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杀死你爹与你娘两个人?!先莫说你爹的武功有多厉害,就单单你娘那一身的毒技寻常人也难以伤得了他们!什么样的女人有如此大的本领能杀死他们两个人?”
驼铃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娘将我藏在了一个暗格内,我看到她穿着一身的彩衣,长得非常的美丽。我看到我娘喂我爹吃了一枚药,然后我爹就死了。再后来,那个女人就打死了我娘。”
毕竟痴梅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吃惊却也依旧处惊不变。
“你说,娘喂你爹吃了一枚药?”
“我娘绝不会毒死我爹!”她说得简短却绝对。
忽然,十九年前阎瑶玉说过的话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我娘在文哥的体内置了一枚毒针,我娘说,若不动真气或可保百年之身,但若动真气便会立即毒发身亡。可娘又给了我两枚药,一枚为毒药一枚为解药,说危急之时或可保命。”
半晌,痴梅仿佛才大彻大悟,口中喃喃地道:“小师妹呀小师妹,毒姥姥你可真毒呀!”
但,那个彩衣女人是谁?
“彩衣?莫非……”他蓦然心中一动便立即住了嘴。但“玉面罗刹鬼姬”这几个字却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脑中。怪之怪他当年一时心软只废了她武功未收她性命,却赔了文儿和玉儿的两条命。
他对不起他们夫妇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问她:“丫头,你想报仇吗?”
“不想。”驼铃安静地回答。
“为什么?”
她笑笑“冤冤相报谁也不会比谁快乐,何必呢?既然她杀了我爹娘,那我爹娘就定然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死得其所。”
痴梅惊奇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好孩子,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将生死报应参得如此的透彻,当年你娘虽聪慧却也及你呀!”
而驼铃却只是淡淡一笑。
整个飘雪的冬天,驼铃都在梅山上。她告诉痴梅老人,她失手杀了刀帮的少帮主,几乎葬身火海,但她担心石丫儿,想回大漠看看她。
“你以后是想留在大漠还是想留在中原?”
她茫然“不知道。”
痴梅试探地问她“你可知道你在中原都还有些什么亲人?”
她摇头“不知道,爹娘极少提及。也曾要我立下重誓今生绝不踏入中原半步。”
痴梅背过身去。“逼你立下重誓的人,定然是你娘。那丫头的性子跟你姥姥是一模一样。”隔了一会他又道:“你就把那孩子接来梅山吧!”
她笑,“谢谢梅爷爷!”
痴梅看着她的笑脸摇了摇头“你会武功吗?”
“爹娘没教我。”
痴梅折下一枝梅枝,拿在手中仔细地把玩着“那我就教你一招吧,你就这一招使出来,便就是十个刀老大他也得弃刀而降!”
驼铃抿了抿唇“娘说,武功最害人了。”
“那你就进不了大漠带不走那孩子。”
迟疑了许久,她才道:“那,我就学一招吧!”
痴梅没有告诉她,刀老大当年没有去大漠之前,痴梅曾救过他的命,后来他在梅山之下跪了三天三夜,求痴梅收他为徒。可痴梅知晓他本性不纯,若是学得了如此上乘的武功,只怕要为祸武林,便未曾收他。而刀老大心怀不甘,便拿着一把紫金刀在江湖上随意杀人,其意是逼痴梅下山。后来他被痴梅一招逼败,立誓永生不再进中原。痴梅同时也答应他毕生之内不收徒弟。
不收弟子,这也本是痴梅的意愿。梅花剑虽不毒辣可却始终无敌手,若得此剑法之人以此去为祸武林,那便是真的罪过了。所以他情愿让梅花剑随他长埋梅山也不愿收徒。
这是苦衷。
“梅花剑”一共有三招,但每一招里却又隐藏着无数招,招招变幻无穷。剑尖点点似梅花,各种变化只存于剑尖一点。看似缓慢无害实则杀人无形,而这梅花剑从开创以来就无人可破解,功夫稍弱者抵不了一招便会丧命。更从来没有人能在梅花剑下走满五十招!
