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21)
世雄将花瓶摆上窗台，两瓶花并列。玫瑰对百合，不同男人不同心思。明摆的是，这不是个弱敌。家华现在还弄不清两人的关系，但是手底已经出汗。阿梅眉眼不觉一动：“真漂亮。”“喜欢吗？”“当然，谢谢你啦。”阿梅这个“当然”是故意眉飞色舞地说出来，就是为了彻底断了家华的念头。这倒也好，何不借着来人，彻底将家华挡了回去。周世雄只道是献花奏效，也不由得眼睛放光。阿梅故意深深地看了一眼世雄：“你跑到哪去了？也不来个电话？人家死了你都不知道。”周世雄忙说：“怎么会，我从哈尔滨赶回来的。”“啊，你冬天去那么冷的地方？”“没办法，生意上的事。”这边阿梅和周世雄两人言来语去，家华再也忍耐不住了：“你们聊吧，我先走了。”阿梅装作不在意：“好吧。”家华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脚步。阿梅的目光其实一直在追随着他，他这一转身，阿梅急忙把目光移开。家华只看见阿梅在望着周世雄笑。“你多保重。”家华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周世雄却看了个真切，只是人家什么都不说。
33 念你如昔 (8)
冬天的夜里，总生出这么多的是非。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要在冬天囤积着，一触即发。香港的冬天虽不是特别的冷，但是总有那么几天，也冷得熬人。家华出门，靠在旁边的墙上，少顷才起身离去。他脑子里一团的乱麻。经过这些的大起大落，他苦笑一下：还有什么是最低点？每次跌倒，他鼓励自己，稍后就会好。但这一次，这个最低点，怎么也看不到尽头。那个从高坡上掉下来的人，这时候正愣愣地望着紧闭的门。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两瓶花。周世雄坐在床边，岔开话题，他要赶快将阿梅的主题扭到自己这一边：“阿梅，等你出院，我为你安排一次旅行怎么样？”阿梅失神地：“哦。”周世雄大献殷勤：“你想去什么地方？夏威夷怎么样？我觉得你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阿梅却说：“周少，你，你先回去吧。”没有人是傻子，要忍一时，才会有后事，周世雄不同于家华，他能用一时的糊涂换自己的心安理得：“怎么了，你不舒服啊？”“真的没什么，麻烦你先走吧。”“好，我明天再来看你。”周世雄虽说有点不乐意，但还是显得十分宽容。他起身出门。待门关好了，阿梅双手捂住脸，抽泣起来。
第二天，阿梅便出院了。两瓶花，哪瓶都没有带走。还放在阳台上，自己跟自己较着劲。HELLEN将阿梅推进自己的汽车，自己也坐了上去。“快开车。”HELLEN急急地催着司机。阿梅急问：“我们去哪儿？”HELLEN并不回答，递过一打纸。阿梅拿过来一看，原是打好的一份声明。HELLEN急道：“你现在赶快看，一会在新闻发布会上你要亲自宣读。”匆匆浏览一下，阿梅问：“一定要这样吗？”HELLEN哭笑不得：“别犹豫了，我的大小姐，如果你还想吃这碗饭，如果你珍惜辛辛苦苦奋斗得来的今天，就必须这样。”现在不是你选择结果，是结果选择你。阿梅只得点头。车子驶过小街，HELLEN把视线从窗外拉回，并不直视阿梅：“放心吧，大众永远是健忘的。等过了这阵，他们找到了下一个倒霉蛋，我保证你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真的？”阿梅稍稍放松了些。
按照HELLEN的嘱咐，面对着数百位媒体的记者，阿梅依旧是原来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孩。红星公司的大会议室里，HELLEN站在一边，阿梅对着记者们，从容不迫地说道：“……之前因为受伤住院，一直没有回应各界朋友的关心，很感抱歉。所以今天稍好一点，就来这里向大家作个说明，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和刘家华先生只是普通的朋友，平时很少见面的，只是因为拍《天马行空》才有机会合作，中间相处得都很愉快，至于他的个人私事，我真的很不了解，也就更无意介入了。就是这样，下面请大家提问。”
记者甲抢了先：“那是不是说你和他之间永远不会擦出那种感觉了？”阿梅迟疑一下，有些艰难地：“我已经说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下一位。”电视台直播了这场发布会。电视机前的上万观众中，刘家华也是其中之一。母亲的小店里，家华拿着两碟的炒年糕，呆在电视前，痴痴地盯着荧屏，满脸的不相信。电视上，另外的记者继续提问：“那你对刘家华和记者打架事件怎么看？”阿梅答道：“我们合作很愉快，他的私事我不了解。下一位。”HELLEN突然凑近话筒：“各位，我们在一个话题上是不是耽搁太久了？”说着回头对着阿梅笑了笑。阿梅也立刻回应地笑了笑。HELLEN扭头继续对着话筒：“各位可以关心一下阿梅的新专辑嘛！”
