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时3个小时的会谈中,豪谈得最多。他说,他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双方的分歧可以缩小,直到双方满意。他说他对美洲殖民地的感情如同对兄弟的感情,如果美洲垮了下去,就像是兄弟的损失一样,他将感到难过。
听到这里,富兰克林微笑了。说:“阁下,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不让您蒙受那样的羞辱。”
豪说,他对自己没有能在《独立宣言》发表前到来感到遗憾。他当然没有权力将殖民地当做独立国家来对待,而且永远希望没有这权力。他也不能承认大陆会议,因为国王没有承认。这一次的委员会必须被当做“几位卓有才干、富有影响的绅士…聚在一起交谈,来尝试能否勾划出一个条款框架以结束战争灾难”。
富兰克林说,阁下尽可以用他认为合适的任何眼光来看待在场的绅士们,反正他们也有自由按他们真正的身份来看待自己;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在大陆会议和个人之间划出区别,会谈可以像在朋友之间那样进行。对此,亚当斯和拉特列吉表示同意。
豪继续说:“希望停止这些看似理智实际上却很愚蠢的行为,既为我们的国家,也为了你们。一个美国倒下,英国人也会受影响。”
富兰克林说,他想象勋爵阁下已看过了大陆会议派他们来此的决议,那个决议中包括了他们的全部使命。如果这次会谈产生不出什么直接的良好后果,它也许在将来某一时候会有用处;美国已经把“禁运法案看作是对英王请愿书的答复;军队派出来了,城镇被摧毁了,现在他们不可能指望在大不列颠的统治下会有幸福;所有的先前那些忠心、爱戴已经一笔勾销;美国不可能再回到大不列颠统治下,所以大不列颠可能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豪还在强调:他也不希望他将有权将殖民地看作独立于大不列颠王室的国家;这些先生们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目的竟然走得这么远,他感到很遗憾;如果殖民地不愿意放弃独立体制,他就不可能开始谈判。
沉默片刻,富兰克林突然说道:“那好,阁下,鉴于美国只被期待无条件屈服而…”
豪打断了他,说,大不列颠并不需要无条件投降;他认为他已经对他们说过的话证明了正好相反;希望先生们不要带着这样的想法离开。
富兰克林继续说:“而阁下又没有向我们提出建议,如果我来问,如果我们向大不列颠提出建议(并非我知道或被授权说我们一定会),您会接受或转达它们吗?”
豪认为他不能避而不接受交到他手中的任何文件,但他怀疑关于转交它们的意义;他仍不能说他会拒绝。
在豪的含糊其辞的答复中,会谈结束了。
形势摆在面前:豪的权力只限于在美国人屈服的情况下宽恕他们。富兰克林等向大陆会议这样报告了。既然英国的和平使者无权承认大陆会议也是美国人民绝不愿放弃的独立,那么和平就无从谈起。战事又开始了。
英国的海陆两军迅猛地向曼哈顿的华盛顿扑去,将他逼向北部的怀特·普雷恩。战况十分不利。大陆会议又把目光转向法国的援助。在大陆会议的讨论中,富兰克林这样表明自己对寻求外援的立场,他说:“一个处女国应该保持它处女的特点,不是到处去追寻盟友,而是应该怀着矜持的尊严等待他国的邀请。”但形势不允许这样等待下去。这时,法国的一封长信终于寄到了,信中充满了对美国的事业的热忱,并保证说法国内阁对此很感兴趣。9月26日,大陆会议秘密派遣富兰克林、杰斐逊和西勒斯·迪安作为会议在法国朝中的代表。
