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安安，据说你们班期末考要超过重点班，是不是真的啊？
沈安安，重点班有那么好超过吗？你们是不是学傻了？
沈安安，你们班主任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怎么也不调查一下重点班和你们班的平均分差值啊。
我被他们逼疯了。说要超过他们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要我承受舆论压力啊。飞快地跑回教室，易凉辰说，话都放出去了，要不要努力你自己看着办。
我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看他，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还能怎么办？”
“许金辉如果放心得下我们，就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大发雷霆了，他息事宁人地混过最后一个月不是更好？也许你心里也没有那么希望许金辉留下来吧？”
我瞪着易凉辰的眼神渐渐从不服气变得茫然起来。承认了吧，易凉辰说的是对的。
最后的分工是，易凉辰教物理，萧雅教化学，我教数学，语文是曾瑶的强项，生物有李威，但是全班没有一个人英语学得好的。为了更节约时间，我们选出了全班英语学的最好的江语涵去参加英语辅导，然后再回来教我们。
补习的时间是午休时间以及晚自习之后的三个小时。
江语涵报的英语补习班大概是全省最强的了。据说那个补习班的创始人是一对夫妻，本来都是翻译官，但是因为常年分隔两地而使得工作状态不佳，导师建议他们放弃翻译官的工作，最后两人选择了共同创校。打出第一批英语满分的学生开始，该校也变得十分有名气，收费也相当昂贵。
尽管江语涵很认真地上课，但由于忙着做笔记，然后想办法整理给大家讲解，成绩也没有明显提高，反而有很多题目怎么也做不出来。每次她一站在讲台上将复印完的笔记发给大家，全班都觉得十分无奈。现在的问题就好像当初那个实习老师讲《逍遥游》一样，完全在念笔记。
不只是我们，江语涵自己也泄气了。
“我们去拜托全年级第一来帮忙吧。”易凉辰站在讲台上征求大家意见。
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女生叫杨沁兰，几乎颠覆了五中多年以来前几名学生不相上下的固定模式，将第二名远远甩在七十分开外。
“人家是一班的学生，你大概忘记我们现在是要和谁PK了吧？”曾瑶说道。
“再说那些人一天学到晚就为了争第一，才不会帮我们。”
我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杨沁兰初中跟我一个学校，人挺好的，初中诊断考基本都是全市前十五，就因为中考失利才没办法借读五中，她底子这么好，抽点时间应该没问题。”
听到我这样说，大家都很开心，然而当我跟易凉辰去找杨沁兰帮忙的时候，她却一口回绝了我们的请求。
杨沁兰并不高挑，却异常白皙，总是梳着简单的马尾，戴着略显厚重的眼镜，看起来就像标准的优等生，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但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在全班风传考试答案的时候，她拒绝任何人给她答案，也拒绝给任何人答案。
“完全属于独善其身型的啊。”易凉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你不是五中校草吗？怎么诱惑不了她？”我回过身来看易凉辰。
“有一种童话的结局叫……故事的最后，公主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易凉辰自恋地挑了挑眉：“这只能说明她看出我不是女生了，这次要看我们公主安的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易凉辰一眼，没有精力跟他抬杠：“不然我们每天跟踪她，直到她答应为止好了。”
易凉辰似乎恨不得每一句话都意义十足，故作惊愕地瞪大眼睛道：“这么快就出招了啊，这招似乎叫死缠烂打？”
我彻底无语了。
杨沁兰的爸爸和前妻生了四个孩子，离异之后娶了她的妈妈，又生了三个孩子，她是三个孩子当中最大的，妈妈是个和蔼的人，所以总是被人欺负。最不靠谱的是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只做超生工作，他们一家人都要靠杨沁兰的妈妈帮别人擦鞋养活。
杨沁兰想起十四岁那年的自己，总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燥热的夏季，从自来水管里面流出来的清水似乎也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少女干净的手指拧干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再将它们一件一件晒好。
她没有好看的样子，没有高挑的身材，没有炫目的光芒，甚至连裙子都不会去穿。她不会去取悦别人，也不需要谁来取悦她。
在她的心里最憎恨的便是那个最无能的父亲，她不甘心，为什么明明她们也没有积蓄，那个无能的男人却还要在撒手人寰了以后，甩下他和前妻的四个孩子靠她们养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聪明的人会学着自己关心好自己。
她回家的时候发现两个哥哥在向妈妈要钱，而且态度很不好。他们都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妈妈到底有什么义务照顾他们？于是那个炎热的午后，少女白皙的脸颊溢满了鄙夷，生气地说道：“难道你们没有手脚吗？只会用别人辛苦赚来的钱？”
“这是你妈应尽的责任，这叫抚养费懂不？”
“你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难道就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吗？”
“好了兰兰，他是你哥哥，不能这样说话。”
杨沁兰对母亲的逆来顺受十分懊恼，几乎要跳起来了：“妈妈，难道这么多年他们欺负的我们还不够吗？”
就在这个时候，哥哥冷冷笑了起来：“我说阿姨，如果你真的那么穷的话就让这丫头辍学算了，学习不好也就算了，看看都学了些什么回来，就知道没大没小的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唇角的线条僵硬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弟弟们放学回来了。
哥哥看到他们，继续说道：“还有那两个弟弟呢，女的读书有什么用，早点让她在家里干活好了。”
“女的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女的生出来的？难道就你读书有用吗？那为什么你现在还要来我们家要钱？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你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兰！”妈妈打断她的话，瞪了她一眼，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说越激动。气温在窄小的屋子里不断上升，沉闷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她的声音不再像在教室里面一样柔和，爆炸了一般的，和气温一起上升，再上升……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他们有手有脚的，凭什么白拿我们家的东西，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养他的儿子……”
啪……
清脆的耳光声填满窄小的房间，顿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任何声音，而后是她的泪水没有节制地落下来，映疼了整个夏天。窗外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强烈的阳光下滴答滴答留着没有拧干的水珠，房间里的午餐还氤氲着热气，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又是那么诡异……
