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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曲若别一洞天 (2)

烛火忽然熄灭,不等她转身劲风便至颈后,脚下滑动她颈向左斜,但一股掌风又罩住了她的面门!仰头身形疾转指若灿莲扣来人手腕,欲点他曲池大穴,但来人似乎已将她一招一式了若指掌,右手接她左手,左手擒她咽喉。驼铃忙头向后仰腿上运功,足尖踢他腿上大穴,右手伸指似剑去削他脸侧。但纵是如此,仅过五招她也已险像环生!

五招过后,来人自窗口窜出消失在月夜不见了踪影。驼铃站在桌前惊脯未定,不却不明来人到底何意?她没有惊动哑奴,因为她知道若是让她知道了此事,明日她断然不肯离去。

两骑骏马立于驼铃客栈大门口,哑奴轻衣简装站在马前,鞠少宇就在她身侧。石丫儿紧紧揪着哑奴的衣角,啜泣着不肯放手。

驼铃对鞠少宇道:“哑奴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然你就对不起我的救命之恩。”

鞠少宇拱手一笑:“是,恩人命令鞠少宇一定遵从不敢违命。”

一抹惊诧让驼铃眼睛一眯,因为鞠少宇一拱手的架式,让她突然想起昨夜偷袭她的那个不明之人!

鞠少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驼铃姑娘,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姑娘要宽心才好。”一惊,她不自禁的看了鞠少宇一眼,走到哑奴面前,“哑奴保重。”语气之中尽是不舍。

第一次,哑奴紧紧地搂着她,然后松开转身上马,不再看她一眼策马决绝而去。只留一阵尘土……

“哑奴姐姐!你要回来啊!”石丫儿的声音还在哑奴耳边回荡着。

鞠少宇上马对驼铃道:“驼铃姑娘,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调转马头,随哑奴而去。

对着漫天的尘沙,驼铃抚着石丫儿的头一脸落寞的笑。我们都是凡俗的人,离别终是,不舍。离去,原来都是要离去的,爹娘如此、哑奴如此,低头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石丫儿,是不是日后她也如此?

隔壁李大婶出来询问“驼铃啊,哑奴这是去哪儿呀?”

驼铃笑道:“去关外办事,过些时日就会回来了。”

铁匠铺的大叔出来“怎么?哑奴这孩子出关了?她不会讲话,出去行吗?”

“我还真不放心呢。”李大婶祥眉慈目的脸上满日担忧。毕竟这三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铁匠大叔饱经风霜的脸在通红的火光下也变成了古铜色,“是啊,这几个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陡然一走呀,还真是舍不得。”

驼铃扬唇一笑“大叔,我这里有一坛新开坛的酒中仙,我给您拿来您尝尝?”

铁匠大叔笑得豪爽“好,你就给大叔拿来让大叔喝个痛快!”

“好咧,您等着我给您提去!”

哑奴整整离开两个月了,驼铃客栈依旧红火,过往的商旅依旧最爱喝她酿的酒中仙,少了哑奴,李大婶便会时不时的过来帮忙。日子还是日子,没有任何改变。

后来的驼铃常会想,若哑奴没有离开、那一夜若她没有揭下那蛇皮,也许这平淡得出水的忙碌日子就会持续,直到永恒。她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一夜给她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时近隆冬,十月的天气在关内已是十分的寒冷。月亮还是和过往十八年的月

亮一样,阴晴圆缺星稠星稀不曾改变。

对着铜镜,她揭下那丑陋的蛇皮,用手抚摸着光滑的而颊轻轻叹息,再通的医、再精的毒、再美的貌、再慧的心也要有人懂有人怜有人爱才好,无亲无故无父无母,未来的终身将交付于谁呢?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还有多少个年华让她交付于这丑陋的蛇皮呢?娘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再一叹息,她能做的也唯有叹息了。

“砰砰砰!”“开门开门!快开门!”“砰砰砰!!”大门外敲门声震天的响。

是谁?这么晚了。披了件外衣她匆匆出了房门,那张蛇皮就被静静地放置在了铜镜前。

燃了烛火放在柜台上,她开门。

门外站了一群男人,为首的是一名略为年轻的男子,趁着月光和烛光,她认出是沙漠第一帮“刀帮”少帮主吕仁。

一群人涌进门嚷着:“少帮主今晚要在这里喝酒,把上好的马肉和驼肉统统给爷拿出来!今晚少帮主和爷们不醉不归!”

