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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红粉地,歌舞升平帝王家。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轻纱飞舞,别有一番灵韵姿态。这处布置别具匠心,一草一木皆含有八卦易经之理、堪舆风水之说的花园,正是六朝红粉居。
陆抉微拿起竹策,道:“茶经记载,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单说这煮茶的工夫,便足够写一本书出来了!煮茶用的水,山间的为最上等,江水居中,井水最次。”
任东篱摇扇扇风,闲闲接道:“煮茶,有三次沸腾要注意,微微有声音时是第一次沸腾;边沿涌现连接不断的水珠时,为第二次沸腾;水波翻滚乃是第三次沸腾。第一沸时,调之以盐味;第二沸时,出水一瓢,以竹策轻搅。煮沸以后,所出现的黑云母状的水沫,储存起来,以备后用。”
金猊哼道:“看我干吗?本公子不懂那些劳什子,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嘛,何苦弄这样多名堂!”
任东篱道:“看赤炎公子出入都用八抬大轿,我还以为是个风雅之人,没想到饮食方面却如此平和。”
金猊斜她一眼道:“你干脆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还比较容易懂。不过你们两人难道就不虚伪?说什么只有粗茶淡饭招待人,那这些是什么?别告诉我这些顾渚紫笋只值几个铜钱一两!”
任东篱一怔,然后笑道:“哎呀哎呀,说得是,人过谦则虚伪,来,以茶代酒,敬阁下一杯。”
“本公子没名字吗?阁下阁下地叫。”金猊举杯,果然是一饮而尽。
陆抉微微叹着别过脸去,暗忖一句:“吾上好的茶……”
金猊饮下不久,只觉舌尖麻痹,刚说一声:“你……”就不支歪倒桌上。
任东篱面色自若,完成沏茶的剩下步骤后,笑着给陆抉微倒上一杯,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般自然。
陆抉微笑道:“无色无味的黑煞曼陀罗,看来每个男人都要在你这里吃一次亏啊。”
“已经经过淬炼,对身体无害。”任东篱道,“我有重要的事问你,不能让旁人听见,只好委屈他一时半刻——你可曾看过或听闻一本书,与你同名?”
陆抉微抿了口茶,缓缓道:“……不错啊。”
任东篱依然笑问,只是神色微微严峻,“是否缺页?”
“的确不全。”
任东篱思索片刻,道:“我有个提议,不如由我来替你弄到另外半册,与你的合成全本,条件是,你必须借我翻阅半个月,如何?”
“挚友真是每次都让陆某伤透脑筋啊。”陆抉微摇扇委屈道,“以挚友你过目不忘的本事,半个月后,陆某恐怕这本书会发展到江湖人士人手一册的地步,说不定还会买二赠一。”
任东篱笑道:“我可是那种傻子吗?那么,一晚好了。而且我答应你,此书的全本,决不给除了你我以外的第三个人看。”
“文字游戏,是挚友你的拿手好戏,别说口头,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到时候钻字眼我一样拿你毫无办法——只要挚友回答陆某一个问题,全册双手奉上。”
任东篱道:“哦,请问。”
陆抉微道:“为何想看这本书?”
任东篱顿一下,笑道:“我好奇。”
“就为了这个原因,挚友甘冒奇险?”
“好奇心会杀死猫,我的好奇心比猫强百万倍。”
陆抉微点点头,“明白了,那么一个月后,请挚友拿着缺少的那半本,来这里换取陆某手中的《陆抉微》。”
任东篱嘴角浮现浅笑,淡淡道:“一言为定。”
这场内容隐蔽的谈话似乎到了尾声,此时趴在石桌上的金猊动了两下,突然醒过来,腾地坐直,一双眼睛怒瞪向任东篱,尚未说出什么责难的话,后者便悠然道:“哎呀,醒啦?刚想叫你的,在湖中心睡觉,也不怕风大着凉。”
金猊看似在忍,实际上是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骂她什么好。而且他怒极的样子极为美貌,一丁点儿吓人的影子都没有,饶是普通人也只会多看两眼,何况已经调戏过他一次的任东篱,当下笑道:“好一幅美人秋眠,只可惜湖心亭内少了笔墨,不然,等任某一挥而就,拿去市集拍卖,定然夺得年度最抢手丹青奖,哈哈哈哈!”
就凭这个腔调,金猊已经可以完全肯定眼前之人的身份,正是那天在闲邪飞观所见的女子,或者说当日在闲邪飞观看到的女子,就是眼前这名秀雅的男子——到底是哪个错了性别?到底此人的真面目,是妩媚还是英气?
这个发现让他来不及气恼,只是有一丝纳闷:常人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才第二次被调戏,就已经习惯到气不起来了吗?
脑海里虽然被一堆问题烦着,嘴上却丝毫不显凌乱,“刚才那茶里是什么东西?”
任东篱倒是很坦白:“曼陀罗,我加的。”
“你平时很喜欢把这种毒物往人杯子里丢吗?”
“哎,怎么能说是毒物,我和陆兄杯子里都有,阁下以前没喝过‘花茶’吗?可能是体质问题,有些过敏反应而已。”说着,她伸手拿了金猊捏在手里的茶杯,面色自若地饮尽,摊手道,“看!而且阁下可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没有吧!”
金猊道:“你可以事先吃解药,别以为我是傻子。”
任东篱笑道:“咱们一路都在一起,以你观察入微的本事,可曾发现过有什么东西,我和陆兄吃了却没给你吃的?”
“做错事的人,当然一个劲地狡辩。任东篱,刚才一时大意上你的当,这笔账先记下,以后定然讨还。”
任东篱笑意还未消减就又浓了三分,“噢?敢问是怎么个讨还法?莫不是要给我画一幅酣睡图然后拿去市集拍卖?好啊,就算拿不到抢手丹青奖,至少也是个最美画手奖,在下先谢过美人了。”
金猊哼一声,却没说什么,抬眼将这个湖心亭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从横梁到柱子,每个角落都没放过,直看得陆抉微笑容僵在脸上,道:“啊呀呀,赤炎公子,做坏事的另有其人,万万不可拿陆某的房子出气啊!”
金猊道:“姓陆的,你是武林盟主,也就是正道人士,又天生长了一副笑脸,同时还自命潇洒风流,本公子生平厌恶的三种人,你全部占了,如果有人要取你的命,而价码又合适的话,我会很乐意接受。”
任东篱“哎呀”一声,插嘴道:“别忘了通知我,我会很乐意到场观摩。”
陆抉微苦笑道:“交到这种朋友,真乃陆某人生画卷中的一大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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