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我抬头,明黄的圣驾一路铺来,将初冬的萧条也一并渲染,是——
司徒睿!
我深吸一口气,虽未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却明白,他的出现定可将一切扭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即便同是帝王的赫连恒也不是。
可他究竟是为何出现在此?早有预谋?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那架龙辇上,直至宫人撩开纱帐我才放下心来。
司徒睿安然坐在轿中,薄唇轻抿,一身镶着金色绲边的黑色龙袍将他冷然的霸气衬托的更为高高在上,他微闭的双目缓缓张开,目光锐利如鹰,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一颤,紧迫感压下来,我本想与他对视,却心虚的鼓不起勇气,只能垂眸,这一次我是真的错了,到了最落魄的境地却要这个我最不敢面对的人前来拯救。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只是压抑的难受。
“司徒睿?”赫连恒的于其中带一点诧异,我想起司徒康就抬起头,就连他的表情也瞬间凝固,却只有凌锦风保持着初始的样子,面孔僵硬,不受半分的干扰。
司徒睿嘴角一扬,现出的笑容也是冷的,“傲来皇室与刑阳公子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就是为了给舍弟与内子送行?”
“朕是想请他们回去,既然你也来了,倒省了麻烦。”赫连恒脸上露出阴郁的神色,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表情。
的确,虽然司徒睿出现了他却只带了一支简易的护卫军,单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曦裕是处于弱势的,但司徒睿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尤其是这一次面对傲来,我更不相信他会毫无准备。
我平静的看着他的笑意在冷硬的面孔上蔓延,“你的意思是傲来准备用强?”
“难道你有能力扭转?”赫连恒笑,对他的军队十分自信,“不过朕不想留下个胜之不武的话柄,也不想与你曦裕为难,你们可以走,但要把她留下。”
赫连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打了个寒战没有料到到了这一刻他会有如此要求,我不过是个女人,他便是色胆包天也不至于为我大动干戈,但偏偏,他做了,究竟为何?
我的思绪在飞转想要给自己的一个说的过去的答案,司徒睿却靠在椅背上不冷不热的开口,“你傲来想扣留我曦裕的皇后?”
“随你怎么说!”赫连恒毫不理会他这话中危及两国关系的深意,“要么留下她,要么你们统统留下!”
司徒睿像听了笑话,嘴角上扬,“很多话都不该说的太绝。”
赫连恒有所警觉,眼神阴郁,“她不过是个女人。”
“对,她不过是个女人!”司徒睿无所谓的把玩着左手小指上的指环,“朕有很多女人,可你赫连恒却只有一个父亲!”
司徒睿突然收紧的眸光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赫连恒也越加的困惑不安,“你什么意思?”
司徒睿不说话,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凌锦风身后整齐庄严的队伍中发出低浅的躁动声,人头涌动,军士犹豫着后退缓缓让出一条路。
面罩黑纱的男人挟持着一个人从人群中出来,领头的男人眼神狠厉,不带任何感情,“让开!”
而他剑尖抵着的那个人赫然是——
赫连蓬!
我倒抽一口凉气,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司徒睿。他竟有如此神通将赫连蓬也一并掌握?赫连蓬远居傲来皇宫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将一切操于股掌。
司徒睿,他——好可怕!
“你——”赫连恒眼中是暴怒的杀气,但却是久久的权衡,不敢轻举妄动。
“傲来的皇帝真的会因一个女人去葬送他父亲的性命吗?”司徒睿也不抬眼,悠闲的给他继续施压。
千夫所指!这罪责无人担得起,更何况赫连恒还想对曦裕发难,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定是不敢冒险的,他断然不会在未开战前就给天下留一个口实。
“司徒睿,今天朕认栽了,但你必须告诉朕谁是你的内应?朕不相信朕的皇宫会让你如履平地!”赫连恒恨恨的开口,没有丝毫服软。
内应?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颤,我竟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就算他是司徒睿,可赫连蓬所处的毕竟是傲来守卫森严的皇宫,要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他,他势必要有一个熟悉傲来的人相助的。
我仔细的观察司徒睿的表情,想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他的冷酷却不给他留任何的破绽。
“你觉得朕会告诉你?”司徒睿反问。
“你必须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保证,你会付出代价的!”赫连恒阴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挟制着动不了脚步。
“司徒睿,我——”我想说我不要他救我因为我不想欠他一份情,他却打断我的话,丝毫不买赫连恒的账,“朕说过,她不过是个女人,换与不换,都在你。”
我与赫连蓬?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在心里苦笑,但对于眼前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皇上,来日方长!”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锦风突然打破沉默,他的面孔依旧沉郁,没有半分表情。
赫连恒看他一眼,思量片刻抬起头看着司徒睿,目光中的恨意暴露无遗,“锦风,将他们拿下!”