驼铃面上挂笑忙转身“大爷,今天这马肉和驼肉都……”

此起彼落的抽气声让她一怔。这群男人都死死着她,模样垂涎欲滴。

倒抽一口冷气,她的脸刹时变了色,她居然忘记了戴蛇皮!吕仁喜好女色是沙漠里人尽皆知的。后退一步,今天凶多吉少。纵然她驼铃天不怕地不怕精通医道深谙毒术,“潜移点穴”练得再出神入化,除非她有通天彻地之能,否则不会武功誓不伤人的她在一群男人而且还是会武功的男人面前,依旧像狼嘴边的鲜肉!

她可以轻而易举得躲掉独孤绝的两剑,那是因为第一剑独孤绝并无杀她之心,第二剑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她靠着运气躲掉不明人的偷袭,那是因为那人根本无意伤她!而这些人不同,他们的眼睛,像狼!她开始感到恐惧,没有哑奴的保护,她不甚一击!

“你们都出去,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吕仁盯着驼铃头也不回的命令。

但他们都在贪恋,不肯离开。沙漠里有多少年不曾出现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了……

吕仁恼了“还不滚!”

“是是”不甘不愿的退出来,有人不甘心地去凛报帮主。沙漠里的鲜,人人想得。

店门被堵死,驼铃的心被恐惧占满,她步步后退、后退再后退,直至抵住墙,通往后院的门就在对面。

但,吕仁转身拴住了她唯一通往希望的门。转身,一步步走向她……

不能再退唯有一博,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在吕少雄手触到她衣襟的刹那,她手若游龙点他臂上穴,吕仁必竟是刀帮少帮主,是刀老大的儿子,那刀老大当年在中原也是横霸一方的刀王,他儿子就算再不济,但用来打败驼铃也还是绰绰有余。

驼铃可以缠住他、拖住他,可也只是拖廷时间而已,若门未封死,她可以轻易地逃出去,但门被封死,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何逃?此刻就算她绝顶聪明,也想不出一条脱身之计。驼铃步步在躲吕仁招招逼近,仅是几十招吕仁便已耐性告磐“娘的,居然还会武功!”他左手抵她双掌,右手便抓向她的小腹,她一急双掌去挡他右手,飞起右脚脚尖踢他小腿“百里穴”,却不想他左手早已探到她胸前摸了个温香柔玉。

“唔——”吕仁陶醉轻叹。

驼铃怒极手下加重起了杀心。大漠里有谁知道她是养毒的?

不想再玩,吕仁下盘一下使劲已无架之力的驼铃便应声倒在了桌子上,色相毕露吕仁一把便伸向她的胸口“嗤!”衣襟碎裂,露出一片冰肌雪肤。“啊——!”她直觉地用手去护,吕仁甩开她的双手,头在她胸前俯下。

她双手紧握,一条蛇已在她袖口,她曾发誓不伤人的、发誓不伤人的!她咬着牙挣扎着,不想伤人的!不想的!不想的!

“驼铃姐姐?”石丫儿听到响动从厨房走进来,但看到此时情景先是一愣,后大叫一声冲上去扑打吕仁。“你这坏人,你放开驼铃姐姐,放开!你坏人!坏人!”小小的石丫儿,力量实在太小。吕仁头不抬身不动只是飞起一脚,身后拼命扑打他的石丫儿便直直撞到了墙上,狠狠摔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石丫儿!”驼铃大叫“放开我!你这混蛋!你放开我!”此时的吕仁像个禽兽,她不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开他的拑制。

蛇!她要放蛇、她要放蛇!她的手在四下的乱抓似是想抓到救命之物,但抓到的地方空空如也。手摸到了头发,簪子!三枚簪子!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拨下一支往他的颈项狠狠扎去!这一下是自保的、毫不留情的、绝命的一扎,从颈侧直入咽喉!