“梅花剑”第一招“探梅”第二招“访梅”第三招“落梅”
驼铃只学第一招“探梅”
十九年前,痴梅一剑逼得刀老大吕将立下重誓永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驼铃若是在刀老大面前使出梅花剑,那刀老大定然心怯,从而不敢再伤驼铃分毫。
这梅花剑本就是痴梅所创,舞起来便是刚强之中略带柔情,柔情之中又见潇洒,而潇洒之中却又略带几分飘逸。但剑到了驼铃手里转刚强为阴柔,转潇洒为婉转灵动,这阴柔婉转灵动之中又有几分迤逦之美,更加飘逸出尘。惹得痴梅后悔连连,真该收个女徒弟将他这梅花剑发扬光大!
驼铃本就聪慧过人,这招剑法痴梅老人仅授一遍,驼铃第一遍仅记住一半,第二遍还须痴梅略加指点,到第三遍时已颇有剑风了。要知道这一招“探梅”变幻无穷,一招化做无数招,且招招路数不同。若要记劳,还真非易事。但驼铃仅用一夜就已学成。
痴梅只手连拍树干,赞叹不已“你这丫头根骨绝佳心窍易通,是个习武的奇材呀!”
驼铃淡淡一笑“我不喜欢习武。”
“为什么?”痴梅这就不解了,在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拥有一身的绝世武学的。
驼铃走到火炉前,衣袖一拂倒了一杯煮好的酒给痴梅。
“当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的时候,它就是好的。但有人却将强身健身变为了争强好胜。其实,所谓的高手,若是不懂得习武的真正意义,就算是练成天下无敌那又如何呢?和大漠里相互撕咬的动物有什么区别?习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心中没有所谓的武功。所以我不喜欢习武。”
痴梅饮一口驼铃端给他的酒,好一阵才缓缓地道:“丫头呀!爷爷一辈子都看不透的问题被你三言两语的就道了出来,唉!想我痴梅一生痴狂自负无敌,最终却还不如你这么一个小小女娃娃。惭愧!惭愧呀!”
驼铃蹲在他面前,笑道:“爷爷若是这么说,那岂不是叫你们中原江湖中的一些人没脸见人呀!您一生惩恶扬善却从未与人结下过怨恨,为怕梅花剑为害江湖您发誓不收弟子,竟也一十九年不下梅山。爷爷你说,在这个世上,能做到您这个境界的能有几个?”
痴梅哈哈大笑“丫头你别再说了,你要是再说呀,我都要叫你师父了!”
梅山上的冬天与春天的交换来得最为明显,梅花榭了,春红草绿。而驼铃在梅山上也整整待了四个月了。
拜别了痴梅,她要回大漠。
下了梅山,她没有直接回大漠。她想去人们口中美如仙境的江南去看一看。
潺潺河流涓涓溪水,荷塘烟枊烟笼含翠水秀山明二十四桥明月夜;蝶舞翩然枊絮飘飞,风声水影渔舟轻荡采莲女吴音侬语,每每听来都让她心情愉悦。
她想,若是一生都住在这儿那该有多好。
想,也只是如此想而已,她还是要赶路,回大漠。
傍晚时分,她走在一片山林里,又乏又累。她蹲在一条溪水边喝了几口水洗了把脸,却突然腿上吃痛,半条腿立刻就麻了起来。
蛇!这个反应窜入脑海之时,下一瞬她伸手封了腿上大穴以防毒性四窜。她从小试毒,普通的毒蛇根本奈何不了她!五花蛇!她能确定这定是五花蛇!
她体内寒毒未净,而这五花蛇毒性系暖,一冷一热两种毒性若在体内相咬,她必丧命无疑!
