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杨沁兰绝对不会答应帮忙的理由。”
周纵苇大概说了一下杨沁兰的家庭背景之后，我才将过往对她的零碎印象串接在了一起。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天才实在太少了，当你把一个拥有非凡业绩的人拿来当作天才顶礼膜拜的时候，很难相信，其实他们也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人而已。只是你自愿将他们的成功归于天生，而不愿花时间去努力。就好比，人们总是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如别人好一样，即使他们得到的不如自己，也总有那么多理由，给自己找出不如人的借口。
我强烈的佩服她的能耐，却并不羡慕，因为她拥有的，从来都不比我多。甚至，我总是那么骄傲的以为，她并不比我聪慧，倘若我稍微用功那么一些，便能遥遥领先于她。只是她的好学，使得她终究比我成功。
易凉辰说得对，没有斗志的人永远都不会成功。
周纵苇每天都会按时给杨沁兰带早餐，因为她曾经因为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而导致胃痛。其实他不知道，她早就不会胃痛了，也没有再熬过夜。一开始收到周纵苇送的早餐让她觉得非常为难，扔掉是万万不可能的，吃下去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倘若偶尔回赠给他，又觉得暧昧不清。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个年龄想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的。她曾经卯起来对他说，他再送她就要跟他翻脸了，但他却只是笑笑说随便，之后一切依然照常。
她并不讨厌周纵苇，就像她并不真的那么喜欢学习一样，她会努力学习，是因为知道这是改变她命运的唯一可能，她对周纵苇若即若离，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不需要关心。
很少有这样的状况，一晃神就到了下午，直到班级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发现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埋头整理着书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
“人是没有办法一个人生存下去的，你觉得呢？”
“嗯？”杨沁兰收拾书包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周纵苇。
少年轻轻笑了笑，略显黝黑的皮肤呈现自然健康的光泽，“昨天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说完若有似无地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感觉三班好像很有趣，你也觉得不可能吧？”
“什么？”
“期末总成绩平均分超过我们班。”
杨沁兰挑了挑眉，在周纵苇离开之后漠然地看了看教室外面的走廊。傍晚微热的光掠过窗台，女生锁好门窗，脑海反复思索着男生说的话，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放学后的走廊并没有想象中的安静，杨沁兰无意经过三班教室，听见里面传来学生讨论问题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朝教室方向望了望，竟然发现他们全班都在认真学习，对她来说，休息是极其奢侈的事情，同龄的学生在课间追追打打，疯疯闹闹了一年又一年，她也许并不是真的毫不艳羡。
命运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总会让我们得到另外一些东西，就好比它让我们得到一些东西，也总会让我们失去另一些一样。
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只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不是一百就只能是零，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看着埋头认真学习的他们，她的内心并不是没有任何涟漪，她也曾经为了一句话赌上了自己的人生。不管那句话有没有人记得，她都绝对不会忘记，不管那个赌到底做不做数，她都绝对不会认输。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生而已，渴望自己唯美绽放，渴望这个世界为她鼓掌。
明明自己曾经那么深刻的感受过那一份倔强，感受到为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斗志，并且为之深深自豪，为什么有机会将这一份自豪延续下去的时候，自己却显得如此冷漠？
没有人不一样，但是自己可以让自己不一样。这句话，不是她自己说过的吗？
江语涵在黑板上写英语题：She was so angry and spoke so fast that none of us understood（）he said meant. A：that B：what C：that that D：what what.似乎是非常简单的一道题，江语涵毫不犹豫地将答案填成B，并且认真地讲解道：不存在两个引导词叠的情况，C和D排除，而A引导宾语从句时不能充当句子成分。
正当她要进入下一题的时候，杨沁兰突然闯了进来。
杨沁兰的脸色十分难看，昏昏欲睡的我们顿时清醒过来，只听到她说：“你们都觉得选B？”
“难道选A？我觉得好像选A.”有人起哄道。
“笨蛋，刚才不是说了吗？that引导宾语从句不能充当句子成分。”另一个人马上接口。
杨沁兰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在质疑我们班的英语成绩究竟有没有人考过及格，她是那种容不下一点错误的一丝不苟的类型，于是有一些不开心地说道：“这道题选D.”
