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不分心:初学者的正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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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深化(1)

每一刻,我们都秉持开放、宽容和善意的态度,向自己发出“处在当下”、“成为自己”的邀请。在尚未达到自己预订的、不切实际的标准时,不去批判自己。

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在许多的亚洲语言中,表达“mind”与“heart”的文字是同一个。所以当你听到“mindfulness”这个词时,你必须同时听到“heartfulness”这个词,才能真正了解或感受到正念是什么。

这便是我把正念描述为一种温柔的注意力(affectionate attention),鼓励你轻柔地练习正念,每一次都用柔和与悲悯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原因。

正念不是冷酷、僵硬、不带感情、纯分析式地看,不是设法达到某种特殊的、理想的心理状态,它也不是要在心里翻遍碎石瓦砾来发现埋藏的黄金。你可以感受到如此思维禅修与其利益,其中所包含的强求、作为和努力的成分。如果可以一再提醒自己禅修并非“作为”,将会很有帮助。禅修与存在(being)有关,就像人类存在(human being)中的存在(being)。它是“注意”本身,单纯又简单。

如大乘佛教传统的伟大经典《心经》提醒我们的:无处去,无事做,无所得。

无为而为

禅修初期的你可能有些怀疑:“好吧!如果我采用‘无处去,无事做,无所得’的态度,我的修习和其他作为将不会有任何进步。这种态度会让我一事无成。但我的人生中有很多要完成的事,我有各种责任在身。”

其实,禅修并不是要你只顾自己修习而放弃世间生活,也不是让你抛下有价值的事业与成就,更不是让你变得愚笨或者夺走你的抱负与动机。

相反,禅修是让你无为而为,以这样的方式投入你所爱的生活。然后,不论是何种作为,都不仅是作为而已,因为它来自深切了知自心的其他经验面向。这种深切的了知唯有透过注意力的系统培养方可增长,这正是正念修习所做的,它训练我们时时刻刻回到自身的感官。因为在当下这一刻,真的无处可去。我们已身处此地,然而我们能完全地处于当下吗?

真的没有什么行为需要被做出。我们能够顺其自然无所作为,只是单纯地存在吗?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境界”或“感受”需要被达到。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已是特别的、非凡的,全因为此刻的你正在经验着它。

这项说明的矛盾之处就在于,你期待中的每一件事其实已经在这里了。

唯一重要的是,成为那份“了知”,那个觉知早已具备了的了知。

适切地行动

身心经验一刻不停地展开,正念要我们必须看透表象,发现隐藏在不断显现的经验之下的事物。

正念要我们能够听到病患、同事、朋友或你的小孩真正在表达的事。正念要我们看到那在对方脸上瞬间闪过的表情,尤其当你说了一些伤人的话却不自知时。你在别人心头扎了一支箭,却对此毫不知情。

正念将结束这一切,它让你从一开始就不射出那支箭。但如果箭已经射出了,你将能够看到它的后果,且具备足够的诚实与品行去道歉:“很抱歉!我伤害了你。”或者说:“你一定很受伤,请你原谅。”

若能觉察到正在发生的事,你就做对了

初学者通常很想知道他们的练习进行得是否正确,所经验的是否应该发生。

对于“我做得对吗?”这个问题,最简明的回答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觉察到它,那就“做对了”。这个回答可能不易接受,但这是事实。再者,经验到你正经历的,即使你不喜欢它,或者认为那不是很“禅修”,也全都没问题。实际上,经验本身就是完美的。它是你的生命于此时此地正在展开的课程。

刚开始练习正念时,当你正专注于呼吸进出身体的感觉,你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可能是,其实我们并没有多少正念。呼吸至关重要,它发生在即刻,若没有呼吸则不可能存活。在身体内找出与呼吸相关的感受并不难,它们发生在腹部、胸腔或鼻孔。你可能会听见自己说:“这没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好好专注于呼吸。”

好吧。祝你好运!因为你一定会发现,心有它自己的生命,对于你要它做的那些事,例如专注于呼吸,它并不感兴趣。所以,你发现虽然你已打定主意,决心要专注,自己的注意力却一次又一次地分散,忘失当下的呼吸,而被其他事物占据。这只是禅修世界的一个缩影,但它的确对你显露了一些心之本质的讯息。