10月1日,远行的准备已经开始。富兰克林和秘密通信委员会唯一一名还在城里的委员罗伯特·莫利斯会谈。当时,法国还不准备和美国结盟,但同意把价值20万镑的武器弹药运送到西印度群岛某一美国大陆会议能够取货的港口。富兰克林和莫利斯约定,这一情况必须瞒着大陆会议,以免走漏风声,暴露法国的作为,使美国的外交陷于被动。
临行前,富兰克林将邮政总代理的职责,交由女婿理查德·贝奇代行其职,嘱咐贝奇“将能筹到的所有的钱,在三四千镑之间”都作为给大陆会议的贷款,“以显示他的信心,鼓舞其他人把钱借出来支持美国人民的事业”。此外,富兰克林把他的一箱子将近二十年来的信件,托付给了当时已引退在乡间的加洛维。那只箱子里放着他的自传的唯一一份手稿。
10月26日,富兰克林离开了费城。次日,他登上武装帆船“复仇号”向法国驶去。旅途中,他还和每次出海时一样,每天都测量水温,研究海湾海流。不同的是,此次出使,他身边有两个孙子为伴,一个是已17岁的谭波尔,另一个是7岁的本杰明·贝奇。
一个月后,“复仇号”抵达法国布列塔尼海岸的基伯伦港,12月3日富兰克林在那里登岸改行陆路。12月7日,他到达南特。到21日,他终于进入巴黎。
富兰克林在法国人心目中,是个领导了北美殖民地的反叛者来反对腐败了的旧社会秩序的大英雄。由于他很少在外露面,使得人们更加喜欢他,想见他。一时间,希望得到他的签名成为一种时尚。富兰克林在法国人中的如此印象对他的使命是有益无害的。
3天后,美国的3位使者齐集巴黎--杰斐逊因故不能赴法,大陆会议临时改派阿瑟·李为赴法使者。大陆会议通知弗尔仁尼(法外务大臣)说,美国3名使者“被美利坚合众国的大陆会议授予全权以提议并谈判法国和合众国之间的商务条约。商船受到获准自由进入这个王国的港口及其他令人敬佩的关照等公正、慷慨的待遇,大陆会议将这一机会给予了法国”。
28日,3名使节见到了弗尔仁尼。弗尔仁尼盛赞了富兰克林的名气、知识和智慧,但反对在美国前途未卜时同英国背道而驰。这一立场正在富兰克林的意料之中。会谈没有实质性结果。
3月1日,在来到巴黎近3个月后,富兰克林离开了喧嚣的闹市,在距巴黎半英里的帕西村安下了家。那是高地上的一处整齐的村落,有一座大花园可供散步。
在法国人面前,富兰克林保持着镇定自若,谈笑如常,体现了他一贯的风度,实际他却忧心如焚。一向认为外交必须以自强为唯一基础的富兰克林已看出,美国的独立事业正经历着它的最低点。即使身在海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英国战舰几乎已切断了美国与外界的通信联系,但极少几封来自大陆会议的信中都说,如果没有盟友的支持,他们已不知道该如何将战争继续下去了。
9月的晚些时候,使团向弗尔仁尼递交了一份备忘录,要求法国政府承认他们国家的独立,并提供1400万法郎的贷款,那对美国的独立战争将是雪中送炭。但备忘录的内容即刻就被狡诈的内奸班克罗夫特泄露出去了。在备忘录送到弗尔仁尼手中之前,斯多蒙特就知道了这事,并向法国政府提出抗议。弗尔仁尼提请使团注意保密。但富兰克林仍没有意识到内奸就近在身边。富兰克林还认为弗尔仁尼这样说是不肯承认美国独立和发放贷款的借口。诚实而光明磊落的学者兼科学家的这样一位外交官,万万想不到问题出在自己深信不疑的朋友身上。他只是从美国战局之不利对法国当局的影响来看问题。整个9月过去了,他们从法国政府得到的,只是沉默。
而美国的战况还在继续恶化。11月,从英国传来消息说,费城被豪将军攻陷了。没想到富兰克林对此却很乐观,他说:“不对,是费城俘获了豪将军,而不是费城被攻陷了。我们最好是等待,等待战局的好转,他们对我们的立场也才会更有利。”
所幸的是,他们等待的时日并不长久。12月4日,就有喜讯从波士顿传来:柏高英(英军将领)在萨拉托加全军投降,美军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