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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屠者行动(2)

莫言不懂,却是生气了:“你说得对,我的父母该由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去救!”莫言愤愤地丢下一句话,起身时顺势拨开了苍弥再次伸过来的手,一路奔回那个山洞。

什么样的人会使一个笃定、遵守原则的人去改变自己的规则,甘愿忘记神的准则,从而大开杀戒?

而莫言这个妖、兽、神、人一体的罕世妖物要大开杀戒,又有谁能阻止?

两情相悦时便能互相改变,互相牵制?

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在抓不到的时间里成为下一秒的回忆。如果靠着肩膀就能永远,那么他们只有一次美好的永远……

那一日,短短一个下午,便如莫言父亲所说,他的女儿开始了这场颠覆时代的一战。

那时,日光还很明亮,照着两个被困在木架之上的人。冰凉的铁链泛着质感坚硬的光,寒瑟萧条地迎着风。

莫言的母亲是百幕族的皇室,她身上穿着洁白的羽衣,被蒙上了眼睛。而莫言的父亲也同样被蒙上了眼睛,只是他穿得破破烂烂,就好像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落寞将士。之所以蒙着他们的双眼,是因为法术高深的人就连一个眼神都很可能慑人。屠妖者本身有着高深的法术,可面对这对夫妻,他们也不得不小心地提防。在两人身边,前前后后就只有那几个屠妖者。他们不像在梦里那样一脸严肃,而是也都蒙上了黑色的布条,将脸遮去了大半,让人分不出谁是谁。

在整个途中,有人不停地朝莫言父亲身上泼水——他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皮肤被水浇得发白,只有这样,屠妖者才能将他伤口流出的血液分解。所有人都知道风使血脉的力量,虽说这样做他很可能死在半路上,可对于押送之人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百幕族王要的只是莫言的母亲。

莫言父亲的血液本该有着强大的灼烧能力,可现下他受了重伤,连日遭受非人的折磨,如今唯一可行的力量源头又被削弱到最低点,他变得力不从心,可想要助妻子逃走的想法却一刻没有放弃过。

这一路上,他两次试图反抗,可都被那些经验老到的屠妖者破解。于是,对方更加小心,他更加没有了希望。

“马上进入凤靡山地界,大家小心一点!”终于,一路上没有说任何话的屠妖者,吼了一句,竟然是个女子,声音甜美,不像是会杀戮的人。接着又响起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家小心提防,素莲,你站到后面。”

原来那个女子叫素莲,是刚学习法术不久的新人,只是她天赋颇高,一次次的战绩让人刮目相看。这一次的行动也是她主动请缨,百幕族王很是欣赏,不但让她做了副指挥,更是将羽化卷宗交付她使用。

然而,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并不在这条路上,目的地也不是风都城,而就是这个凤靡山。

莫言的踪迹在数日前得到了证实,而经过了前几次的抓捕,他们知道不能硬拼。这个心境稚气的怪物没什么心计,却有一身几近神灵的力量,要抓要杀得用诱导,得抛诱饵——诱饵……就是她的父母亲。

小孩子嘛,不会想太多……

白日,天空很亮,赤藤草没有发光,而是像一般的嫩草一样随风舞蹈。七八个人穿着厚厚的甲衣,各自腰间都别着两把短匕,手上拿剑的拿剑,拿刀的拿刀,蒙着脸,入山的时候又扎上了红色的头巾,乍一眼看去,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草间窸窸窣窣,有风乱窜,他们一步一警觉。

“哗啦——”一瓢水又泼到了莫言父亲身上。

“爹……娘……”丛生的草间一个声音幽幽自语。莫言眨着水蓝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她没有武器,也没有作任何准备,只是从昨夜起便一直趴在这里,生怕错过了这队人。这是在出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原来她比梦中更与自己相像。妖冶妩媚的相貌,玲珑的身段,一脸的执拗。

莫言转着眼珠子,点着押送的人数,看着看着不免有些疑惑:“八个人?!”这与苍弥所说的可是大相径庭,这一次百幕族王为何这般随意?当初追杀自己也是几十人齐齐上阵,如今怎么就派了八个人?

莫言懂了……

原本他们的目的是自己!