家华手里的碟子轰隆摔在地上。客人们纷纷转头看着他。家华蹲下收拾碟，耳边电视机里还是发布会的声音。家华却猛地起身，拿起电话，拨下号码。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这当下，阿梅怎么可能接他的电话？家华傻傻地坐到板凳上，把脸埋进双臂里。
电话铃突然响起，家华冲去接电话：“阿梅！”电话里却是记者的声音：“是刘家华先生吧，你有看刚才方妍梅小姐的新闻发布会吗？请问她对你们两个关系的界定，你有什么看法？”“没有！”家华对着电话大吼，并愤怒地挂上了电话，但电话马上又响，家华拿起电话就喊：“你有完没完？”电话中却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有完没完？家华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水伯啊。”家华急忙道歉：“哦，对不起，我搞错了，水伯，真对不起。您有什么事？”水伯道：“是你水嫂病了，想喝糖水，你能不能派人送点来？”“好的，我马上叫人送来，对不起啊，水伯。”家华说完已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
阿梅其实也一样。半夜了，还是蜷成一团，缩在沙发上，也不开灯。黑暗中，看不到眼睛茫然失神，只看到好像只小动物，缩在那里，让人想给她加件毛衣。门铃响了！阿梅！门铃响了！阿梅似乎没听到有人在叫唤，在她的脑子里，只像是放电影。去了粉底，她的脸色灰黄，刚才站在卫生间卸妆，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只是现在躲在黑处，谁都看不出来。门铃还是不停地响，传来了耀文的声音：“行了，小丫头，别作怪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来给大灰狼开门。”阿梅木然地起身，开门，连门口站着谁都不看一眼，自顾回身坐回沙发上。耀文见没开灯，吃了一惊：“干什么？一个人开黑灯PATRY啊？”然后熟门熟路地按起了开关。
房间终于灯大亮。耀文将手中的快餐盒放到桌上，看到脸色灰黄的阿梅，叹叹气，无奈地说：“一看你就知道没吃饭，我这里有叉烧、牛河，还有菜粥，快来吃啦。”阿梅仍是不动。她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呢。“干什么？想成仙啊？”阿梅漠然地回答：“没胃口。”耀文道：“这回是你自己把人家推开的，怪谁啊？”阿梅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可我没办法。”耀文劝慰道：“放心，世界末日还没到呢。冷一段时间对大家也有好处。又不是真的一拍两散。”“我们已经冷得太久了。”阿梅有些心灰意冷。似乎他们俩，从开始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平稳的幸福时光，他们俩之间，永远堆满了人，或者堆满了事。
耀文开了电视，一个个地换着频道：“那又何必在乎多这一点时间呢，现在只是外部环境不好嘛，只要你们自己没问题，过一段时间，还可以在一起的嘛。”阿梅突然转过身，按住他换台的手：“耀文，我在想你说过的话，也许我们更相爱，可我对家华不如台湾妞合适。”耀文有些不解：“你又怎么了，怎么突然会这么想。”阿梅忍不住责怪起自己来：“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总是给家华带来霉运，他的事业好不容易刚起步，又因为我。”“这不能怪你的。”
阿梅看着耀文，缓缓道：“你不要劝了，就是怪我。家华是真的有才华的，他需要一个能照顾他体贴他，在他背后默默付出的人。我想为了他成功，我也许应该让位。”耀文劝道：“这只是你自己在这里瞎想，你有没有问过家华要不要你这样让位，人家领不领情？”阿梅内心似乎在不断挣扎：“也许他并不需要，可男人最终还是要事业的。我为他好，就应该为他做出牺牲，他就算一时痛苦，以后也许会觉得是对的。可万一……，哎呀，阿荣，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耀文关切地望着她：“看你这样子，再在香港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发霉了。这样吧，我的巡回演唱会，下一站是泰国，开完这一趟整个巡演就结束了，可以在泰国多待些时间，我还缺一个嘉宾，怎么样，一起去散散心吧？”阿梅：“真的？那我这个时候离开，那些报纸会怎么说……”耀文：“你真是一个人呆傻了，你走了，不在一个城市了，再把人往一起编不就难了？这个话题很快就会冷的。”