“兰兰？”
妈妈试探着唤了她一声。于是，整个世界又好像是恢复了过来，哥哥的讥诮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看看，像什么样子！阿姨你说，这样的人还上什么学，省下钱还可以用到别的地方……”
“省下来做什么？省下来给你们吃吗？”杨沁兰歇斯底里地喊道，狠狠地瞪着他，仿佛对方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妈妈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杨沁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委屈的泪水疯狂弥漫，模糊的视线中，哥哥得逞的笑意挂在嘴角，显得异常刺眼。
“这就对了。”哥哥看着妈妈笑了笑，之后又看向杨沁兰，占了上风之后越发傲慢地指责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学习那么差，还在那么垃圾的学校上学……”
“学校垃圾怎么了？你有本事进去啊！”杨沁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懒得理你！”他给了她一个白眼，又转过去向妈妈伸出手，摊开手心说：“阿姨，钱。”
懦弱的妈妈将一叠钱放在他的手心，杨沁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轻易地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那些钱是妈妈用了多少个白昼黑夜，白天帮人擦鞋，晚上帮人扫地当钟点工，一分一毫地攒起来的，怎么能就这样给这种人！清醒地意识到她跟哥哥力量悬殊，内心的不甘让她恼恨到了极点。
他冷哼道：“你了不起啊，你真这样了不起就考清华给我看看啊！没本事就少在这里撒泼了，女孩子上什么学！哼。”
每一字都如同银针一般扎进了她的心脏，她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好啊，我就考清华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有本事！”随后摔门出去。
疯狂地跑过好几条街，她的泪水被灼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晒干了，心却一点都温暖不起来。
哥哥拿了钱离开，妈妈找了她很久。那个时候，她正躲在一个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
她对自己说，她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抬头看六月的阳光，刺眼到轻易让人落泪，她微微闭上眼睛，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她对自己说，一切就从现在开始吧，让那个所谓的哥哥等着看好了。
在同龄人还在疯狂挥霍时间的时候，她安静的为自己的目标而不懈努力。
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叫杨沁兰的女生开始崛起。她被说成天才，说是才能到此刻才开始爆发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程到底有多艰难。
改过多少次才终于拟定了一套学习计划。很多人借她的笔记，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方程，一道题总有好几个解题方法，笔记上贴满字条，作业上也是，老师连打分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没有走什么捷径，只是比别人更早的认真学习而已，所以等别人都在冲刺的时候，她早就对那些知识了如指掌，甚至倒背如流。
哥哥的态度明显好转，所有人都以为她将创造奇迹。
然而中考，她却失利了。
没有人会在意你中间付出过多少努力，中考就是一个衡量标准。不管你之前成绩多好，总之，中考的成绩决定你的未来。
所以，她必须接受那个很残忍的事实。
尽管高出分数线一百多分，她也依然只能用借读的方式留在五中。
其实高中一开始她也并没有引谁注意，前三次考试她只得了一次年级第一，但是那以后，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她的成绩。
或许，在幸福之前给你痛苦，才能让幸福显得更加珍贵。一点点压力可以让人在逆境中重生，而过于沉重的压力却会让人因为害怕失败而走向末路。
尽管努力和收获不成比例，但却不能放弃努力，因为对于不那么聪明的她来说，努力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途径。也许有一些人真的不在乎成绩，但是她在乎，无论如何都很在乎很在乎。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改变命运才可以创造奇迹获得重生的她，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成绩究竟有多重要。
我和易凉辰跟踪杨沁兰几天，发现她走路速度奇快，简直分秒必争，所以好几次都跟丢了，于是易凉辰借了一辆单车来。但由于她的脚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我们好几次掉头发现她又消失了。
下课的时候跑去一班，发现她永远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题，而由于易凉辰代替全班向一班下过战书，所以一班的学生看到我们不是指指点点就是冷嘲热讽，这让我和易凉辰感到无比挫败。
或许，感到挫败的人只有我而已。易凉辰是越挫越勇。
在我们被一班的张纵苇拦截在怎么都弯不到头的窄小的路口时，我觉得事情闹大了。
“你们两个都跟了她多少天了？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场景：一个不良少年拿着一把菜刀抵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的后背，冷冷地说要钱要命？。
“妈呀，我当然要命啊。”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易凉辰用手指按了按我的脑袋，我才清醒过来，看见对方手中不仅没菜刀，还抱了一大堆书，我想起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脑袋一糨糊就躲到易凉辰身后去了。
易凉辰特没良心地把我从他身后拎出来，笑笑说道：“我可没说要掩护你。”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们究竟要干嘛啊。”周纵苇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周纵苇看起来也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只不过我有些心虚才吓成这样。易凉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跟了她好几天啊？难道你也跟踪她？”
“……我是她邻居。”
“哇，青梅竹马。”我脱口而出。
易凉辰说：“我们班想留住许金辉，所以跟他约定了，如果我们这次期末总平均分超过你们班，他就留下来。我们班没一个英语学得好的，所以就找她帮个忙。”
了解到我们的用意，周纵苇淡淡地说道：“你找错人了，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啊，反正也不会浪费她多少时间。”我开口。
“对她来说，一秒钟不学习都算浪费时间。”周纵苇道。
“……一直学习会傻的。”
周纵苇给了我一个白眼：“再傻人家也是年级第一。”
正在我词穷的时候，易凉辰插口道：“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