“靠！耍我们呢吧。”马上有人驳斥。
“就是啊，what what是个什么用法啊？”
杨沁兰并不理会大家的质疑，讲解道：“第一个what用作动词meant的宾语，第二个what用作动词said的宾语，也就是说，在none of us understood what he said meant中，none of us understood为主句，what what he said meant为宾语从句，在这个宾语从句中又包括了what he said这样一个主语从句。如果去掉句末的meant，答案就选B.”
全班一片死寂，江语涵翻了答案说，正确答案真的选D，杨沁兰耸了耸肩，刚要离开就被易凉辰拦住了。
“你也看到了，如果没你帮忙的话，我们就算每天补习到凌晨都没用。”
杨沁兰淡淡扫了一眼全班，不置可否。
沉默的最后被一直站在门口的周纵苇打破了，他说：“我也加入他们了，你也是吧？”
杨沁兰微微侧过脸颊看了一眼周纵苇，许久都没有表情，却觉得心口微微震了一震，感觉很奇怪，仿佛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事情一样。
易凉辰让杨沁兰帮忙的条件是支付足够丰厚的学费，这个条件全班都表示赞同，然而杨沁兰的条件却是，三班期末考试英语成绩平均分必须超过九十五分。
杨沁兰说：“同意的人站起来，不同意直接出去。”
没有人站起来也没有人出去。
这不可能，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许多跟我一个想法的同学们也开始各自议论起来。一百五十分的试题，九十分及格，九十五分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对于自上了高中以来英语成绩就总在五六十分徘徊的我们来讲，真的是不可能的吧？然而易凉辰却一口应承下来。
或许我相信易凉辰，比相信自己还要多。
“我接受。”我第一个站起来。不管怎么样，就像易凉辰说的一样，必须充满斗志。既然她可以提出这种要求，就一定是可以达到的，考不到九十五分再说，能考到九十五分以上不就是我赚到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初晓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是。”
“我也接受……”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整个教室一直回响着：我接受。
杨沁兰说：“并不是让你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学习，而是要你们百分之百地肯定要超过这个要求去努力，明白吗？”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也或许杨沁兰曾经也这样想过？不管怎样我都我觉得自己被她洞悉了，所以当杨沁兰这样说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尴尬。
“明白！”全班集体喊道。
杨沁兰就是这样开始帮我们补习英语的。
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苛刻，她的要求总是让人觉得不可能达到，然后，在我们一个又一个地达成她的要求之后，我们发现，很多事情没有做过是不能够臆断的。
杨沁兰泼冷水的功夫简直一流，在我们沾沾自喜的时候动不动就来一句“别以为自己已经无敌了”。她非常非常认真努力地将她所知道的一切教给我们，这本来就是她责任之外的事情，所以大家也都非常非常配合她。
究竟需要多少勇气和决心，才可以真正做到一往直前？
六月的清晨，从窗外溜进来的光线洒落在教室里，木质的桌椅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偶尔徐来的清风扬起浅色窗帘，光束里的纤维快乐地舞蹈着。我和易凉辰正在讨论问题，江语涵的加入让气氛变得有一些尴尬。
尴尬的起因无非是李威的冷眼相对，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李威和江语涵会有什么瓜葛，就好像我和大多数人都单纯的以为江语涵和吴世轩在交往一样。
江语涵完全忽略李威的眼神，我和易凉辰面面相觑，她快乐的笑容和李威愤怒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突然有一点不寒而栗。
“江语涵，你过来。”忍无可忍的李威说了第一句话。
江语涵仿佛没有听见。我和易凉辰都觉得有一点不妙，果然，下一秒，李威手中的豆浆就完全挤到了江语涵的头上，当然，我和易凉辰也变成了受害者。
“你一大早发什么疯啊。”我皱着眉擦拭着头发上的豆浆，愤懑地瞪了李威一眼。
