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六扇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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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半仙之怒

骆半仙也会愤怒,这倒是罕见。

“你不是至尊宝。”

至尊宝涎脸道:“阁主好眼力,我他妈算哪根蒜,敢在阁主面前卖乖。”

“你很像他。”

“嘿嘿,我是‘赌王’至尊贾和‘绝命老千’至尊宝的弟弟,我叫至尊玉。”

“至尊玉!你跑到寂寞县来鬼混,不怕客死他乡吗?”

“怕?怕我就不来了。我说阁主,你也不看看跟着我的是谁?没他,我敢这么张狂吗?”至尊玉翘起拇指,一指他的身后。

骆半仙目光抬起,突然长啸一声,有如枭啼。那情状完全抛却了以往的儒雅,颠覆了我脑海中一直高调的儒商形象。但是他也就宣泄了这么一趟,立刻神采自然:“不就是司马的走狗么,几时武林盟主跟赌场混混也歃血了?”

至尊玉嘿然不语,他的背后闪出一人,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此人恭敬地向骆半仙呈上一张白色拜帖。

骆半仙道:“半仙阁可不欢迎君山的人。”

“半仙阁主自然不屑与我等为伍,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个人的面子您总是要给的吧。”来客把东西往前一递。拜帖上裸露的朱字鲜艳欲滴——“阁主亲启”。

骆半仙的眼睛并没有落在拜帖上,而是盯着送帖的人。

此人鼻直口方,一身华服,肋佩宝剑。骆半仙就这么盯着也不伸手去接。小二有些不宁,似乎想打个圆场,双手准备接,甫触,即被震开。

“你还不配。”送帖人冷冷道。

骆半仙先是一怔,后又莞尔一笑。他微笑着甩动袍袖,在袍袖一抖一翻之际,帖子已到了他的手上。

送帖人僵硬的表情有了些松动。想必此刻他心里也只有暗暗叫好的份儿。但他显得很矜持,不卑不亢地说:“在下告辞。”说罢,转身抬脚便走。在他转身之际,正巧有个人进门,他这一转,便和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送帖人愠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给我滚开!”

撞他的那人方正脸,虬髯植于腮帮,雄伟之程度堪比戏台上的张飞,身材雄壮魁梧之极,玄色劲装勾勒出肌肉的轮廓,望之便如一头雄狮。

虬髯汉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堵在门口,没有任何要让的意思。

送帖人怒形于色,一招“推山倒海”猛击虬髯汉的当胸。“嘭”的一声有如打铁,门楣落下几丝灰尘。

虬髯汉纹丝不动。

送帖人噔噔朝后倒退几步,又怒又惊:“好厉害……”

“在你眼里,你主子是最厉害,几时舍得把好话来赞别人。”

“英雄可否告知名号?”

“雄、阔、海!”

虬髯汉吐出这三个字,字字千斤,铿锵有力。

雄阔海!我的内心也是一阵震动,据骆半仙所说,雄阔海可是四十七年前的名人,曾助范微澜逃出生天。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年过半百的人,倒像正值壮年。这令我感到十分奇怪,总觉得有些蹊跷。

“举起千斤闸的英雄,果然不怒自威。帖已送到,告辞了。”送帖人一改狂态,谦恭有加,深深施了一礼,飘然而去。

至尊玉傻愣愣地在后面喊:“喂,别急呀,喝一杯再走。”说着,也要随送帖人而去。

雄阔海大步一迈,蒲扇大的手揪住了至尊玉的后领。

“酒账没付,你往哪儿走哇。给洒家在这吧你!”

噗通,至尊玉被扔回店中,摔散了一条长凳。

骆半仙展帖而观,沉吟不语。

我一抱拳:“骆兄,能不能借小弟一览?”骆半仙比我长个十年八载的,我自称小弟,已是很托大了。

骆半仙递给我,我接过一看,由左至右两列:“道德顿首,敦请骆阁主于九月九日重阳夜赴君山飞升台与会”。

字儿写得很苍健,严谨险劲,笔画中间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痕,给人飞动的感觉。

骆半仙旁白道:“嗯,取其若丝发处谓之白,其势飞举为之飞……飞白体。”

我抬眼看那落款,上书四个字:司马道德。

“好一个司马!”骆半仙无语,雄阔海可忍不住。

我故意试探雄阔海:“雄大哥也识得此人?”