吕仁在她扎下去的一瞬用手死命地掐住了她的脖了,眼里是嗜血的凶残!她挣扎着用双手去扳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扳不动,她无法呼吸面色开始乌紫。命悬一线之时,吕仁却突然“砰”倒在了她的身上,头依然在她胸前,不动了。

重新获得呼吸,驼铃重重喘气,压在身上的重量让她意识逐渐清醒,脑中似闪电划过,她猛然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咚!吕仁重重倒在地上,簪子还在颈上,伤口开始淌出少量的乌血人却一动不动。

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脸色慌恐惊惧。“玉香簪”这是娘名震天下的玉香毒簪,碰上就死沾上即亡!

“驼铃姐姐……”石丫儿虚弱的一声唤,唤回了她的神志。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吕仁的鼻子,已无鼻息!站起身她恐慌着往后退着,直到撞倒了身后柜台上的烛火打翻了酒坛她才猛地捂住了嘴。

她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这四个字在她脑中疯狂地盘旋着缠绕着。她傻了、呆了,身后燃起了火犹自不知。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驼铃姐姐、驼铃姐姐”石丫儿艰难地站起身,想拉她离开,“起火了驼铃姐姐,我们快跑,这个人睡着了。”八岁的脑海中还不知死是何意。而同时外面的人警觉到里面的火光,开始拍门。

“少帮主?少帮主!”

驼铃一惊来不急细想拉起石丫儿便往后院跑。火越来越大,外面的人在重重撞门,门被踹开的时候驼铃刚好带着石丫儿跑到后院。

发现吕仁死了,那些人开始大乱,“少帮主死了!”“快!抓住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快去禀报帮主!”

她拉着石丫儿在后院慌不择路地乱跑。

就在大火将整个驼铃客栈吞噬之时,刀帮帮主刀老大到了。这个曾名震天下的刀帮帮主生得浓眉髯须方脸阔鼻身高八尺不怒而威。

自马上一跃而起,他一眼便看到了带着石丫儿逃走的驼铃,他心怀丧子之痛,这个丫头休想活命!似大鹏展翅眨眼之间他已跃至驼铃面前,一掌拍身她天灵盖。这一掌狠毒之极,她害他痛失爱子,他一掌便想要了驼铃的命!这一掌凭驼铃的能力,她万万躲不过的,但求生的欲望让她本能的脚下疾转双腿微曲一个仰身躲开他掌力,竟自刀老大肋下窜出,但石丫儿却不慎一失手落入了刀老大掌下。刀老大掌风一滞又狠狠拍下,眼见石丫儿即将丧命她心下一紧大喊:“住手!”

刀老大一脸的杀气却也住了手。

“你儿子是我杀的与她无关,你放了她!”隔着几步之遥她与刀老大对峙。

“杀了老夫爱子,今日老夫要你们通通陪葬!”刀老大说着掌力又下。

“都说刀帮帮主言出必行壁垒分明。杀人偿命,我杀了你儿子我来给他陪葬,却与这八岁孩儿和这镇上老少无关,你若放了他们我驼铃立即跳进这火海,绝不食言!”这一句,她说得掷地千金铿镪有声。美丽的脸宠被火光的映照得极美,所有人都被憾动,包括刀老大。此时,无人敢动更无一人敢说话,是为她说的话和她的美。

“好!就冲你这番话,老夫今日放过他们!”刀老大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丝的赞意,她甩手将石丫儿甩出了一丈开外,躲在黑暗处的李大婶悄悄的抱起了石丫儿,又隐入了黑暗。

看着李大婶抱走了石丫儿驼铃放了心,最后望了一眼这月圆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生生死死竟真如同一场梦,一下刻,她竟是奔向死亡。死亡,突然觉得也并不可怕。

所有人都看见她跑着,向火光处跑着,然后跳进了熊熊的火海。

她奔跑时的美丽身影,成了人们入眼的最后一抹剪影。也许大漠里再也不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了吧。

火依旧在燃烧,“驼铃客栈”化成了一片灰烬。

刀帮的人走了,善良的人们悄悄出来,所有的人都在抹泪。石丫儿哭着闹着要找驼铃姐姐,直到哭昏在李大婶的怀里。所有的人脑海里都回忆着驼铃永远的笑颜,她唤李大婶、唤铁匠大叔、唤货郎大叔、唤小石头、唤大马丫。她医治了多少人的病她救了多少人的命,她酿的酒中仙她吹的好听的箫声……

随着这场大火,一切都焚烧了,化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