阿梅：“哎呀！对啊！我真是呆傻了，我马上去收拾行李。”阿梅说着就起身，往屋里走去。耀文：“哎呀，拜托，你先陪我吃饭好不好，人家赶来安慰你，也没有吃过饭。”阿梅：“哦，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回到桌边，帮耀文打开餐盒。耀文：“你这个人不但重色轻友，而且还是个急煞鬼。”耀文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这次，阿梅的脸上有了笑容。
阿梅提着行李，人都已经站在机场的候机楼里，但她还是望着那部公用电话发呆。耀文和助手走过来，助手递上办好的登机证。“呼他了吗？”耀文问。阿梅点点头。“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要不然更牵挂，弄得两个人都不好过。”耀文说得对，还是不要再牵挂了，这样反复的折磨，让两人的生活更加狼狈。阿梅终于提起行李。三人走向登机口。
这个电话，家华终没有接到。他正走在街头，匆匆奔至电话亭。那头的阿梅已经进了海关口。
那部电话就独自在机场的电话亭里孤独地响着。一声，两声。两个相互爱着的人，一个拍了拍翅膀，暂时地飞走了。另一个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怅然若失。
34 神仙侠侣 (1)
日子一天天过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家华开始启动自己片子的前期准备，龙哥也为家华公司量身定做，写出了剧本《神仙侠侣》。不日剧本讨论会就要召开。排练场里的阿梅和众舞伴挥汗如雨，他们也终于有了回报，几乎全港的电台报纸都用重要篇幅报道了： 歌手方妍梅经过一年多的蛰伏，终于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全新个人大碟异军突起，一举打破多项纪录，在港岛掀起一阵“方氏旋风”……与此同时，CD的销量也在节节攀升，渐与美慧并驾齐驱，全香港都在等着数天后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上，究竟鹿死谁手。美慧还是不服，她总在想下一步。每个人都在想着下一步，只是有些人往好的想，有些人用尽全力，不过是找死胡同。
这天，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马上就要开始，家华和同事哪都没去，一起围坐在公司，喝着啤酒，吃着爆米花，等待着收看电视转播。广告一结束，台标一出，众伴舞开始热烈地跳着劲舞。此时的现场更是热闹，男女主持人正携手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宣布颁奖礼开始。看得不在现场的家华心里好不紧张，更不用去说坐在现场的阿梅和美慧。两人都着盛装坐在第一排，只是两人当中隔了好几个人。美慧看上去意气风发，势在必得。而阿梅则显得沉稳大方，比较低调。与此同时，不能去现场替阿梅加油的方妈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她坐在沙发里，一边捻着佛珠，一边轻声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时颁奖礼已经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欢迎颁奖人何耀文！他将为我们颁出今晚的大奖—最佳女歌手！”主持人竭力在一旁煽情。美慧用力鼓掌，更显得踌躇满志。 男女主持这时走到耀文身边。男主持调侃地说：“耀文，我知道，今天不管得奖人是谁，你都会念出朱美慧的名字。”耀文幽默地回应：“我会的，这是我来颁这个奖项的目的。”全场一片哄笑。美慧满意地笑了起来。耀文双手抱拳，继续开玩笑地说：“阿梅、凤姐、倩倩、惠娴，对不起了，就让我今天晚上假公济私一回吧。”全场又是哄笑，气氛已经达到最热烈，全港的人都在期待最后的结果。阿梅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依然淡定自若。
鼓声响罢，耀文展开信封。“哇……得奖人是……梅……”美慧得意地立即站起，并向观众挥手致意。耀文见状忙说：“慢着，美慧，慢着，不要急，请先回座。” 美慧一时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处不动。耀文不好意思地对全场人解释：“我还没念完，得奖人不是你，是阿梅！本年度最佳女歌手奖的得主是方妍梅！美慧愣在那里，尴尬万分。
阿梅已应声站起，走到美慧跟前，大方地与她拥抱，美慧身体僵硬，被动地响应。她终于在自己的歌声里走上舞台，她等这一天等了多少时候了。阿梅开心地与耀文拥抱，耀文吻了她的脸颊。拿着奖杯，一时间感慨万千，她有些哽咽：“首先我要说，在座每一位歌手都是最优秀的，我只是你们当中最幸运的一个。” 这时反应过来的美慧在众目睽睽下，一扭身离开了颁奖礼，台上的耀文不由地一怔。阿梅的致辞还在继续：“我要感谢我妈妈，我姐姐，谢谢你们，这一路来陪我走过，给我信心，给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