“小哥问得好,洒家也不知道他是哪门好汉?”雄阔海爽朗笑道,“洒家只懂咬人的狗绝不会有好的主人。”

“阔海兄,你可是把司马得罪狠了,还连累了我。“骆半仙摇摇头。论年纪,雄阔海比骆半仙还大上一轮,但两人却平辈论交。

“你就在乎这点产业,洒家豁出性命给你出头,你却连个谢酒都没一口。”雄阔海故作失望,“商人就是商人,逐臭之夫。”

骆半仙凝重的脸色此刻有了少许缓解。

“阔海兄何时说话变得这么文气?”

雄阔海愠怒道:“奶奶个熊,还不是拜你所赐!”但迅即又转怒为喜,铜铃般的大眼盯着我。

骆半仙会意,指着我说:“这是我半仙阁的常客。”又指雄阔海道:“这是比我还鬼的酒鬼。”

“哈哈。”雄阔海爽朗大笑,他朝柜台吼道:“小二,你家掌柜的都说我是酒鬼了,还不上酒。”

小二被震得一哆嗦:“好嘞,就来了。”

雄阔海说:“五斤五加皮,十坛竹叶青。”

这回轮到骆半仙沉不住气了:“阔海兄,你今天带足了银子了么?”

雄阔海指着地上的至尊玉道:“喏,这不现成的银柜么?”至尊玉耷拉个脑袋,哼哼地不置一词。

骆半仙失笑道:“你可真是走到哪吃到哪?不过,你的酒量倒是窄了许多。”

雄阔海否认道:“屁,洒家有言在先,入半仙阁,当站着出来躺着出去。”

骆半仙道:“你怕我像上次那样把你扫地出门,那不过是次意外。”

雄阔海面沉似水,道:“可那次意外让洒家意外地断了两根肋骨。”

我见局势趋紧,赶快插了一杠子:“你们在说什么,我全然不明白。”

“小哥,有些事要知道,有些事却不要乱打听。”

“那雄大叔就讲些我可以知道的事吧。”

“大叔?还是叫洒家大哥吧,不然,骆半仙可要高你一辈了。”

我向着骆半仙笑了笑,也赞成了他的提议。

“好,雄大哥,请说。”

雄阔海也咧嘴笑道:“小哥,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四大胜地的说法?”

我摇头。

雄阔海问:“你晓不晓得半仙阁是其中一个?”

我接着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锦江的食王府、京师的飘香院和北平府的豪赌坊。”雄阔海看上去懂得不少。

飘香院我是去过,说是胜地有些言过其实,但算得上是青楼行业的龙头老大。

“你晓不晓得四大‘胜景’?”

“胜景?不知道。是些什么?”

“食王府的菜,半仙阁的酒,飘香院的女人和豪赌坊的银子。”

我说:“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妓女、酒、美食或者银子也许对一田舍翁而言,日思夜恋,于我,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可言。我只想完成白玉堂的意愿,顺便帮他报仇。

雄阔海一摆手:“嗳——你先别忙着盖棺定论,你要的人就在其中。”

“你知道我要找谁?”我冷言冷语,“或者你想知道我要找谁?”

雄阔海被我追问得哑口,显然他并不知道。倒是骆半仙,施施然出来跟我抬杠道:“阔海兄说得对,你要的人不在飘香院,不在豪赌坊,也不在半仙阁。”

我不想反驳他,但很想听听他的理由:“你说——”

骆半仙道:“不久前,我去过洛阳城郊的百草堂,想跟他讨教一些事。但是令我很失望,那里不但没有百晓生的影子,也没有百晓生的味道。”

“等等……”我打断他,“这和我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

“百晓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真相,难道你不想听我说下去?”骆半仙一句反问,令我茅塞顿开。

“好吧,你接着说。”

“事情糟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百晓生的百草堂除了正厅还算完好,其余的已被一把大火焚烧。废池颓垣,惟剩月洞门与柱础阶砌,空余焦土。然后,我看见一个傻模傻样的家伙咬着手指在百草堂的废墟上观望,他或许是个目击者……”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说了什么?”

骆半仙道:“他说,有一个人拿着火把,点燃了房子。我问他那个人长什么样,身高,服饰,五官。他只是说,每个人都拿着火把。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他只是个傻子,我所能得到的只是这些,烧草堂不止一个人。到底是谁主使,无从得知。”

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百晓生如果死了,还有谁知道俞妃红的下落?”

“要找俞妃红,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那个人不是我,是百晓生。”

说了等于没说,就差没白他一眼。

就在我以为他在耍我的时候,他的话锋突然一转:“然而,即便百晓生死了,他还是有继承人的。”

“他的继承人现在哪里?”

“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