是自己又如何,身为子女,父母就在眼前为自己受着苦,即便面前是一条不归路,她也必须挺起身子,上前迎接。

风,越来越寒冷,八个屠妖者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放慢了步子,而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水越浇越勤,边浇还抽出了鞭子,朝着莫言的父亲挥去。

莫言哪里不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她却一纵身……

然而,就在她正要跃身而出之时,一个声音幽幽在心底响起:“明知道他们是在激你,就别动!”是苍弥的声音。莫言趴在地上,翻身探了探头,然而四下却没有一个人影。想来,那声音是从心底发起的,他说过不帮自己,便是真的不来了吧!听到这声音,莫言就想起那张拥有浅笑的脸,可是那语气里尽是命令,莫言有些不服气:“那是我的父母……”言下之意自己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果然,话音刚落,莫言一个纵身就跳了出去,脚下轻点,快速逼近那队人。

一个近似神灵却达不到神灵的妖物,只知他们要来,也知他们的目的,却不知这场屠妖者与自己的对战,是个什么结果。

而那个真正的神之主,现在却不在她身边。他不愿出手相助……或许,自己根本没有预想的重要吧。神之主也有明哲保身的时候,杀戮就犯了大忌,为一个会威胁到自己的妖物动手,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那个声音还在响起,不停地想要阻止她,可是越是让她不顾自己的父母,她越是觉得自己宁愿死去,也要保全这两个带自己来到世上的亲人。

那身蓝色的纱裙,突然从茂盛的草间一跃而起,腾飞在空中,好似冰雪女神。“咯嗒,咯嗒……”一阵细微的响声从地间迸发,越来越近,瞬间便见冰雪袭尽一片。八个屠妖者立即睁大了眼睛,连连敏捷地后退,继而又挥动着手中杀气逼人的长剑阻止冰雪的靠近。

以往那些屠妖者在这时便会被莫言这般独特的力量冻结,可今日的八个人却是屠妖者之中的顶尖人物。冰霜忽至,他们震惊万分,面上不动声色,同时连跳,回身便将莫言的父母推了过来。莫言心底一惊,连忙收手,一步跌落。当莫言从半空摔落之时,几十名同样穿着的屠妖者却从自己的身后涌出,他们撑着一张黑血织成的网,朝她扑来。

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埋伏进去的?莫言不知,也来不及多想。

她滚落地上,为了自保,她下意识地挥手使出了左右力量——没有什么招式,也没有什么咒语,天生而来的力量就这样没有预兆地朝着一拥而上的屠妖者袭去。只觉一道强劲的冷力破空而来,正面撞击着那些屠妖者,冷冷的,他们的眼前只见到一道蓝色……然而,从此,他们的眼前也只有蓝色。

撑着血网的屠妖者全都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睁着大大的双目,当场而亡。

“好强的力量!”素莲脸色大变,这是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妖物,竟然能在一瞬间取了那么多修炼法术的屠妖者的性命。可是,素莲的心里没有惧怕,而是从腰间拿出了一根鸟骨权杖,准备拼死一战。

她看了看身旁的同伴,朝着对方点点头,说:“开始!”

果然,一切都是早有准备。

莫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与矛盾——她从未想过真的杀了他们,她只是想用一点点的冰霜去救出自己的父母。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愤怒、害怕、自卫,都会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出手过重,一招夺了他人的性命。她真的不想杀他们,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赤裸裸地告诉自己,自己又杀了人。

“是你们要杀我……是你们要抓走我的父母!”莫言大叫,是害怕让她不停地为自己找理由。每每杀人之后的恐惧又瞬间将她包围……是血,好多的血。

八个力量较强的屠妖者快速地在地上埋下什么,鸟骨权杖内七个黑色的珠子“嚯嚯”转动。这时,素莲却有些走神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妖物——他们在不停地争取时间,可是……那个妖物为何在发呆?为何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素莲不知。然而这场行动却必须成功,他们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除去这个低贱的妖物,继续拥护他们的神之主。于是,她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又继续开始争取时间,迅速布阵。

“是我们的女儿!”莫言大叫的声音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他声音沧桑,一时欣喜、一时担忧地说,“这是百幕族王的圈套……他在利用我们!”莫言父亲说着,蹙紧了眉头,不等自己的妻子回答,又大喝,“谁敢动我女儿!”这声怒吼全然没有受伤的虚弱,不禁震得一旁的草木簌簌而动。另一端的妻子听到了动静,却激动起来:“快救她,先救她……”同莫言一样,身为父母,他们将自己的骨肉放在第一位。

与莫言的父亲相比,母亲一身惨白,冰凉得就同死尸一般。

“啊!”八个离两人最近的屠妖者忙着布阵,没有去注意夫妻的动作。这时,莫言的父亲怒吼一声,身上的伤口顿时重新崩裂,皮肉绽开,新鲜的血液随着激动的心情汩汩流出。额上的疤印也随之起了作用,一丝红色淌过眼前的布条,将其燃烧,除去了视线的遮挡。

莫言远远地看着父亲,只见他血染满身,接着绕着他全身竟燃起了烈烈的紫色火焰。被包围的父亲没有被烧伤,浑身没有一点痛楚,只有那铁链迅速地在燃烧中发生变化……

父亲也望着莫言,一脸的英气。这时,他却对着女儿大吼道:“快走,快走,不要过来……”

原来他瞧见了素莲手上的鸟骨权杖,那是倾注着无数怨灵的至上武器,别说是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连自己也栽在了那东西的手里。而他一回头,又看见四周团团围上的屠妖者们。这个陷阱是在将他们一家人推上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