请记得我们曾讨论过,注意力投注的对象并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是注意力本身的品质。所以,心的游移,如自我分神、阴晴不定、时而迟钝时而激动、无止境地扩展、建构与投射、缺乏专注等,都是在向你透露极有用处的讯息——关于你的心的讯息。分心不代表你做错了什么,你并没有错。你只是开始了解到这一点:我们其实有多么不了解自己和自己的这颗心。

这个觉知甚至比你能否专注于呼吸还要重要。如果了解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将心的散乱和不稳定,变成每一时刻观照的新对象。

当你的注意力离开了呼吸,这不是错误,也不代表你是一个差劲的禅修者。这只是那一时刻所发生的事件罢了。重要的是你观察到了!你能够容许它存在并加以觉察吗?你能够不增添任何东西吗?这正是该用到“不评判”的态度的时候。

不评判是理智与善意的行动

如果每当心有散乱、飞离当下时,你都要批判一下自己,那么日后,你的自我批判将不在少数。

是时候停止那些对自己的痛斥了,别再为达不到那些不切实际的“灵性”理想而自我贬低,就只观照正发生的一切,好不好?在正式练习中,当我们忘掉观照呼吸而心想“彻底搞砸了”的时候,只去觉知“搞砸了”的念头,好不好?这念头即是评判,它仅仅是内心的一个评论。你其实并未“搞砸”什么,你没有任何问题,你的心也没有什么毛病。这只是心在观察到你的注意力离开了所观对象时生起的评判。这样散乱的时刻会有数百万个、数十亿个。它们并不重要,但它们可以教会我们许多事。你了解吗?其实你至少可以短暂地、多次地回到觉知中,纵使你的心仍会继续四处乱跑,被各式各样的事物所占据。

每一刻我们都可以选择只是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我称此为辨别),而不落入评判。后者通常是过度简化和二元的思考:非黑即白,非善即恶,非此即彼。暂停评判,或者对评判本身也不加以评判,这都是理智的行动,也是善意的行动,因为它背弃了那些属于我们每个人的严苛的自我批判的倾向。

真正的挑战是做你自己

觉知本身就是正念的全部意涵。

正念不是某种理想,也不是某种极度被渴望的特殊状态。

倘若心心念着,如果我禅修,我将永远慈悲,我将如同特蕾莎修女,或者某位灵性上师、英雄,那么你将有必要提醒自己:你毫无可能成为特蕾莎修女或其他人物,因为你不了解他们的内在经验是怎样的。

事实上,最有可能成为的人,就是你自己。而这就是正念真正的挑战:做你自己。

当然,矛盾就在于,你已经是了。

将了知带入生活

我们已经成为自己了,意味着什么?

我们如何活出这份了解,

如何时刻带着这份了知生活?

每当感到压力极大、一切失去控制时,我们如何将这份了知带人生活?

当我们被种种心理状态(焦虑、无聊、焦急、烦躁、悲伤、绝望、生气、嫉妒、贪婪、得意,或其他被外境引发的情绪)淹没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心理风暴与我们的关系为何?我们有选择吗,能够与觉知到的内容(气候、云量、少见却极具掌控力的乱流)建立更明智的关系吗?

生命赋予我们无尽机会,去探索常被人类忽视的存在面向。我们要在整个人生戏剧中建立积极的情绪模式,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

我们会问,无论何时都处于安适状态,体验深刻的生命力与幸福感,这真的可能吗?或许,我们想要探索那无尽的喜悦、欢愉、同理心与知足,在生命里究竟扮演着何等角色。

人类能觉知到转瞬间的喜悦吗?如果我们不去喂养那瞬间生起的心理风暴,喜悦会出现在风暴消逝后吗?或许喜悦和幸福已经在这里了,我们却没能看见它?还是我们并未用适当的透镜来探询自身内部发生的这些现象呢?

