万江连忙为自己澄清误会。
不置一词,余洋笑着拉过乐平来到窗边的座位,温柔地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脸色不好,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乐平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大掌,闷闷地回答:“没有!”
“怎么没有?”万江夸张地大叫,拉着宋浅自发自动地坐到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幸好你是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如果换成是别人,保证对付不了欧阳那只千年狐妖伪君子!”
余洋微皱起眉头,轻捏着乐平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他的眼,“他来找你?”他的眼睛黑漆漆地看不见底。
“这是我的事。”乐平淡淡地开口,欧阳杰的出现提醒了她的痴傻与过去那段不堪的岁月,也更加坚定了她离开他的决心。
冷凝的暴风聚集到他的眼底,余洋强压下那股猛然升起的嫉妒与狂怒,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你……”乐平吃惊地睁大了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余洋,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明明是在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些年他到底改变了多少?
震惊让她愣在了原地,呆呆地微张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他也不需要她在这个时候再说些无动于衷的话来气他。冷笑着拉起还处在震惊中的乐平,余洋一言不发地往大门口走去。
“喂……”
宋浅想跟上去阻止,却被万江拦住,“你不要命了吗?没看见余洋的脸色泛青了?还去挡他的路!我可告诉你,别看他平时一副优哉游哉、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很暴力的!”
“那乐平岂不是更危险?我要去看看!”扒开讨厌男的手,宋浅又要去冲锋陷阵。
“安啦安啦,余洋才舍不得呢!你就乖乖坐着吧!送钱!”万江再一次拦住快要发狂的女人。
听他这么一说,宋浅安心不少,但她同样发狂,“是宋浅,不是送钱!”
“好好好,是送钱,不是宋浅!”
“是送钱不是宋浅,天,我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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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洋,你放开我!”走到一僻静处,乐平甩开余洋像钳子一般的手掌,抚了抚微红的手腕,“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疯?很好,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一个人怎样才算疯了。”余洋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她,“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所以我给你时间,我出差一个多星期,以为你会懂我的意思,好好地考虑一下我们的未来,可我等到了什么?你为了欧阳杰疏离我,逃避我!你就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我承认我不如欧阳杰,他完美、他风度翩翩、他温文儒雅。但你需要那些吗?你知道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可以跟你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你想要的生活,他可以吗?这些他能给你吗?”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羞辱、气恼使得乐平满脸通红,“了解?余洋,你有什么资格说了解!当初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人是谁?当初离我远去的人是谁?余洋,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这样反复无常?你忘了你还有汪琴吗?你忘了你曾经也这样对她海誓山盟过吗?余洋,到了这一步你有什么资格说了解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要陪我一生一世!”痛苦在心中蔓延,悲伤在血液中汹涌地澎湃,多年压抑的不甘终于在这时全数爆发,乐平低吼出多年的不甘。
“乐平!”漠然的面具被她的话剥落,余洋倒抽了一口气——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伤她这么深。一把抱住有些失控的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原来他也会痛——为她痛!为什么过去不承认呢?
等到怀中的人儿平复了下来,余洋才沙哑地开口:“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你的痛、你的伤……过去我都不知道。但……你知道吗?现在我真的恨自己,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绝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我知道,我是太急躁,但我真的想要快些弥补我们已经逝去太多的过去,我想要乐平像小时候一样在我的怀里撒娇,想要乐平像过去一样抱着我诉苦,更想要看到你毫无芥蒂地笑得好开心。但你刚才的每一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似乎在告诉我——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也会害怕,我害怕你已经不再爱我,害怕你会推开我,更害怕你会选择欧阳杰。当这种恐惧变成事实时,我才发现这根本是我无法承受的。我承认,我嫉妒他,因为他和你拥有我无法插足的过去……乐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折磨彼此了好不好?我们应该是快乐的呀……我们试一次,就一次,就当是过去的延续,我绝不让你后悔……好不好?”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想来这几天睡得不好;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仿佛要凝聚莫大的勇气;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激动还是痛苦?他的双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是害怕还是战栗?面对这样的他,叫她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她一直都是爱他的呀……眼眶热乎乎的,原来她的爱也可以得到回报吗?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环上他的肩——颤抖着的是她的手还是他的身体?
“余洋?”她用同样沙哑的声音唤他,第一次知道眼泪也可以带着微微的甜。
“嗯?”得到她的鼓励,余洋把他们的身体又拉近了些,像过去一样用体温去感受对方,用心跳去感染彼此。
“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回答她的是一个缠绵到窒息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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