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回到驿馆的当天夜里司徒睿就下令启程回京，不容任何人反驳。
我出了屋子的时候雪花就开始纷纷扬扬的落，出了大门明亮的灯火下已经映出地面上极其浅薄的一层白雪。
入夜的风带些冷然的味道，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裘袍迈上马车，司徒睿已经坐在车内，悠闲的翻一本书。
桌子的中央放着一颗用金饰镶嵌的硕大的夜明珠，浅绿色的光映在他的面孔上，就显得更加的冷然。
他看到我，抬了抬眼，却没有说话，继续翻书。
我也一声不响的在他对面坐了，顺带着将身上的裘袍裹得更紧。
这一路上雪花都毫不停歇的飘，白天没事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我不说话，司徒睿也不做声，但一路上还算顺利。
四日之后的清晨我们一行人顺利回到帝都，雪也在前天的夜里停了。
那一天司徒康没有随行，他被罚去皇室的祠堂思过半月，反倒是我这个罪魁祸首堂而皇之的随司徒睿接受百官朝拜。
这是——从未有过的殊荣。
我只是木然的跟着司徒睿一步步往前走，庄严的宫门前百官跪迎，声势浩大，在那么多人中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秦红妆，浅绿的宫装配以飘逸的发丝，清丽脱俗的美丽，她抬眼看司徒睿的目光都是柔软的爱意，只是看到我便硬生生的黯淡了几分。
我无所谓的移开目光，与辰妃对视时两人就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各自守着各自的本分。
这一天我没有在随列的妃嫔中看到绿绮，抬眼看司徒睿泰然的表情，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
傲来的第四公主！
天空洒下的阳光很暖，可是宫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心中荒凉一片，终于还是回来了。
司徒睿安排了人送我回凤栖殿，辰妃随行，她告诉我司徒睿交还给我的人都在我走后的第三天被一一处置了，终究——
还是我害了他们，却也只能冷漠的前行。
“烟儿呢？”我问，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她是你的心头肉！”辰妃笑，“皇上没有动她！”
“怕是少不了辰妃你的功劳吧！”我低头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再世为人我变得更加孑然，只是还有烟儿让我牵挂。
“受人之托，哪有袖手旁观之理？”辰妃浅笑，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在凤栖殿外下了轿子，打发了下人，她却是突然神色凝重的看我，语气中也多了些肃穆，“听他们说出事了！”
“可能是要开战了！”我无所谓的叹息一声，举步往里走，这本就是傲来的阴谋，有没有我都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我的介入加速了这场阴谋的序幕而已。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
“我？”我没有看她，“一来一回，还是老样子！”
“娘娘吉祥！”进了院子珠儿已经带了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等在那里，多日不见，我突然有些感慨，只是他们这些人中唯独少了烟儿。
“起来吧！”我淡淡的开口，回头看辰妃。
辰妃会意，微微一笑，“皇上气得不轻，把那丫头贬到御膳房去了，过几日等皇上气消了娘娘再去讨个人情吧。”
人情？我在心里苦笑，“他这气怕是永远也不会消了。”
“谢谢你！”我回头，恳切的望她。
辰妃温婉一笑，“娘娘您休息吧，臣妾这就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好！”
我目送她离开才举步踏入雪阁，桌子上已经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我随意的吃了点就放下筷子回到屋里，珠儿看着我，有些担心，却什么也没说的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明黄的纱帐，就像我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醒来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我的身边还有烟儿，现在有的只是冰凉的空气里更加冰冷的人情，我抱着自己的肩膀突然就很想念她，想我临行时她抱着我哭泣时的样子，想着就会心疼。
“珠儿！”我起身穿鞋。
珠儿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跟我去一趟御膳房！”
珠儿有些迟疑我已经抓过架子上的裘袍往外走。
“娘娘！”她低低的唤了声。
“怎么？”我止步，回头看她。
珠儿咬着唇，低头似是思量良久才抬起头，担忧的望着我，“娘娘还是不要去了，皇上——是不会答应的！”