当下的正念好似温柔的拥抱,在其中,心的能力与特质逐渐成长与扩大。成熟的心性在我们面对困境时,将会提供更大的帮助。

未被留意的慈悲心

对他人的悲悯与慈爱,是可以被开发和改善的。

如同喜悦与幸福,悲悯与慈爱也是人类心智本有的面向,因此也是业已存在的,只是它们未被留意和观察过。它们仿佛被纠结的心智杂草所遮盖,因为心智经常埋首于那些驱动着我们的待办事项中。

如果我们寻找便能找到,我们会觉知到对他人的慈悲心,也许还会发现对自己的慈悲。然而,认出我们自身值得悲悯,通常是最困难的。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心性实属内心世界与我们最亲近的居民。虽然它们常被忽略,但我们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只要我们心怀坦诚,实事求是地面对自身的经历——就好像做实验一样。

此时,觉知变成一道门,让我们与自身的完整情绪戏剧建立起新的关系,不需要完成什么工作,也不需要我们成为另外一个全新的人。

正视最不愿看到的

多数时候,我们都感到自己的生活充满痛苦,遭受着希腊人佐巴(Zorba)所说的“多舛”的命运。

这正是人类的处境。这些灾难经常出现,让人不禁觉得我们当初不会“预订”这样的人生。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有不同的体验,尤其当我们意识到、察觉到痛苦的那个觉知,这并不苦。

当然,这需要我们正视并探索那些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事物。帮助我们再次面对那些令人逃避的经历,乃是正念修习的价值之一。

对苦的觉知也是苦吗?

当你发现自己正在受苦时,不妨问问自己:

“对苦的觉知也是苦吗?”

你可以试探看看受苦的经历里面都有什么,看久一点,比你能忍受的时间再久一点,轻柔地去碰触,好似用脚趾试探水温一样,但仍然要记得运用你的觉知,去感觉当下有什么在发生。透过练习,你可以尝试把这个过程延长一点,让这苦在觉知中逐渐稳定下来。你最好多在不同的场合尝试,这是一种温和处理不愉悦经历的方法。

感到恐惧时,用这个方式探索焦虑感,问自己:“对恐惧、惊慌、担忧和焦虑的觉知本身,是令人害怕的吗?”然后深入地进行观照。或者,感到痛苦时探索这个痛苦,问自己:“我对痛苦的觉知令人痛苦吗?”或者:“我对悲伤的觉知令人悲伤吗?对忧郁的觉知令人忧郁吗?对无价值感的觉知让人感到无价值吗?”当然,最好在感受很强烈时做这个练习,而不是仅把它当作理论或概念性的练习。

我并没有说过这很容易,我也不是说它将神奇地让一切变得美好。不是这样的。但这的确是我们遭遇巨大伤痛时,可以进行转化与释放的好方法。

下一步,你可以试验完全舍掉“我的”,看看感觉如何。它不再是“我的”苦、“我的”焦虑、“我的”悲伤。换句话说,你要放下自我,单纯地“意识到自我的存在”。你会渐渐了解,当我们充分探索自身经历时,觉知将会(立刻)扭转我们对这个经历所抱持的信念,把我们从无意识的陈1日思维模式中解脱出来,从自我保护的习性反应中解放出来。

从苦中解脱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我在中国深圳遇见一位九十八岁的禅师,向他介绍过正念减压后,他告诉我:“人们受苦的方式无量。因此,法也必须具有无量为人所用的方式。”他所谓的法,是佛陀关于苦和从苦中解脱的普世教导。

佛陀讲到,法是“从苦中解脱”的道路。这里的“苦”所指的范畴是,在自然与超出入力所控的事件之外,我们自身又制造出来的苦。

这“额外的”苦,被称为“外来之苦”,意指“外来的而非本具的”、“不合适的”或“意外的”。后者源自拉文“adventicius”,意思是“从国外来的”,其字根“advenire”有“到达”之意。换句话说,它不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不必受这种苦的监禁,而且能够做些事来改变。依据佛陀的说法[根基于他自己(及无数的法的实践者)的“实验性探索”,即禅修经验!,我们完全可以免除这种苦。当遭受个人痛苦(“suffering”一词源自拉丁文“sufferre”,字根的意思是“承载或背负”)时,如果我们自行探索,有系统地培养正念,便会逐渐看到,在外来的苦之上,自己又创造出了多少痛苦。前一种苦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我们还在雪上加霜。

我们所经历的大多数苦都是外来之苦。所有的痛苦,包括身体的、情绪的、社会的、存在的、灵性的,都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因此无法避免。套用一句老话:“痛苦(pain)虽然无法避免,但人们可以选择是否受苦(suffering)。”它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选择如何与痛苦相处,而且这一定会造成十分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