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年过三十,此刻一无所有,无家可归,蜷缩于丽江一家客栈,每天抬头望向纯净的蓝天,毫无表情,在微微膨胀的阳光里,思绪蒸发,只剩难以名状的伤痛沉淀。”
——阿炜《我的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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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5月6日,苏远炜出生于广西北海合浦县,父母都是中学老师。1964年,妈妈作为知识青年下乡了,当时外公在一家公司很受领导器重,阿炜的妈妈也积极入党了,后来她升任一个农场的党委书记。
1980年,阿炜5岁,妈妈英年早逝。那时,合浦县还属于广东湛江管辖,后来才划归广西,阿炜的爸爸就在广东茂名工作。
“小白菜,满地长,阿郎打小没了娘,跟着爹爹还好过,就怕爹爹娶晚娘……”1983年,8岁的阿炜读小学二年级,这一年,爸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后妈带来了一儿一女,阿炜也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哥哥与妹妹。
自幼失去母爱的孩子,童年无法不凄惶,少年难免不迷茫,一生时时都悲伤。1990年,阿炜上了高中,仓促地谈了一次恋爱。他的内心需要爱,但又不知如何获得爱。1993年高中毕业,他以全北海市文科第八名的成绩考取了中南政法学院,学习经济法专业。
从小喜欢音乐的阿炜并不愿意学习法律,耳朵听的是经济法专业课程,心却陷于音乐中不能自拔。他开始创作音乐,写歌词,参加武汉原创音乐比赛,还常在武汉电台接受访谈,在节目中唱歌。当时,武汉各个高校里,都有不少人传唱他的歌。
1997年,大学毕业后,阿炜被分配到广西合浦县法院工作,担任法庭书记员。阿炜说,他热爱音乐,喜欢摇滚,在武汉的好几个电台还发表过自己的原创作品,天性向往自由不羁的生活,“进法院上班简直就是看着自己被阉割,被正法”。从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感觉在法院上班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因此始终无法将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阿炜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说,每天去法院上班都像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从第一天去上班就想,如果我犯点什么错就好了,让法院直接开除,免得还要写辞职报告。而刚进法院就写辞职报告估计在那个小县城也是破天荒的。
在法院工作时,阿炜弄出了一个很离谱的事。1998年世界杯期间,他熬夜看球,第二天开庭,法官正在如火如荼地审理一桩离婚案,劳燕分飞的原告被告也在庭上剑拔弩张。突然间,一阵鼾声压倒了庭上的喧闹。
当主审法官突然宣布休庭,把阿炜从梦中揪醒时,在场的人都被惊住了。谁都无法相信,面对如此“热闹”的离婚案,书记员居然流着哈喇子睡着了。
阿炜回忆说,还有一次,开会时他当着庭长的面呼呼大睡,被庭长当场叫了起来。两次睡觉事件让他出了风头,整个县城传遍了他开庭睡觉的段子,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为他担忧。当初进法院时,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而入职的正规本科毕业生,法院领导也有心栽培他,但偏偏遇上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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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7月,阿炜在众人的惊愕与不解中辞职了。
此前,他从《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了一则招聘支教志愿者的广告,经过联系,对方接受他去山西娄烦县一个乡村中学支教一年。阿炜说,之所以选择去娄烦,是因为喜欢黄土高原的民歌。
在那里,他负责初一5个班的地理课,还兼任副班主任,当时阿炜满腔热情,每天早晨跟着孩子们做早操,课后准备每周的10节课,也没多顾得上看哪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可爱。山西历史上虽然出了个貂蝉,在阿炜看来,当地女子大多头圆脸方,身材偏胖,似乎没有什么美女。
就在下乡支教的一年时间里,他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当时,那个女生才上初一,但因上学晚,已经14岁了。阿炜对这个女孩是这样描述的:“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她,留着齐耳的短发,水汪汪的大眼,五官如艺术家精心雕琢般精致,鼻子微挺,配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性感嘴唇,如果非要用哪个明星来形容,长得和梅婷有几分相像。”
在后来的疯狂回忆中,阿炜曾这样表述:“14岁的你不知道男女牵手代表什么,至今我仍惊讶我握住你的手时你的平静。我让你带我爬山,眺望高原之巅;我让你带我去河滩地,在杨树林里飘忽的光影中捕捉刹那的欢乐共鸣。所有这些,在没人看见我们的时候,我都会牵着你的手……20多岁的我牵着14岁的你的手,行走于高原河谷,听着我唱起民歌,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啊。我多想抱紧你弱小的身躯,亲吻你圆嘟嘟的嘴唇……但那时,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已是我最大的满足。”
在天涯论坛上发帖追忆对娄烦姑娘的苦恋时,有网友不理解,对阿炜指责谩骂。对此,他好像并不在意:“如果说我有什么过错,那就是我爱上我的洛丽塔(娄烦姑娘)时她只有14岁,我不明白自己是否也有所谓的洛丽塔情结。如果是这样,大家不妨把我当做现实中亨伯特式精神病样本,但那年,和她的那年,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一点好时光。”
情至深处,阿炜激越地表达着他对她的深爱:
多么灿烂的日子!洛丽塔!