她一向都不是多事的人，又极有分寸，能逼她说出这样有失本分的话，这事态肯定是严重了。
“为什么？”我问，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肯定是司徒睿颁下了什么命令的。
“娘娘从傲来带过来的人都被皇上处决了！”珠儿说，点到为止。
“我知道，他们是赫连恒的人，烟儿只是我的丫头！”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想烟儿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娘娘回来的前两天晚上铁护卫带了皇上的密令回来，已经将华宁夫人打入天牢了！”珠儿说，小心的抬眼看我的神色。
这个消息的确让我微微一怔，但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如果这只是两天前的事，那么有一点就可以肯定了，在此之前，司徒睿并没有怀疑过绿绮的身份，那么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司徒康一个人。
“皇上没说要怎么处置她？”
“没！”珠儿低声的应承。
我明白，两国开战在即，他会留下绿绮作为牵制赫连恒的砝码，毕竟那日边境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对他这个妹妹的重视。
只是身为赫连蓬的女儿，却是莫大的悲哀。
“走吧，陪本宫去把烟儿接回来！”我深吸一口，还是迈出门去，我必须见到烟儿才能罢休。
珠儿嘴唇动了动，跟上一步，“娘娘还是直接去玉妆宫吧！”
我一愣，秦红妆？
见我迟疑，珠儿还是勉强开口，“前些日子秦昭仪身子不适，听华宁夫人说烟儿手巧就将烟儿带过去了！”
又是绿绮，她果然是无孔不入。
我知道涉及到秦红妆我就该好好思量一下该怎么做了，却还是执意跨出这一步。
我想珠儿是想借由秦红妆来打消我的这个念头的，所以在我冷笑着跨出这一步的时候她却是愣了半晌才跟上来。
前脚踏进玉妆宫的大门，里面就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子尖锐刻薄的咒骂声，“你这奴才是不是故意的，一盅鸡汤也端不稳，仗着皇后娘娘给你撑腰是不是？”
是秦红妆的贴身女婢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奴才都远比主子来的嚣张。
我神色一敛，就有守门的宫人发现了我，一脸惊慌，颤颤的跪下，“皇——皇后娘娘吉祥！”
我深吸一口气，也不理会他，迈过门槛，里面的气氛就瞬间僵硬。
秦红妆带着一脸的病容有气无力的倚在踏上，身边的小丫头颐指气使的神色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尽数褪去，垂首，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娘娘！”
我站着，烟儿跪在地面上拾捡瓷器碎片的手一抖就有一滴殷红的血在青花的瓷器边缘化开。
她慢慢的回转身，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我，目光落在我脸上的瞬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低低的呜咽，“小姐！”
看着她破败不堪的样子，我的心突然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闪过，我上前一步，一把拉起她，她红肿的手背让我看了更加不忍，却是一句话也不能对她讲。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秦红妆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侍婢扶她起身，她便挤出一点惨然的微笑。
“秦昭仪这是病了吗？”我明知故问，却明白，她这病大半是因我而起，只是我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的侍婢。
“娘娘回宫，臣妾理应前去探望的，只是臣妾这身子不争气！”她勉强的微笑，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曾经我同情过她陷进这样残忍的宫闱中，此刻却是谁也顾不得谁。
“秦昭仪的身子不争气，丫头却是争气的很！”我不冷不热的开口，她身边的侍婢终于惊恐的跪地求饶。
“娘娘开恩，奴婢知错了！”
我冷冷一笑，“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吗？”
我就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秦红妆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终究还是扯出一点微笑，“娘娘息怒，这丫头刚也是太性急了，失了本分，看在她侍候臣妾多年的份上，娘娘就饶她这一回吧。”
我抬眼看她，虽不想跟她置气，可烟儿的这口气，我咽不下，“你的人就罚不得，本宫的丫头就活该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