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将下人都打发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跟司徒睿,他站在窗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有了这个习惯,不面对我而是面对空旷的窗。
他留给我一个巨大的背影,而我却站在屋子的正中无言的沉默,因为觉得无话可说,就只等他发作。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他刻意平静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怒。
我苦笑,目光越过他身边看着窗外,我说,“谢谢你!”谢你救我出这尴尬,即便你也将我再次打入地狱。
他回头,目光深刻的烙在我的脸上,眉头深锁,“仅此而已?”
否则怎样?我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沉默,沉默的转身等着接受他的惩罚,这一次他有足够的理由折磨我到死了,如果他还觉得我罪不致死的话。
“朕在问你话!”他重复。
“我——无话可说!”我回答。
“堂堂的曦裕皇后私自出宫又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居然告诉朕你无话可说?”他冷笑,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强迫我面对他。
“那么皇上想听我说什么呢?”我挣扎未果只能放弃,抬头直视他的愤怒,“显而易见我又犯了你的忌讳,如果解释能让你改观的话,你现在也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你以为朕在气什么?”他的大手捏的我的骨骼仿似要碎裂,目光愤怒几乎燃烧。
我别过头不与他对视,气什么?无非是因为我再次挑战了她的权威,他明知故问。
“回答朕!”他扳过我的下巴。
我用仇视的眼神看他,推开他的手。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将我逼迫到最艰难的处境无所遁形,他喜欢以此为乐吗?可在他冰冻的面孔上我看不到他的快乐,我甚至逐渐相信他是个没有快乐的人。
“凌锦风!”我直言不讳,“我不否认,我的确是为他才出宫的,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胸有成竹的算计,我要救我的父兄,天道伦常,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睿盯着我,不住的冷笑,恨得咬牙切齿,“凌雪澈,朕很想知道这一次次你到底把朕放在了什么位置?”
“放在一个君王的位置!”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的位置。
“别忘了,朕也是你的丈夫!”他突然咆哮起来,巨大的声势将我震得一个踉跄,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以一个丈夫的身份自居,但这个称谓却让我觉得滑稽。
“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妻子。”我抬眼看他,反唇相讥。
他说的对,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可他也比谁都明白,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夫妻的情分,他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有的就只是压迫与反抗。
“你——”司徒睿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腕,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也会有语塞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无言以对吗?
我冷然的与他对视,“难道不是吗?你有三宫六院佳丽万千,我算什么?既然我不管你,你为什么非要限制我?”
我违心的与他叫板,虽然明知自己理屈,可面对他我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没有办法向他服软,以前是坚信自己没有错,现在是明知自己错了却无法回头了,是的——
无法回头。
司徒睿盯了我半晌,我知道对于这件事他是跟我一样的不屑于谈论的,只是这一次我又破了他的底线。
“好!”良久,他的情绪才稍微缓和,我看的出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忍耐,“就算你为凌锦风是人之常情,那么这结果又是怎样?”
“如你所愿,我输的很狼狈!”我凄涩的笑,不仅输得狼狈而且输得一无所有,看到了自己更多的困窘。
我知道我不该惹怒他的,可是面对他我就像他面对我一样的失控,只能咬着牙别过头,“可我不觉得我需要向你道歉,毕竟,我没有求你来救我。”
“别忘了你只是个女人!”司徒睿压抑着一声低吼,“今天若不是朕赶过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欺近的面孔带给我巨大的压迫感,我本能向后倾了倾脖子以拉开距离,我想我已经被他同化,根本就不能与他心平气和的交谈。
“你不用讽刺我,这一次我承认是我太草率,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让你曦裕跟傲来的关系陷入僵局,但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后悔。”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如果我不走这一趟,有很多的事就都不用去碰触,可我面对的是司徒睿,我不能在他面前低头。
“不悔?”司徒睿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你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朕提醒过你,你却视朕如无物!”
我一怔,他的话让我不解,他提醒过我?提醒过我什么呢?
我在脑海中努力的搜寻,最终沉入心底的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天我正在看那本《曦裕正史》他进来告诉我傲来的新皇登基了,临走还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他。
当时听到他这话我就觉得怪怪的,可是因为凌锦风的事心烦也没有多加追究,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暗示?
我抬头茫然的看着他盛怒之下的冰冷面孔,他要说什么呢?
如果他料定了我会走出这错误的一步为什么当时他不阻止我?就是为了看我的狼狈?却因此与傲来彻底撕破脸,这也是预谋吗?
原来我真的只不过是个小丑,却还不自知的兀自走在冰面上看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跌的惨败的倒影。
“你早就知道我会走这一步?”我强压着眼中的泪水,声音已经无力。
司徒睿不语,却是别开目光。
就只是这个轻微的动作已经将我最后的尊严撕的粉碎,他说的对,我是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事实上我什么也不是。
这个发现让我近乎绝望的疯狂,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臂使劲的摇晃,感觉指甲冲破了什么锋利的刺进他的皮肤。
“你明明知道我会去,你明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你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往里跳!”我深吸一口气自己都觉得滑稽好笑,笑容展开的瞬间眼泪也肆意的奔流,“就为了看我的狼狈吗?究竟是为什么?”
我竭斯底里的咆哮,到了最后却化作无声。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为什么重新活一次却是如此的痛苦跟凄凉?
其实我是自作自受的,我也不该把我所有的怨气都发泄给司徒睿的,他是跟我无关的人,我怎么能要求他为我做些什么呢?可是那些本应该亲近的人呢?他们给我的又是什么?
司徒睿的目光移回我的脸上,泪眼朦胧中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他的声音我听得真切,他一字一顿的告诉我,“为了成全你!”
“成全我?”我猛地抬头,擦一把脸上的泪痕就有了更多的困惑。
“你想救他们为什么不找朕?为什么要一次次私自出宫?”他的咆哮震得我的耳膜生疼,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却只能无措的望着他一点一点的后退,退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距离。
虽然常见他的愤怒,但他这样置气又仿似受伤的表情让不知如何应对。我一直以为他是在生我的气,可是又好像——不是。
我站在那个离他遥远的距离才敢慢慢抬起头看他,用仅剩的力气挤出一点笑意,“找你?你会答应吗?你只会拿你的国家你的地位来压我!”
我刻意的想要激怒他,只要他恢复到以往的态度,哪怕是打我一顿都不会让我觉得如此的害怕,可是他偏偏不肯,冷硬的面孔上划过极不协调的一丝苦笑,“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朕不会答应?你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心上,所以每一次有事的时候你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别人。”
别人?他指的是司徒康吗?
我心里的恐惧就越发明显,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连我与司徒康在傲来发生的一切他也都了然于胸?
他连赫连蓬都能手到擒来!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他还要放任我去为所欲为?司徒睿,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上前一步,自己却咽了口唾沫脚步就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就在他伸手来抓我的时候猛地跳到一边,带着防备与恐惧的表情看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徒睿停在空气里的手一顿,面色瞬间凝固,略一低头就由喉中发出一声沙哑的笑意,再抬起头,嘴角扬了扬又恢复了冷然,“好,你好啊凌雪澈,你宁肯自己去拼命也不屑于朕的帮助,你果然是能干的很!”
我嘴唇动了动,却觉得无话可说,这一次——
因为心虚。
面对司徒睿我总是理直气壮,可这一次,我确确实实的感到心虚了,正在迷茫的时候院外快步走进一个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