李威没有理我，就好像江语涵淡漠地低垂着眼帘仿佛做题到出神没有发现自己满头豆浆一样。被彻底忽视的男生狠狠扣住女生纤细白皙的手腕，说出了今天早上的第二句话：“你不是说跟吴世轩断了吗？为什么还跟他满大街牵手瞎逛？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能接受轩的存在的人，我没有办法和他继续交往。”这是今天早上江语涵对李威说的唯一一句话。
“要跟我交往的人不是你吗？”李威低吼了一句，“你以为我是谁？”他的脾气向来比较暴躁，自然没有办法接受江语涵这么冷漠的态度，于是边说着边扬起手来，易凉辰飞快地抓住了李威即将甩向江语涵的右手，告诫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女生吧？”
被激怒的男生左手一记拳落在了易凉辰的下腹，无端被泼了豆浆又挨了一记拳的易凉辰也不甘示弱地给了李威一脚，两个人一同被小胡揪到了办公室。
我在洗手池清洗头发和脸上的豆浆，内心很烦躁。吴世轩就是曾经在老祁的地理课上睡觉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很大声地喊了一句“祁连山”的男生，因为他的文科成绩甚好，四班班导十分袒护他。然而高二他却选择了理科，成绩自然是惨不忍睹。
姗姗来迟的吴世轩看见满头豆浆的江语涵，扔下书包就拉着她去洗手池清洗了。在这之前，江语涵都是一副讷讷的表情。
不厌其烦地给李威发信息的人的确是江语涵，说要跟李威交往的人也是她。吴世轩一直在她的身边没错，追了她五年无果也是真的，她和吴世轩的关系一直很暧昧，但是她从来不承认他们是在交往。
为了和她上同一所高中，他放弃了父母为他安排好了的重点高中，然而她却又说要复读，他二话不说就跟她一起去复读了。高一为她放弃重点班，高二文理分班，对理科一窍不通的他，因为她要学理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强项，向来弄不懂物理化学的少年成绩一落千丈，几乎次次考试垫底。
她或许并不喜欢他，但是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在李威提出让她和吴世轩保持距离作为两人交往的前提时，她也的确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在她跟吴世轩说自己喜欢上了李威，李威不喜欢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太密切的时候，吴世轩也的确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
然而她却无法忍受吴世轩的冷落，又去找了他，那天的吴世轩就像是经历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快乐。然而他们两个人牵手的画面却被李威看到了，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李威和江语涵开始冷战。
今天，也是冷战好几天之后，李威主动来找江语涵。
江语涵对吴世轩说：“你的存在让我很痛苦。”
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和你交往的，却偏偏又习惯了你的存在，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们，真的让我无比痛苦。
吴世轩替她清洗头发的东西僵硬了好久，他的存在究竟让她如何为难呢？他也试过要彻底离开她，不再关心她的一切的，但是怎么也做不到，做不到，所以安心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就算只是朋友也好，这样都不可以吗？
“只是做朋友也不可以吗？”他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泽，黯淡到了极点。
“如果你一直都在的话，没有人会真的跟我一直交往下去。”
吴世轩讷讷地站在原地。
江语涵进了教室，李威在全班面前向易凉辰道歉之后，也将自己的座位搬走了，这样明显的宣布跟江语涵彻底决裂的形式让江语涵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萧雅成为了江语涵的新同桌，两个人之前也算得上比较要好的朋友，所以也还聊得来。
那天放学，江语涵拒绝吴世轩的接送，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永远不要再联络了。”
萧雅收拾书包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江语涵大概不晓得，萧雅跟吴世轩的关系比跟她的关系要好太多了，因为吴世轩和萧雅的家离得很近，从小玩到大，几乎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吧，如果没有江语涵的介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