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前夜喝了很多的酒，我以为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我就猛地睁开眼，神智莫名其妙的清醒也莫名的空泛的盯着缓缓展开的光亮出神，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我愣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突然觉得心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这一天——司徒康要率兵出征了！
我本想在睡梦中度过这一段时光，可偏偏异常的清醒。
按照惯例司徒睿会率文武百官去宫门为他送行，这么大的仪式作为傲来的皇后我是应该一同前往的，可是我不想去，我不敢去面对那一刻。
我悄悄地起身披衣下地，珠儿他们都没有起身，我便独自出门。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只觉得想要逃离。
太阳慢慢升起，清晨的阳光很冷，我裹着厚厚的裘袍沿着宫墙慢慢的走，绕过一道道繁华的回廊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宫墙的尽头，最后精疲力竭的停下来喘息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庭院门前。
织锦阁！
我曾无意间听珠儿他们说过织锦阁就是所谓的冷宫。
那么辰妃现在就住在这里吗？
我怔怔的看着朱漆的大门上斑驳的裂纹发呆，还没有考虑好何去何从的时候门却从里边被推开，一个老妪颤抖着提一个残破的菜篮子站在门内诧异的看着我，目光很冷。
“你找谁？”她困惑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低喘，却也有些冷然。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然后门内就传出熟悉的声音，“张嬷嬷，怎么了？”
是辰妃，她的声音依旧温柔，甚至带一点超脱世外的淡然，这个声音不免让我有些好奇，这样的处境，这样的女子。
淡定的脚步声慢慢向这边靠近，老妪让到一边我就看到辰妃浅笑的眉眼中一个错愕的眼神。
随即她微微一笑，俯身跪拜，“罪妃李氏参见皇后娘娘！”
罪妃李氏？
她自称罪妃我在她神态间看到的却是一如往昔的雍容之气，她是不适合这样的称谓的，我确信。
“皇后？”老妪愣了半天，回过神来便颤颤巍巍的跪下，“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我嘴角扯出一点笑容却觉得有些局促的不自在。
愣了片刻，还是辰妃打破沉默，她退下腕上的镯子塞到老妪手里，“嬷嬷，您先去吧！”
老妪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接那镯子，眼神有些怪异的扫了我一眼，转身提着篮子去了。
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奇怪，却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盯着门口发愣。
“她——”我迟疑着开口。
辰妃笑笑，“张嬷嬷是这织锦阁里以前的老宫女，可能是独自生活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脾气有些古怪！”
应该是犯了错的宫女被贬到这里的吧，终老宫中的下场原来是如此惨淡，她有这样的脾气也是能理解的。
我在心中感慨，回过神来才有了时间打量辰妃。
她穿一身素净的衣裙，不施粉黛，我在她脸上却看不到凄凉的沧桑，她的面容依旧平静淡雅的如一株兰花，自顾自的绽放，不留半点瑕疵。
这不是一个落魄之人应有的神情，想起早晨出门前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我突然觉得莫大的讽刺，那苍白才算萧索。
“娘娘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辰妃把我让进屋。
偌大的屋子里简单的摆几件家具却被整理的一丝不苟，空旷却舒心。
正对着门口摆一张方桌，桌上放一个针线框，里面被各色的花线布条塞的满满的。
我看着有些失神，没想到她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的生活。
她给我的都是处变不惊的温柔的笑意让我无言以对，看了她半晌，终究只挤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问了又觉得自己的多此一举，这样的境地，九族被灭，身陷冷宫，她可能安好？
“娘娘费心了！”她笑，是一贯平静的语调。
我看着她觉得奇怪，我本该以一种敌对的态度来面对她的，她亦该如此，但四目相对，竟还是往常的默契。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我试着开口，却不明白自己何故要如此追问。
辰妃眼神暗了暗，嘴角始终挂着笑，却多了凄苦，“昨日我父兄已被处决，我本来也该随了他们去的，只是——皇上的恩典才让我还能苟活于世！”
我品的出她话里的哀伤，突然很想安慰她，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
辰妃慢慢回过头，看我，“娘娘特意来找我，是为了追究这件事吗？”
“我——”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还是觉得无从说起，最后只能苦笑着别过身，“难道你就什么也不想解释吗？”
“人赃并获，罪妃无话可说！”辰妃长出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空。
“那么原因呢？”我问，她这样的语气让我越发觉得悲凉。
“原因不是很明显吗？”辰妃笑，“娘娘怎会不明白！”
是的，我明白，天下人都明白，可是天下人看到的就真的都是事实吗？我已经历过很多不真的现实，我突然就很想怀疑一次。
“可是我想听你亲口说！”我说，坚定的盯着她恬淡的面孔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无话可说！”最终她给我的还是这四个字。
“为权或是为情？不过是这两种选择，你怎会无话可说？”我嘴角冷冷一扬，紧紧地逼视她淡定的眸子，这平静太不合常理，让我不得不去深究。
辰妃垂眸似是陷入沉思，良久之后突然发出一声低惋的叹息，“情抑或权都由不得我做主！”
“什么意思？”
“娘娘何必非要追问？不管为了什么，结局已经是这个结局。”她无奈的摇头，慢慢敛起的目光有很多的凄苦。
由不得她做主？那又是谁的主意？
我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错愕的抬眼，“这都是令尊大人的主意？你——并不知情？”
我恳切的望她，等她点头，她终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要问了，我已经害他们殒命，这罪责避无可避，娘娘就当是我的主意吧，这样——我会更加心安一点。”
她的这些话终于印证了一个事实也解开了我心中的困惑，让那种悲凉感减轻了不少，只是这于她——似乎并不公平！
“司徒睿他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我狐疑的看她心中却是笃定了这样的结果，怪不得他没有将她一并处死，原来不仅仅是顾着多年夫妻的情分，还因为他知道此事本与她无关。
可明知与她无关，司徒睿，他这样做是否太狠心了？
“皇上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恩典！”辰妃抬头看我，含笑的目光中却是晶莹的泪水。
我从不曾见她流泪，记忆中的她一直是温婉的一脸笑容，淡定且从容，她突然的眼泪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爱他是不是？”能让一个女子放弃一切不顾一切的除了对一个男人无止境的爱还能有什么？
“十年！”辰妃痛苦的逼上双眼，清澈的泪滴沿着她如玉的面颊滑落腮旁，然后坠落，“这就是我的结局！”
她隐忍的悲痛终于让我心中的痛楚也跟着决堤，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这不仅仅是辰妃一个人的结局，更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的共同命运。
异凡为我葬送一生我却与他永不相见，凌锦风为凌雪澈不顾一切却阴阳两隔，赫连烟若为凌锦风隐忍至深却含恨离开，还有司徒康跟司徒睿，每个人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走！”我一狠心，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臂，“我带你去找他，他不该这样对你！”
辰妃睁开眼却是无奈的摇头，这一个轻微的动作一个泯灭的眼神让我僵硬的愣在原地，“来不及了！”她叹息。