司徒睿目光收冷,蓄意待发,却传来司徒康温和的一声浅笑,“如果一个父亲的分量不足以打动你,再加上一个妹妹呢?”
赫连恒眼中凝满浓重的杀意,狐疑的盯着司徒康闲适的面孔,却是犹豫了。
妹妹?赫连蓬的第四公主吗?
总所周知,赫连蓬有十三个儿子,却唯有这一个女儿,而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也超过了任何的一个儿子,他们所说难道就是元朗口中对凌锦风情根深种的四公主?
赫连恒的犹豫司徒康尽收眼底,他依旧温和的笑,“四公主与皇上是一乃同胞的兄妹,你该不会忘了你母妃临死前你对她许下的承诺吧?如若四公主有什么损伤,你想怎么面对你亡故的母妃?”
司徒康微微的叹息,赫连恒的神色就变得阴晴不定,我想他被困住了,在情与权之间进行一场惨烈的斗争。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赫连恒妥协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赫连蓬却是冷然的开口,不带任何温度。
“父皇!”赫连恒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父亲阴郁的面孔,仿似根本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你们生在皇家就没有选择,这话送她离开之前朕就跟你们讲过!”赫连蓬的语调忽又让我觉得悲凉,原来不仅对于我,他对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他只要他的江山再无其他。
但同时他的话也让我突然打了个寒战,依照司徒康所言这位四公主莫不是——
我下意识的抬眼看司徒睿,他冰冷的眸光不带任何色彩,也让我看不出端倪,他也是知道的吗?
“还不妥协吗?”司徒睿懒懒的开口,“如若你们父子都死在这儿,傲来的江山只怕要易主了!”
“司徒睿,你这是欺我傲来朝中无人吗?”赫连蓬愤怒的咆哮,“今日便是我们父子都死在这,傲来的江山也不会落入你手。”
“从来都是你贪心不足!”司徒睿欠了欠身,将目光移向赫连恒,“你怎么说?也要你妹妹为此殒命吗?”
赫连恒眼中有恨,怒火中烧却不能发作,我想他是被自己父亲的无情伤到了,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残暴的人?
但终究他还是看一眼冷寒抵在他胸口的剑,广袖愤愤一挥,带着决绝的冷然,“朕不会善罢甘休,你最好不要动她!”
“走!”他调转马头,一个字冷且狠。
钳制着我的侍卫松开手,围着司徒康的卫队也退了开去,我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司徒睿无所谓的扬了扬嘴角,“铁鹰!”
黑衣人会意,放开架于赫连蓬颈上的软剑马上有傲来的侍卫过来将赫连蓬扶走,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移过来,我别过头佯装没有看到,这个人我不想再见他哪怕一秒。
“走!”赫连恒余怒未消。
大军脚步轻移却也是排山倒海的气势,只是如潮水退去般的萧条。
终于了结了这一场噩梦,我猛然意识到我与凌锦风的这一场重聚便是永别,在觉得解脱的窃喜之外心中的愧疚感也瞬间泛滥。
我不自禁的抬头看他,他却决然转身策马离去,孑然的身影在我的心底留下满地的苍凉。
“还不走吗?”司徒睿冰冷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猛然发现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圈我们所有的人竟还是回到原地,只是疲惫,我甚至不敢再看司徒康一眼,只能在心底苦笑。
我垂眸上了司徒睿的龙辇,一路上司徒睿都不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是疲惫的很。
我也不说话,垂眸坐在他身边想的都是司徒康的心情。
他说回到曦裕要我的一句话,可双脚踏上曦裕的土地的这一刻他跟我都看到,无论是在傲来还是曦裕我们都无力改变什么,尤其是在欠了司徒睿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之后。
我们在郁林小镇的别馆落脚,像我跟司徒康约定好的一样,只是必须拉开距离与彼此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