她不能动,一动便会毒性大发。五花蛇咬了她一口之后,受她体内的毒性相侵,翻了白肚皮,死了。
蛇胆,她需要立刻取出蛇胆!
但,似乎天有意要亡她鞠驼铃。一条大莽蛇张开了巨口,将那条五花蛇当成了美食,又转口欲咬她……
恐惧,她感到了恐惧。她不能自乱方寸必须想办法对付!但似乎点了穴道也无用,腿上的毒窜进了四肢内脏,她浑身开始麻痹,意识开始模糊,可在最后的思想里她忽觉好笑,想她驼铃使了将近十多年的毒,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死在毒上。
莽蛇“涮”地扑过来的时候,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山洞里,一堆火在身旁的不远处燃着。火堆旁坐着一名男子,冷眉冷眼面似玄冰,她觉得面善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了。
“是你救了我?”不得不庆幸自己命大,她居然还活着。
他没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依然不语。
真应该庆幸曾与哑奴一起生活了十年,让她早已习惯了得不到回答的并问题。她更清楚地知道她只剩七日之命了。
“你给我吃了蛇胆?”能让她重新醒过来人只有蛇胆。
……
当她问到第三次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独孤绝!那个在客栈里跟她过过三招,在山洞里她救过他的命,与她合力杀了金甲麒麟蛇的独孤绝。
“独孤绝,你是独孤绝对不对?”
这一次,他终于回答她了,她看到他的嘴一动,回答她的虽然只是两个字——
“闭嘴!”
可总算他也是开口了,让她也不至于认为他又是另一个哑奴。
翌日,天还大未亮独孤绝便抱起她离开山洞。
“你要带我去哪儿?”
“药王庄”他依然惜字如金。
“药王庄?”曾听爹娘无意间提及过。
她不抱任何希望“我中毒太深,除非有起死回生之药,否则去了也是白去。”她莫名的恐惧那个药王庄。
他还是不理她。想了一夜他也没有想是明白昨天他为何要救她?她偷袭他点过他的穴道、她强迫地捏着他鼻子灌过他蛇血、她用他的剑剥过蛇皮。这一切都足以成为他不救她或杀她的原因。
可他却救了她。
他看着她遇事的冷静,心中竟有着淡淡的疼痛,在蛇扑向她的时候他所想到的竟是她的欢颜。
所以他救了她。为此他非常恼怒,他想,等救活了她再杀了她。
“药王庄”是天下第一大庄,其庄主鞠武之母人称“药姥姥”的莫无尘,更是精通医理,一枚银针便可使人起死回生。人们都说华佗在世恐犹不及。
而药王庄的镇庄之宝“天脉丹”更是他人几世难求的!
独孤绝抱着驼铃便向庄内走。
“公子有何事?”看门的家丁客气地挡在他面前询问。
独孤绝冷冷吐出四个字“找药姥姥。”
“我家老夫人早已十几年不见外客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独孤绝不再言语,怀抱驼铃便向里闯。
家丁伸手便拦“药王庄岂是随便任人闯的?还是请公子自重!”
独孤绝暗运内力向那两个家丁发去。哪知这两个家丁竟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见他内力激发便也都运功相抗。
“有人硬闯,快去凛报少爷!”
一个家丁飞奔进庄,只余一个与独孤绝僵持着。而独孤绝却反而不动了。他在等,等那个药王庄的少庄主,他竟然没死!
不到片刻一抹白影一略而至。
“是谁要硬闯药王庄?”
白影站定,剑眉朗目风姿卓然,不是鞠少宇是谁。
“是你?”鞠少宇见是独孤绝便一甩衣袖冷冷一哼“怎么?几个月前未杀得了我,今日要到我药王庄取我的人头么?独如孤绝你也别欺人太甚了!”但一眯眼看到独孤绝怀中所抱的昏迷的人时,他又大吃了一惊“驼铃?她怎么了?”
独孤绝终于开口了。
“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