只要天天看着你!洛丽塔!
流光溢彩的笑容!洛丽塔!
绝望悠远的幸福!洛丽塔!
你14岁那年!我如痴如狂地爱着你!
你14岁那年!我处心积虑地爱着你!
你14岁那年!我歇斯底里地爱着你!
你14岁那年!我支离破碎地爱着你!
然而,为期一年的支教结束了,他和那个女生之间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故事。带着出一张个唱专辑的新梦想,阿炜离开了山西娄烦。当山西黄土高原渐渐被抛在身后,当与自己苦恋的女孩越来越远时,他声嘶力竭地唱起山西民歌《苦相思》:
山药蛋开花结疙瘩,
疙瘩亲是我心肝瓣。
半碗豆子半碗米,
端起了饭碗就想起了你。
白日里想你不敢吭,
黑夜里想你吹不熄灯。
想你呀想你迷了窍,
寻柴火跌在了山药蛋窖。
天明过去布谷叫,
五更已过还睡不着觉。
3
2000年6月,阿炜去了北京,借宿朋友家里。看欧洲杯之余,他把自己写的歌录了一个小样,送往各个唱片公司,但却没有任何回音。在北京待了三四个月,阿炜失望地离开了,又去武汉的同学那里住了几个月。不甘心在法院工作,辞职后又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和大多数走投无路的大学毕业生一样,他也被迫选择了考研。
复习大半年后,阿炜考上了湖北大学人文地理专业的研究生。
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除了从小喜欢地理外,更重要的理由居然是觉得“人文地理”这个名字比较浪漫。
报考之前,阿炜看过张承志的小说《北方的河》,主人公报考人文地理研究生的心路历程构成了小说情节。这部小说对他影响很深,于是就下了决心,要像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报考人文地理专业研究生。
然而,入学之后才知道,听起来很浪漫的人文地理专业,学起来却让他感到痛苦,跟想象的游山玩水相差甚远。2005年,阿炜稀里糊涂地毕业了,并随便找了个工作,到深圳一家房地产公司干了一段时间。
读研期间,山西娄烦的那个小女生读了高中,他们彼此默认了恋爱关系。研三时,阿炜去了山西,在娄烦邻县的一个小旅馆里,她把初夜献给了他。在《我的洛丽塔》中,阿炜对那一次相会的记述是:“那一刻距离我遇到你的那个秋天已有6年,2000多个日与夜,曾为你掩面而泣,为你忧心忡忡,为你思念成灾。曾经的付出,是否都是为了今夜这一刻?血迹依然温润,思绪已散逸,曾经以为你会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啊,你可知我已不复当年,我甚至以为,你也会像我路过的女子一样,终将有一天也会不知所终。得到你时就想过会离开你……世上哪有不老的容颜,当你老了,我是否还能以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2006年,娄烦女生考上了山西太原的一所大学,阿炜也就跑到太原工作了,两人开始同居。他说,两人毕竟有师生关系在前,相爱容易相处难,同居了一年多,到2007年年底就分手了。之前的很多年,阿炜对娄烦姑娘的爱一直忍隐不发,后来她也明白了他的感情。对于两人年龄的悬殊,他曾借用一首诗来回应: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